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在門口徘徊許久,我終於壯着膽子輕輕叩響邱奕輝的房門,耳朵緊緊地貼過房門,確定裡面沒有動靜,這才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去。
“邱醫生,在嗎?”心下怦怦直跳,我仍是膽怯,哪怕確定邱奕輝不在房中,但進了門來,我仍是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別緊張,別緊張!”我拍着胸口自言自語,不斷地安撫着自己, “這個時候,邱奕輝應該在院子裡做恢復訓練,所以不會上來的!”這樣子想着,好讓自己心裡踏實些。對於自己的心虛,都令自己哭笑不得,本來就是向他表白的,爲什麼卻又膽顫心驚,像是去做見不得人的事一般呢?我暗罵自己沒有出息,也問着自己:是不是因爲太在乎他,所以才如此忐忑不安?
在萬分緊張中,我摸到牀邊,將揣在懷裡的信封拿了出來,在手在摩挲了一會兒,這才放到了枕頭上,思量着要不要用被子蓋上,又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輕輕地、仔細地將被子拉了上來,蓋到信封上,這樣子,若是別人進來,也不至於會發現,而邱奕輝要休息時,掀開被子必定能夠看到。
站在房中思量着還有沒有什麼落下的事,確定一切妥當,我這才帶着忐忑,也帶着緊張,還有難以抑制的竊喜摸索着出了門去,接下來,我應該趕緊去梳洗打扮一番,將房門小心翼翼地拉好,偷偷地抿了抿嘴脣,心裡暖暖的,彷彿裡面藏着自己的幸福一般。
陽春三月的天氣格外好,我來到信中所約定的後院,聽着樹上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彷彿也在爲我打氣助威一般,我朝它們揮手笑笑,滿是自信地道:“你們放心,我會加油的!”是的,幸福就在眼前,我要自己去爭取。
太陽漸漸落山,天氣轉涼了些,微風吹過,樹上的嫩芽似乎也響動起來。快要到約定的時間了,我剛剛好不容易纔放鬆下來的心又開始怦怦直跳起來,而且越是對自己說要輕鬆就越是緊張,簡直像揣了只上竄下跳的小耗子一般。
我微微靠在大樹旁,心裡既害怕,又興奮。尋思着一會兒邱奕輝來了,我該說些什麼?雖然那些早想好的說詞已經練了無數遍,但我此刻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還剩下的隻言片語恐怕一會兒也要飛到九霄雲外了。
“邱輝,我……”我模擬着告白的話語,吞吞吐吐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口,卻已經發現臉頰陣陣發熱,片刻便像火燒一般燙得厲害。
突然,微風吹過,吹動着草坪泛起一陣浪潮,我似乎聽到了有人踏過草坪的聲音,一顆心陡然提到了嗓門邊上,趕緊問道:“邱……奕輝,是你嗎?”
我凝視屏氣仔細地聽過,沒有動靜,心裡才稍稍鬆下來一些,“幸虧不是!”我居然出聲說道,還用手連連拍着胸脯。
“半年的朝夕相處,雖無纏綿親暱,你儂我儂,但卻心心相印,惺惺相惜,讓我認定,你就是我尋尋覓覓的夢中伴侶……”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驟然響起,而我聽着卻是格外的刺耳。
“是誰?”我驚恐地問道,太過突然,心中完全沒有料到其它人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念着我信上的內容。
“如果你能接受我,那我將是最幸福的人……”那人圍着我轉了個圈,接着衝我抒情地朗誦着。
“何小姐,求你別念了,”我懇求道,伸過手,想要去抓住她,卻什麼也沒有碰到。
“如果,你對我無意,那我也相信我是幸運的,因爲上天已經讓我遇到了你,一個完美無缺的人,唯一痛恨的,是自己不夠出類拔萃,還沒有資格,不足以和你白頭偕老……”何雨桐拔高了聲調,卻仍舊優雅地大聲念道,但語氣盡顯嘲諷。
“我的信怎麼會在你手裡?”我不甘示弱,厲聲質問道。
“你鬼鬼祟祟溜進奕輝的房間,難道沒有看到我就在房裡麼?”她反問道,語氣頑劣,然後又譏諷地笑出聲來,“我怎麼忘了,你根本看不見!”
