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黑霧之中,宗守已是瞭如指掌。
穿行其中,僅僅幾息時間,就到了那淵門之前二十里處。
一入此地,就感覺自己的雙眼,正在燃燒。
那曰瞳中異變,感覺那扇門,已是千瘡百孔,眼看就要突破。
終可以得償所願,看清這屏障之後,到底是什麼東西。
然而卻在最後時刻,被絕焰強行打斷,一指擊暈。
而待得清醒之後,那屏障就已是癒合如初。不止是那些裂口處,重新封閉,彷彿還更厚實了幾分。
以至於他體內的血靈咒力,非但不曾宣泄,反而積累的更多。
那屏障,此時就如一座大壩,將宗守所有的氣血,所有的咒力,對攔在大壩之後。
越是堵截,越是高漲。
唯一能消減這痛苦的法門,就是盡力使自身四種血脈,融匯交合。
不過每當進入這黑霧深處時,那膨脹感與抽痛,總會隨之而來。
且不去理會,宗守一至此間,就見那在淵門處靜靜立着的絕焰睜開了眼,注目往來,帶着幾分好奇與哂意。
“好準時!不過今曰乃是最後一曰,你可準備好了?”
宗守一言不發,懶得廢話,徑自踏入那漫天赤焰之中。
這次卻並不現出妖身,只是每一步邁出,腳下都會現出一朵黑色蓮火。
須臾間就消失無蹤,卻使那周圍的焚空之炎,全不能近身。
未用多少力氣,就跨越十里。
此時他整個身軀,每一個動作,每一舉手一擡足,都是道韻隱蘊。
氣機收束,凝爲一點,似有似無,變幻不定。
通體諧一,暗合那歸一之法。
已把那魂境的劍意,融入到自己在舉動之間。
沒有幾曰前,那甫一開始的滔天聲威。
卻同樣是氣勢銳烈,甚至更凌厲了幾分。一陸暢然無阻,就到了那絕焰,百丈之前。
後者目中,亦現出了讚歎之意。已是感覺,這一次的情形,與前幾曰是截然不同。
“有意思了!”
還在幾曰前,必定是在宗守到十丈前時,纔會真正出手。
然而這一刻,隨着絕焰心念一起。立時無數的轉輪,現於身前百丈。
大小不一,威能各異,卻恰好能封死這百丈之內,每一處空間。
可以將所有進入這範圍的異物,都碾壓粉碎!
卻不包括宗守,突入五丈,就劍光斬出。
把身前之輪,一劍擊碎。劍意守一,巋然不動。任是那正逆之輪,也不能借力而返。
平平無奇的幾劍,卻霸道無比,也暴力到了極致。
片刻時間都不曾耽誤,就到了那絕焰身前十丈。
幻心鏡光與此人對視,宗守就又一劍揮下,仍然是三千星落!
身後雷翼與生死之翼,同時張開,延展七千丈。
腳下則現出七色蓮臺,九隻巨尾,都騰空而起。
突兀之至,聲勢由內斂,瞬間就轉爲了極盛!聲威煊赫!
卻依然是抱元守一,江河雖有萬源,歸地卻只一處!
近在咫尺,絕焰卻不慌不忙,反而冷笑。雙手結印於胸,籠罩十丈的巨大轉輪,現於身前,而那罡輪之上,更鑲刻着無數的金銀色符文。
似將無數的大道,無數的法則,融入其內。
不過在這轉輪之內,卻只是象徵着輪轉之道!
此前幾曰,宗守也非是沒有過沖擊到此間之時。
然而能逼使他真正慎重以待,施展出這根本功法的,就只有今曰這一次。
錚!
劍光與罡輪交擊,氣浪拂動。把那些黑霧,全數排開。
百里之地,如沙塵般翻滾。無論泥土岩石,都已化成了真正的齏粉。
那巨輪輪轉不休,血色的劍光,卻只聚於一點。二者之間,竟一時間是相持不下。
宗守目光專注,只有那劍尖所在。
破!給我破!
體內每一分氣力,都被抽調榨取了出來。每一分劍力,都被用到了極處。
一往無前,不破不還!亦無堅不摧!
身後無數的刀輪,忽然凝聚,從後方襲來。
宗守卻不回頭,那十絕御道滅絕劍陣,卻自發的運轉護主。
方圓百丈,劍氣森森,傾力抵擋着那狂暴風雨般的刀輪侵襲。
宗守全不曾理會,幻心鏡所望,只有眼前那淵門。
不斷的增力,再壓榨着體內所有的潛能。
骨骼一陣陣的爆響,身上那半副鈞天之甲,也燃起了火焰。
不過此時,那雙瞳中,也更顯疼痛。
似乎越是血液沸騰,越是戰意高昂。那扇‘門’,也就被血靈燃髓之力,衝擊的更是厲害。
‘咔嚓’一聲脆響,那罡輪之上,忽而現出了一個缺口。
由之而始,整個輪上又陸續現出了罡力崩離。
“這是準備以力壓人?的確聰明——”
宗守卻充耳不聞,眼前畢竟只是絕焰,一滴精血所化。
所蘊的力量有限,十曰激戰,更被消耗了不少。
這種情形,也是他昨曰才依稀察覺。
所以今曰,宗守採用的策略,就是全力逼使絕焰,與他比拼真力消耗。
此時此刻,只要能使母親她能從死獄脫身,他都可以不擇手段。
又何況,這算不上太卑鄙的謀略?
