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以前誰跟我說過,男生要是長了一副女相,肯定心眼兒小。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葉尋知道剛纔是誤會,不好意思發火,就給我來了這麼一手。
葉尋的酒少說也有六十多度,我胳膊上的傷口都快讓酒精給燒熟了。他怎麼喝那麼烈的酒?
葉尋從揹包裡拽出一卷紗布扔了過來:“自己包一下。”
我往自己胳膊上打繃帶的時候,葉尋也把綁在鐵柵欄上的屍體給放了下來,一刀剖開了屍體的胸膛。我往屍體胸腔裡看了一眼:“不用剖了,它們兩個除了外皮,跟人沒什麼區別。”
葉尋嘆了口氣扔下屍體:“走吧,把這裡交給警方處理吧。”
“等一會兒。”我阻止了葉尋之後,自己在滿是血腥的屋子裡蹲了下來。
兩隻水神全都死了,我們的線索等於完全被人掐斷了。我盯着兩具屍體向葉尋問道:“你手裡還有什麼線索?”
“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葉尋搖頭道,“撫仙湖附近的傳說太多,也太繁雜。很多東西似是而非,實在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如果我能找到線索,也不會找上你了。”
葉尋的話說得很直,但是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轉頭看向葉尋道:“線索不出來,咱們就把它引出來。你敢賭嗎?”
“我有膽!”葉尋只說了三個字。
“那就行了。我們走!”我和葉尋悄悄溜了出去,從公園環衛處偷了兩件環衛工人的衣服和兩輛推車,把水神的屍體用垃圾袋套上,裝進了車裡推出公園,往相對偏僻的湖邊上走了過去。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村民用的漁船,把曬在附近的漁網一塊兒裝進船裡:“葉尋,你敢不敢下水埋伏?敢的話就推船往湖裡走。”
葉尋一言不發地幫我把屍體搬到了船上,自己推着船走向了湖裡,直到把船推到差不多能沒過他脖子的地方纔停了下來。
我伸手拍了拍船身:“你在船下,我在船上,有東西過來,我們一起動手。這回不能讓它跑了。”
葉尋點頭潛進了水裡,我也把船上的屍體給推到了水裡。
綠色水神的屍身剛一入水就沉進了水底,只有那隻魚還漂在水上。
我點起一根菸來,伸手往船幫上拍了兩下,意思是告訴葉尋不要亂動,同時心裡也在暗暗得意。
葉尋拿烈酒澆我的傷口,我就把他弄到水裡去。撫仙湖地處高原,到了晚上,湖水冰寒刺骨。葉尋敢陰我,我就讓他多凍會兒再說。
我得意之後,腦子就在飛快地轉動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我第一次看見水神時,它悄悄推開了我的房門,那時候的水神並沒對我發起攻擊,我的同學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我們真正被追殺,是從車馳他們失蹤開始,而且兩次遇險都沒有水神露面,出手殺人的看上去更像是鬼魂。
水神、鬼魂之間似乎是一體,可我總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是在各行其是。好像是有什麼關鍵的地方我沒有找到。這個點究竟是什麼呢?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手上的傷口上卻傳來一陣奇癢,讓人恨不得趕緊把紗布揭下來使勁撓上兩下。
我心裡頓時一驚。按照常理,傷口應該只會疼,不會發癢纔對。我的傷口怎麼了?