“何小姐,信是我給奕輝的,你沒有權利看它!”我大聲嚷道,對她極爲憤恨。
“奕輝是完美,而你也有自知之明,的確,你沒有資格,和他白頭到老!”她突然換過口氣,聲色俱厲地喝道。
“還給我!把信還給我!”我也毫不示弱,對她怒喝道。
“信就在我手上,有本事你就自己過來拿!”只聽她冷笑一聲,然後向我挑釁道。
“把信還給我!”我吼得更加厲害,只想着要拿回自己的信函,於是猛一下向她撲去。她身形敏捷,而我又根本看不見,撲了個空。
“我在這裡,你過來拿信呀!”她依舊挑釁地說道,語氣更是嘲諷。
我聽着她戲謔的口吻,更加生氣,怒火中燒,發足了力氣更加迅猛地朝她撲去,只想着不管怎麼樣,這次一定要拿到信,哪怕和她撕扯毆打,也要好好教訓一下她。不料腳下一絆,竟踩到一顆頑石上,身子一個趔趄,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面頰磕地,十分狼狽。
“嘖嘖,”何雨桐見我跌倒,俯□來湊近冷聲道:“你看看你自己,連走路都不會,有什麼資格和奕輝白頭到老?!”
“還給我,把信還給我!”我激動得怒氣直衝腦門,於是叫囂起來。
“信就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見,你有什麼資格和我爭!”她氣定神閒地恥笑我。我聽過,於是伸出手來就在面前狂亂揮抓一通,卻沒有抓住任何東西。
“我在這裡,你過來拿信呀!”聲音從上方響起,又是一陣冷笑。我趕緊爬了起來,又撲了上去,卻又是一個空撲。
“信在這裡!”何雨桐料定我抓不到她,笑得更甚,也更是得意。
“何雨桐,你把信還給我,你欺負我看不見,算什麼本事!”我又氣又急地大聲喝道,又發足了力氣向她撲了過去,太過着急,一個趔趄竟又栽了下去,我趕緊支過手,想要撐起身來,不想後腦一陣扯痛,何雨桐居然狠狠地拽住了我的頭髮,我頭髮被揪,吃痛間,悶哼了一聲,搖着頭想要甩開她的手。
“呃——”她不但不鬆手,反而更加大力地揪扯一把,一腿又將我後腰壓住,將我制服得服服帖帖的。
“放開我!”我拼命掙扎,大聲叫喊道。
“我就是欺負你這個瞎子,你怎麼着?”她聲音尖厲地說道,“有本事就拿回你的信呀!”
她的話太過刺耳,我忍無可忍,一心只想和她廝打一番,好消心頭之氣,於是再次揮過手,想要打她,她手一擋,再次用力,直接將我的頭按壓在地上,她按壓在我的身上,讓我不能動彈分毫,我更是氣竭,嘶聲喊道:“放開我!放開我!”
“本來可以叫來一羣人,把你當猴子一樣的戲耍一通,但看在你是瞎子的份上,也看在你是奕輝病人的份上,就不讓你難堪了,你最好知趣些,敢和我爭,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何雨桐在我的臉上輕拍了兩下。
“啊——”我吃痛,叫了起來,她竟然用指甲重重地掐過我的臉,頓時只覺得面頰火辣辣的刺痛。
“這一下,只是讓你長點記性,記住了,你只不過是個瞎子,只不過是奕輝的病人,奕輝關心你,也只不過是他可憐你,同情你,你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說罷狠狠地將我的頭往地上一叩,我的整張臉都扎進了土裡。
“你認爲,你這個樣子,邱奕輝會喜歡你嗎?”何雨桐底氣十足地說道,“他怎麼可能喜歡你!”