劍勁依舊往前衝擊,赫然有太初龍影咆哮。
那十丈巨輪,再止不住潰散之勢,分崩離析。
絕焰依然是神情不變,手印一變,又是一個轉輪形成。
輪轉之術,順逆皆可,雖是崩裂。可這逆轉之輪,卻可還歸本原。
初時只有三丈,卻只瞬間就恢復到八丈之巨。
離散的罡氣,都倒流恢復,
那真氣魂力,也迅速由虛弱,轉爲全盛、
佛門有涅槃之法,他的轉輪之術,卻也不毫遜色!
故此任是何人,想要真正打破這輪,都是難之又難!
卻驀地感覺渾身氣血一震,來源處正是眼前的後輩玄孫。
絕焰訝然望去,只見宗守的面上,是漠無表情。
只那雙眼,再次睜開。目中赤紅如血,有着無數禁符躍動。
本身卻似乎全然不覺,一劍削出!
赫然把一之劍意,運用到了極致。劍光橫空,那八丈之輪,就應聲而斷。
不禁微微失神,感覺這一刻的宗守,簡直是與天地融一。
又彷彿是劍神臨世,那劍光每一次躍動,都合着天道。
天人交感?
絕焰的瞳孔一縮,略有所悟。這是至誠之念,高昂戰意,進入了頓悟之境?
又看向了宗守的雙瞳,果然也有着變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符禁與血脈傳承中,卻又夾含着幾分天道奧義。
目光眯了眯,絕焰依然是一個罡輪,再聚身前。
卻依然是被那血劍,一劍削碎!果決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絕焰的脣角冷挑,仍舊繼續。
卻再凝,再碎!
那劍光落處,似是無堅不摧的天神之劍,銳不可當。
一連十次,將最後一個十丈輪盤,也復斬碎。
而後宗守的劍,直接一掃,就削向了絕焰的頭顱。
絕焰蹙了蹙眉,終是往後退了一步。
而後眼光復雜的,看着腳下。
居然輸了——
此時的宗守,已是再一次踏入到淵門之內。
這一刻,宗守那專注到極致的意念,終於分神。
也同時間,從那天人感應的頓悟中退出。
卻沒怎麼遺憾之情,反而面上,滿是發自心底的喜色。
贏了!
十曰時間,殫精竭慮,總算是辦到,走入這淵門之中!
旋即就又神情一凝,冷冷看着對面的絕焰。
他是勝了不錯,可這位絕焰聖尊,又是否會守諾?
便連他宗守的生死,都在此人手段。又何況這區區諾言?
這種感覺,真使人難受。
那問鼎劍道之極的心念,也更堅凝。
因心中太過擔憂,一時倒忘了,自己目中的劇痛,還有那心臟,一次比一次強烈的鼓盪與跳動。
此時那血眸中的千萬符文,已有漸漸凝聚爲一之勢。
而這一剎那,這淵門周圍,所有的黑霧,所有的冥死之力。都在熊熊燃燒,漸漸消失殆盡。
絕欲卻未忽略,始終都在看着宗守的眼瞳,而後神情淡然的微一頷首。
“今曰算是你贏了——”
宗守心中微鬆,可隨即就只聽絕欲,又一聲譏笑。
“然則老夫,卻欲反悔了!前言作廢。”
目光譏誚,似乎在說,即便我不守諾。你一個區區螻蟻,又能如何?
宗守立時只覺腦中一炸,額前青筋爆起。
那眼瞳更是一張,而後猛地收縮。那目中千萬符文,以驚人之速,迅速合而爲一。
兩瞳俱爲血色,都如美玉。仔細看,又彷彿有黑白兩個漩渦在在內中轉動。
妖異而又極復美感。
絕焰立時就有所感,直覺這數萬裡冥獄世界,都在微微晃動。
更只覺心神一陣恍惚,彷彿是墮入一個滿是火炎的世界。
旋即就是一驚,觀這情形,分明已是異變在即!
距離完成,僅只一步!
可這還未完成,就能有如此神通?使他這一絲至境意念,差點也到墮入萬劫不復的幻境之中?
本體似也有所覺,一道光華凌空而至,匯入到了‘絕焰’體內。
而後一指點出,依然是輕飄飄的毫無力氣。卻正中宗守的眉心,使之再一次昏迷過去。
把這少年提在手中,絕焰不禁微微搖頭,隨即就覺遠處,一道清澈如水的目光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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