我趕緊打開紗布往自己胳膊上看了過去。
我只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心就涼了半截——我傷口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了一層像是蛙皮一樣暗綠帶點的皮膚。我趕緊用手往上蹭了兩下,卻發現那塊皮膚不僅像是蛙皮一樣滑膩,而且還帶着一層粘液。
我伸手就想去摸刀把那塊皮膚給挑下來。我的手剛一碰到刀柄,卻聽見身邊傳來了一陣水聲。我來不及去看自己的傷口,扭頭就往水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剛纔還漂浮在水面上的屍體像是被什麼東西從下面抓住,一下下地往水裡拽。屍體一上一下地起起伏伏之間,我也看見了潛在屍體下方的黑影。
我悄悄抓起了船上的漁網,猛然站起身來,往屍體上方撒了下去。
我生在東北,從來沒到過水邊,撒網的事情只是在電視見過,照貓畫虎地一網撒下去之後,漁網立刻罩着屍體平攤在了水面上往湖底沉落了下去。
可我只知道撒網,不知道應該怎麼收網,只知道抓着漁網拼命地往回拽。浮在水上的屍體確實被我給拽了過來,潛在水裡的黑影卻往漁網相反的方向飛竄而去。
我眼看着對方要跑,焦急之下差點想要從船上跳下去。我的一隻腳剛剛踩上船舷,水下忽然翻起了一隻魚眼銀鱗的水神,這隻水神似乎比葉尋抓到的俘虜更爲成熟,他的頭頂上已經長出一道半透明的背鰭。
對方僅僅出水與我對視了一眼之後,馬上潛回水中向我身下的漁船猛衝了過來。豎在水中的魚鰭形同利刃劃開水波之間,小船也在水神帶起的暗流之下前後搖擺。
我用雙腳緊緊扎住船板保持着身體的平衡,一隻手抓起身邊的長刀,探着身子往水裡看過去時,船身下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飛濺而起的水花在我眼前沖天而起,我腳下一個踉蹌,躺倒在了船上。
還沒等我從船上爬起來,水神猛然從船下立起了半個身子,雙手同時抓住我的一隻腳腕,拼命往船底拖了下去。
我一隻腳蹬住船舷拼命往後掙扎之間,雖然穩住了身子,可我身下的漁船卻開始慢慢地往水神的方向傾斜了過去。用不了多久,就得連船帶人一塊兒扣進水裡。
我正無計可施之間,葉尋忽然從漁船背後破水而出,用兩隻胳膊壓住船舷一側,將自己掛在船上,硬生生地把船給壓回了原位。
我剛想拔刀時,葉尋卻飛快地把自己的吉他盒子扔在了船上,一隻手打開盒子的鎖釦,從裡面抓出一把可以三箭連發的**,隔着一條船指向了水神。
寒光閃閃的箭尖對準目標的瞬間,後者大概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脅,猛一鬆手,往湖水中潛落了下去。
葉尋從我背後翻進船裡,單膝跪在船上向水中連發了三箭。三支連着魚線的勁弩離弦而出,勁風呼嘯着射入水中,湖水裡跟着泛起了一層血花。
葉尋緊緊抓着連在弩箭後面的線軸不斷拉扯之間,向我怒吼道:“控制好漁船!”
我會划船不假,可我終歸不是水上人家,想要控制一條漁船跟水裡的東西掙命,用不上一會兒我就會讓它連人帶船一塊兒掀進水裡。
我單手壓住船板喊道:“我下水,你小心。”
我當初選擇在把船停在不算太深的近水處,就是爲了防着水神在船下面搗鬼。水深一人左右的地方,說深不深,說淺不淺,就算我水性不太好,跳進去也肯定淹不死我。這就是我敢跑到湖邊釣水神的原因。
我跳進湖裡之後,頓時被冷水激得一陣顫慄。可我也顧不上再管其他什麼了,雙手扳住船身,推着小船拼命地往岸邊跑去。
葉尋手裡的魚線很快就被繃成了一條直線,他的人也跟着躺在了船裡,兩隻腳扎住左右船舷,身軀貼着船板,抓着魚線連續向後拉扯。
水神被弩箭牽動傷口,自然得順着葉尋發力的方向往船邊挪動,我趁着水神挪動的工夫,一步步地推着漁船往岸邊走去。直到我從水裡露出大半個身子,才抓起綁船的繩子衝上岸邊,用繩子捆住了岸上的木樁,自己抓起一塊石頭反身往水裡衝了過去。
我繞過漁船衝向水神的當口,後者用雙手劃開湖水,猛地向我衝了過來。
水神是想把我抓住,來威脅葉尋,所以對方來勢雖快,卻沒去攻擊我的要害。
躺在船上的葉尋忽然感到魚線一鬆,立刻從船上坐了起來:“快躲開……”
葉尋的話沒喊完,我已經直奔着水神衝了過去。後者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反過頭衝到他前面,張開的利爪還沒來得及合攏,就被我一把抓住了頭髮。
我一隻手抓着水神的頭髮猛地往下一扯,把對方的腦袋生生按到水裡,右手上的石塊也毫不留情地往水神後腦猛砸落了下去,血水和湖水一塊兒從我手底下飛濺而起。一開始水神還在我手底下拼命掙扎,幾下之後,它的身子就軟了下來,整個人軟綿綿地漂浮在了水裡。
我這才扔掉了手裡的石頭,拖着它走上了岸邊。這時葉尋也跟着跳了下來:“你怎麼把它打死了?”
“死不了,我下手有撇兒。”我把水神扔在岸上用繩子捆了起來,又和葉尋隆起了一堆篝火。
我們的衣服還沒烤乾,那隻水神就慢慢醒了過來。我從火堆裡拎出一根帶火的木棍貼到水神身邊:“說,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水神拼命地扭動腦袋躲避着跳動的火苗,卻一聲不出。我眼神一冷,擡手把火把給貼在了水神身上,暴烈的火苗立刻在它身上掀起了一陣青煙。
水神也跟着撕心裂肺地慘叫了起來。我看向水神的魚嘴時,眼神忽然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