聽了她的話,臉上的疼痛已經無法顧及,只感到心上又酸又痛,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痛得無以復加,我狠狠地咬緊了牙,生怕一不小心眼淚就噴涌而出。
“我何家不歡迎你,你最好識趣一點,趕緊收拾包袱帶着你那沒教養的妹子滾蛋!別給臉不要臉,盡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她站起身來,拍拍手,居高臨下地厲聲說道,然後便聽到她轉身要離去的聲音。 Www ✿ttκā n ✿¢ O
“等等,”我無力再辯駁,輕聲說道,“把東西還給我。”
“還給你可以,不過你要明白你有幾斤幾兩,不要去妄想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她轉過身來,冷哼一聲說道。
“謝謝何小姐,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冷冷地說道,感覺靈魂剝體,思緒已經不復存在。
“知道怎麼辦就好!”她得意地說道,彷彿對我的轉變很是滿意。
“唰——唰——”始料未及,瞬間我聽到一陣撕碎紙的聲音。
“不要——”我叫嚷起來。
“嗯,接着,這東西,拿着我都嫌手髒!”一陣冷風吹過,緊接着碎紙拍打在我的臉上,狂風一吹,那些紙屑隨即飛散,離我而去,我趕緊揮動雙手,想要抓住它們,就似想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一般,不讓它們隨風離去。
“癡心妄想!”何雨桐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我聽到她的硬質靴跟發出篤篤聲響,彷彿和她一樣,在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瘋狂地在地上尋找,摸索着被何雨桐撕碎的信紙,一片一片地拾起來,緊緊地握在手裡,生怕又被誰搶去了一般,更像是捏緊了它,就可以握住自己的幸福。不知道過了多久,狂風大作,我衣衫單薄,冷得打起哆嗦來,卻仍在地上搜尋,想要將那已經變成的紙屑的收集齊全,在我心裡,是不是仍舊渴望着邱奕輝能親眼見着那我視爲珍寶的信函,我已經無暇去思考,或許,心之所念,盼望着還有一絲機會,我真希望,自己還有一絲機會……
“轟隆隆——”天上響起了一陣雷鳴,緊接着下起了磅礴大雨。
天公不作媒,終究還是讓我希望落空,我的一片癡情,就如同那些殘破的紙屑,片片紛飛,已然支離破碎,再也沒有復原的可能。大雨毫不留情地擊打着我,我認定,它是看我太過狂妄,要將我洗滌至完全清醒,雨水叩在我的頭頂上,然後順着我的髮梢,順着我的面頰流下來,而我的淚,也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只是,淚如雨注,無法收拾。我一顆本就冰涼的心在雨水的澆淋下更加冷得顫抖,手指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來,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了希望,沒有了憧憬,任由雨水的沖刷,也任由那本已經捏在手裡的信紙慢慢滑落,隨着流淌的雨水,漸漸飄散,離我而去。
“竹子姐,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坐在地上?”扣兒急切地奔過來,替我撐住傘,關切地問道。
我沒有說話,只感到眼淚自眼裡嘩嘩流下來,希望她沒有注意,或者認爲那只是雨水。
“邱大哥呢?”見我沒有答話,她又問道,雙手已經撫過我的臉,我感到那雙手帶着溫暖,也讓我的心暖了一下,“竹子姐,你哭了?”
“你的信?你給邱大哥的信怎麼撕碎在地上?”她見到地上的碎屑,驚訝地問道。
我閉着眼,淚涌得更加厲害。
“是邱大哥嗎?他把信撕了?”她帶着慍怒問道。
我一邊哭泣一邊搖着頭,只覺得喉嚨哽咽,無法言語。
“我要去找他,替你討回個公道!”扣兒替我打抱不平,我卻只能將她抱過,撲在她懷裡啜泣不已。
“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扣兒惱怒,說罷間便站起身來要走。
“扣兒,是我不好,我不該癡心妄想,那種幸福,不是我應該得到的,他那麼好的人,是不可能看上我的,”我一邊哭泣,一邊重複着何雨桐的話,“是我不好,我自己太自不量力了,我自己沒有自知之明……”
“轟隆隆——”天上又是一聲驚雷。
“你聽,連老天都在嘲笑我,連老天都在罵我自不量力!”我思緒癲狂,爬起來,抱着頭嘶聲裂肺地喊叫起來。
“啊——”猶如被閃電擊中,萬分痛苦間,我驚諤大叫一聲,轉身即向密林深處跑去。
狂風吹打着樹葉,發出令人心驚膽顫的沙沙之聲,猶如魑魅魍魎在身邊嚎叫,天地間被無限地放大,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有何去處,卻一味地只知道跑,只想跑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躲起來,獨自舔食着自己的傷口。
有榜,這期更2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