蘇景大喜、大笑,對着瀋河、老蛤等人拱了拱手,縱身躍入劫雲去...他有事,他要去看新生小娃,沒耐心再和墨十五糾纏,速戰速決。。.。
衣袂飄、身形晃,蘇景再化千丈巨人,邁步跨入劫雲內。
今夜之前,墨十五以爲中土世界,就只有一個‘人’有資格與自己爲敵:空來山中上位天魔,秦吹。
除此之外,她篤信自己天下無敵。怎麼可能有敵人,幾乎不存歸仙的凡俗世界裡,怎麼可能有人能勝過真正仙人。
就算秦吹又怎樣,墨十五覺得真要搏命,最後活下來的還說不準是誰,大家都是仙家,他就敢說一定能贏了我?直到剛剛,一個接一個強大人物顯身,墨十五才真正明白,爲什麼這座喚作‘中土’的平凡世界,會被神祇那樣認真地稱作:完美天地!
絕無勝算,亦無幸理,見識過了瀋河的劍、木恩的學,老蛤的蠻和鰲渚的佛,墨十五不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再活下去。
可那都是別人的強大!與蘇景全無半點關係。有兇猛厲害的朋友和自己兇猛厲害根本就是兩回事,眼見蘇景居然自己闖進劫雲來打殺,絕望中的墨十五,心中歡喜衝騰。
明明已經喚來一羣兇猛怪物,他還要自己上,這個人腦筋壞掉了。
墨十五已經見識了中土的可怕,但這個‘佑世真君’在她眼中,仍還是個小丑般的人物。墨十五如此以爲不是沒道理的。吐納煉氣修天悟道,吐納煉化的是乾坤中的靈氣,鑽研領悟的是世界自然的道理,修家修行的過程就是不斷向天地靠近的過程,當修行到了一定火候,就一定會有自己的‘勢’。
或許修家有特殊辦法來藏掩自己的‘勢’,但那也只能瞞人,瞞不住仙。就如瀋河、木恩、老蛤等人,他們的真正本領姑且不論,墨十五隻要動真識一探就能曉得:惹不起!
真仙真識。法眼如炬。她本身就是‘自然’,探查危險是仙家最直接的本能。墨十五在蘇景身上,看不到絲毫能夠對她有所威脅的‘勢’,這個年輕男子自信得過頭了......但下一刻。當巨人蘇景衝入劫雲內。毫無花俏的一拳打來、墨十五凝力迎上時。她忽然想到倒戳自己的眼睛。
不存法術花俏,不見寶物精奇,只有最最直接也最最簡單的了斷:拳頭。
兩人提拳、一觸之下。墨十五長聲慘叫!她的手完好無損,但手之後,她的腕子碎了。
蘇景拳上迸發的,是墨十五根本無法想到、更沒辦法去抵禦地力量......馭界幽冥,瞑目天都苦戰天理,蘇景九日凌空、再得正陽一變。
九日凌空,修爲平翻九倍,其後正陽變,變的是什麼?變的是體魄,是根骨,那是一場脫胎換骨。
正陽變後,蘇景得金陽骨、正金漿血,這是他的造化,用三條性命拼來的造化。因他不是金烏,強動‘凌天’秘法,遭遇兇猛反噬,生死籤、十年旺之類不必說,當時另還有一重反噬:九成修爲淪喪。
不過這‘淪喪’僅指當時而言,那時候修爲失去再多也無妨,因他的根骨已變,只要保住性命,丟去的修爲未必不能再修回來。
蘇景修回來了:九日凌天之力,正陽一變永固。他的修爲盡復,即爲:斬殺天理一役時他最最強大的那一刻。
不止修回來了,且還再做精進。根骨脫變後,莫耶地雕山、悟道,今古歸一、獨獨之我、元嬰三重......今日他的修爲如何?對對拳頭,直接挫斷、崩碎墨十五的腕骨。
墨十五巨痛、慘呼、後退,而慘呼之中還有兩字脫口而出:“人王!”
仙凡有別,相隔天塹。可是仙凡之間差別的根底在於生存、生命的方式改變和心境、眼界的起始處變化。
區別在於生命,而非力量。
當然,伴隨飛昇,生命得以永恆,力量也得以激增。仙凡之間,因爲存在方式的不同,所以擁有的力量也會顯現出明顯差異,可這份力量上的差異並非絕對。
墨十五是仙,所以她曉得仙家中流傳的一個說法:未飛仙、但不懼仙,未飛仙、但可斬仙之人,仙家喚之爲‘人王’。
雖極少見,但三千世界中的確有過‘人王’的存在。以前有過,現在也有,墨十五就碰到了,蘇景就是。
不提境界只說實力,在這座完美世界中,蘇景已經攀臨巔頂,雖非他獨獨一人,但站在那高絕處、小小的一羣人中,的的確確有他一個。
蘇景坐擁斬仙之力,蘇景還不是仙,他是人王.......斬多大的仙不太好說,至少墨十五這種不在話下。
墨十五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外面那幾個,至少她還能看出厲害,面前這一個,若非腕子粉碎自己還當他是小丑...究竟誰纔是小丑啊。蘇景一貫勝則妄喜,笑:“人王?誇我呢?來都來了,也別白跑一趟不是。”
前一句乾脆廢話,後一句墨十五莫名其妙,他是什麼意思?但她並未納悶太久,轉瞬過後墨十五就明白了:難怪自己不解,蘇景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對她說的,他在招呼‘外面’的同伴。
瀋河、木恩、老蛤、鰲渚...個個人王!
