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驢子指着那具盤膝而坐的屍體顫聲道:“那是五師叔……他也……”
“葉尋,把紙條弄過來。”我跟葉尋說了一聲之後,葉尋探出了一隻小型的飛爪,纏住紙條上的鋼刀,連着鋼刀一塊兒拽到了我們眼前。
葉尋用鑷子小心展開紙條,亮出裡面清秀的留字:能到百草泉也算不錯。泉水就是蠍毒解藥,你敢喝嗎?
“太囂張了!”葉尋轉頭看向我時,我已經拿起扔在池子邊上的一隻水碗,舀起被血染紅的泉水仰頭喝了個精光。
“你瘋啦?”葉尋一下站了起來。
豆驢子乾脆掐着我的脖子吼道:“快點吐出來……”
“別動!”我擡起手腕時,被毒蠍子鉗開的傷口上已經冒出了絲絲暗紅色血跡,腫脹的手掌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復原。
“泉水真能解毒?”豆驢子目瞪口呆。
“快走!藥王谷還有救,帶我去藥王谷核心。”我沒時間跟豆驢子解釋什麼,抓着他直奔藥王谷的深處飛奔而去。
豆驢子惶恐道:“歡子,你說藥王谷有救?你快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兒?”
我一路上解釋道:“在百草泉附近佈置陷阱的人,可以說是算無遺策,不僅算到了我們的行動路線,現在連我們每一個反應都算得清清楚楚。但是,正因爲他算計得太過仔細,我才覺得藥王谷並沒徹底淪陷。對方很有可能是在你用蝙蝠傳訊之後纔開始佈置的。”
我沉聲道:“那個人做了三手準備。第一次,他是想用你十七師叔的屍體把你給騙走。我們驗屍的時候,他在牆垛下面佈置了那條怪蛇,我們前前後後被阻擋了兩次,他纔有時間從容佈置百草泉。但是,你沒發覺百草泉外面的陷阱其實非常簡單嗎?”
“百草泉前面的階梯看上去陰氣繚繞,實際上,只是一個簡單的奇門遁甲,說白了,他是想用屍體把我們嚇住。那些屍體的指甲看上去被浸過毒藥,可是殺傷力非常有限。”
行動遲緩的屍體,就算忽然出現在咫尺之處,也很難傷到武林高手。對方安排屍體的目的,無外乎是在將我們逼向預定的地點。
葉尋也開口道:“階梯上的奇門陣並不複雜,佈置得也很倉促,要不是陣法當中暗含縮地成寸,我也不會被對方唬住。”
我繼續說道:“我們第一次落地的時候,臺階下面只有一隻毒蠍。如果對方時間足夠,爲什麼不安排大量毒蠍埋伏在山道上?那樣的話,我們當中至少得留下一個人來。”
我沉聲道:“換做常人,被那隻怪異的蠍子毒傷之後,自然會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可惜,他們沒算到我們當中還有你和葉尋”
傷到我的那隻毒蠍,可以說是異種毒物,普通蠍子只有尾鉤帶毒,可是那隻蠍子的前螯也帶着毒素。我受傷之後,手臂無法再動,沒有葉尋,我們衝關的時間會被大大拖延。
我說到這時,豆驢的眼裡也隨之恢復了些許生氣:“你是說,他們故意弄出護山金蜂,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誅心?”
“對!”我點頭道,“奇門遁甲背後帶着護山金蜂,只不過是爲了給我們造成一種錯覺,那就是他們早就攻佔了藥王谷。”
我轉頭看向了豆驢子:“你信不信,我們從這裡一直衝到藥王谷中心,都不會再遇上什麼阻攔?他們沒有時間繼續佈局。”
“快走!”豆驢子連續加快腳步,帶領我們衝向藥王谷的核心,藥王谷弟子的屍體越來越多。從屍體上看,入侵藥王谷的人是從正面一路殺伐而來,藥王谷弟子節節敗退,想要固守藥王殿,沿途之中曾經幾次拼死抵抗,卻落得全員陣亡的結果。
“救命……救命……”
我們三個正在衝刺之間,倒在路邊的屍體全都血肉模糊地擡起了頭來,血淋淋地伸着手掌悽悽冷笑着往我們身邊挪動了過來。
葉尋冷眼向看向不斷移動的死屍:“不用管他們,全都是幻陣。繼續往裡闖。”
我們三個人同時加快腳步,從滿地亂竄的屍體當中橫穿了過去之後,藥王谷中心的藥王大殿盡入眼底。
高達三層的藥王殿門戶大開,橫屍遍地,藥王谷最後的弟子全都喪生在藥王殿中,幾具屍體被人高懸在房樑之上,看他們的服飾,應該都藥王谷高層。
大殿中心直達建築頂端的藥王雕像被人開鑿得千瘡百孔,很多地方都像是被人用刀生生挖掉,只留下一個空洞,乍看之間就像是有人對藥王施加了某種酷刑,強行挖掉了藥王身上某些關鍵的部位。
“師父——”我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藥王雕像,豆驢就當場哭跪在了地上——懸在房樑上的屍體當中肯定有一個人是他的師父。
我示意葉尋看好豆驢,自己繞開地上的屍體走進了藥王殿中。藥王谷被害弟子的屍體千奇百怪,有些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軟綿綿的癱成一堆,有些卻緊緊縮成了一團,像圓球一樣蜷縮在地……但是所有屍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七竅流血。
藥王殿也曾經以毒藥縱橫江湖,而今他們全都死在了毒藥之下,仔細想想,難免讓人不寒而慄。
我連續讓過幾具屍體走到藥王雕像面前,打着手電照向雕像腳下那塊被人摳開的窟窿時,打眼就看見了放在空洞裡面的一張紙條。
我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把紙條挑了出來,卻看見那上面寫道:當你看見這張紙條,我們已經從後山離開了。後會有期。
我猛一回頭往藥王殿的後窗上看了過去,那邊果然掛着幾道繩索。
我狠狠地把紙條攥成了一團:“他麼的!豆驢,起來收斂屍體,我們走。”
誰曾想,剛纔還跪在地上的豆驢已經站起了身來:“這不是我師父,有人用假屍體騙我們。”
葉尋把吊在樑上的屍體一具具全都放了下來,豆驢子挨個人的臉上都摸了一遍:“全都是假的,藥王谷正副掌門、四大長老,全都是假的。我們走,把屍體留給別人收斂吧!”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豆驢,你們藥王谷究竟有什麼東西讓人如此惦記?”
“不知道。”豆驢搖頭道,“藥王谷大部分醫術都已經失傳了,留下來的東西全都是現今正統的中醫。那些東西上大學一樣能學到,不同的就是有沒有名師指點而已。我還真沒覺得藥王谷有什麼東西值得別人惦記。”
我看向豆驢:“不可能。如果藥王谷沒有秘密,那些人爲什麼要擄人?還有藥王像上那些窟窿是怎麼回事兒?你別告訴我他們是爲了泄憤。”
豆驢子哭喪着臉道:“我真的不知道啊!當初我被逐出師門的時候,只不過剛剛晉級核心弟子,很多東西都沒接觸過。”
“這樣……”我也只能無奈點頭。
藥王谷的線索就這麼斷了?我實在是有點不甘心啊!
殺入藥王谷的人明顯善於用毒,也精通巫術。我想不往苗疆蠱師身上聯想都不行啊!
苗疆蠱師這麼多年都與藥王谷相安無事,怎麼會忽然殺人滅門?說這裡面沒牽扯到五毒聖教的事情,誰會相信?
可是,硬要說兩方大戰跟五毒教有關,未免有些牽強。五毒教剛有那麼一點消息,苗疆蠱師就能冒着天大的風險進擊藥王谷?這有點說不通吧?
我正在胡亂聯想的工夫,豆驢子忽然一拍大腿:“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沒去!跟我走!”
豆驢子一轉身,把我們給帶進出藥王谷的後山,在山林當中穿梭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才擡手讓我們停了下來。
我順着豆驢子的目光往前看過去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棵掛滿了紅色絲帶的大樹。
樹上絲帶的顏色有深有淺,大部分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這種大樹我在東北也看到過,上面的繫着的紅綢子都是有些小孩兒認了“乾媽”紮上去的。可是,藥王谷地處南方,總不會也流行認“乾媽”這一套吧?
豆驢子一貓腰扒開了樹下的落葉,露出了一個足有半米寬窄的樹洞:“手電!”
我打着手電看向樹洞之間,頓時嚇了一跳——那裡竟然趴着一條通體雪白的狐狸。要是按東北的說法,那就是狐仙哪!
等我仔細再看時,才發現那條白狐只是一塊白色的石頭。整條石狐通體上下不僅極爲圓潤,而且看不出來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如果這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僅憑白狐的神態就足以成爲無價之寶了。
豆驢子一邊撥動樹葉一邊說道:“這是藥王谷有名的白狐洞。相傳,藥王谷的某一代掌門還與白狐之間發生過一段人狐之戀,後來這段戀情以悲劇告終,白狐也就化成了石頭守在了藥王谷背後,與戀人遙相守望。”
“這個地方是藥王谷年輕弟子的聖地。我年輕的時候……”豆驢子說着話,把手伸進了白狐的耳朵裡輕輕拽出了一張紙條,“果然在這兒!我就說櫻桃會給我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