來都來了,別和相柳葉非似的,白跑這一趟。
明明勝券在握,憑一己之力足以斬殺墨十五,打過一拳後卻還呼朋喚友喊幫手,這是什麼樣的...氣節?墨十五想不通!
來不及再想了,眨眼過後墨十五就看到了瀋河的劍、木恩的書、鰲渚的佛珠和老蛤的大嘴,再之後她又看見了一個女子背影:她自己的背......
誅仙之戰遠遠沒有想象中那般精彩激烈,半盞茶都不到,血雲劫數被蘇景收回身內,溼潤沙沼中墨十五身首異處,死透了。
身亡、神猶在,但遭重創奄奄一息,在蘇景手上殘喘。
自阿骨王袍內生轉一道鎖魂大術,將墨十五的殘損元神牢牢鎖住後,蘇景將其轉交妖霧,後面還有煉獄酷刑等着墨十五,自打蘇景從幽冥中歸來,刑訊逼供這種事情就一律交給陰陽司了。
小鬼差返回幽冥去了,老蛤、鰲渚和木恩先生也不再多待,與蘇景打過招呼後就此散去,瀋河暫未歸宗,離山巔的靈魅兒轉生成人,掌門人也要去看一看的。莫說空來山天魔宗大典還在幾天之後,那怕明天就是正日子,以蘇景、瀋河現在的本領跑一趟京城都來得及。時間長短,不過就是消耗修爲多少的區別罷了。
戚東來、三尸都做隨行。
啓程之前蘇景免不了要對月上天修家交代幾句,不外十五狡詐但同道無罪,大家要想再修月請去離山云云,場面話而已。
時間從容,無需消耗氣力動用秘法趕路,正常飛遁即可。趕赴京師途中,蘇景把收月經過給同伴講了個明白,拈花喜滋滋:“以後就只有離山纔有月亮了,這個面子可大得很!”
“收月容易捧月難,其實也不能算是難,不用專門做什麼,玉匣自有法度,只要蓋子開敞滿百年光景,玉匣自會還月於天。”蘇景應道:“百年,須得等上一陣了。”
說着,他偷偷瞟了掌門一眼,因有代月巡天之法,收月對中土世界沒什麼實際影響,不過把世間的月亮收去離山,多多少少顯出了些霸道,與離山一貫的行事作風不太相符,要是賀餘師兄在此,這會多半會教訓人了。
不過瀋河並未在意,一路之上他都沒怎麼說話,若有所思的模樣。
“掌門可是在想墨十五的來歷、目的?”蘇景問道,隨即微笑浮現:“她的元神落入陰司,就不由得她不招認了,用不了多久下面就會有個確切口供送來。”
人已經被送去審了,現在何必浪費腦筋多做猜想,待口供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啓稟師叔,我想的是另外幾個人。”瀋河開口,蘇景面前他全不隱瞞:“我想到的是我自己、鰲渚、木恩、葉非、相柳、您,還有戚先生。”
戚東來聽瀋河提到自己,立刻送上個甜膩笑容:“前幾位都好說,個個都是‘後起之秀’,力可誅仙,最後還捎上我,這可莫名其妙了。”
瀋河笑了笑:“戚先生太謙虛了,對上先生,演法切磋瀋河或會佔得上風,生死相搏我沒有必勝把握。”
騷人一聽就急了:“咱不打,咱不打,一家人呢,親近還來不及...”說着話手都伸出來了,要去拉瀋河的手。驚得離山掌門退後一步。
瀋河此生,不顯崢嶸,永遠那麼和和氣氣的,只有他自己曉得,出道以來曾面對過多少魔頭、多少大敵,無數兇險他執劍前行從未後退半步...直到今日,被魔崽子逼退一步。
蘇景也趕忙岔開話題:“掌門思量大夥作甚?”
“凡俗之身,誅仙之力。”八字過後、稍頓片刻,瀋河再開口:“修有之、魔有之、妖亦有之。這還只是能趕來的。而蜂僑滅情、紫霄皇孫生角、果先定身、白羽成遊身、方先子心神入玄虛...這些孩子一定、一定能夠破道去!回望古時,此等盛世有過幾回。師叔不覺得,中土乾坤、修行世界已然繁盛到極點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