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搖着頭,似乎在失笑:“那些經營兵甲的商家,都是炸了窩。參議院內的參議,可有小半是他們支助。重要的是我乾天山子民本身,也是不怎麼情願。幾次推行不果,君上也就只好放棄了。”
想了想,又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如今乾天城中,最大的兵甲鋪,就是在君上他名下——”
孔睿胸中,本來剛升騰起的幾分感慨之意。頓時是被潑了一桶涼水,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這門兵器生意,得好處最多的,就是那位君上——
即便再怎麼不願多想,仍是不自禁的猜測,這位乾天妖王,該不會是順水推舟?
提出禁絕兵器,莫非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深呼了一口氣,孔睿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我幾日前至虹城之時,曾機緣巧合,看見有城中車伕,在罷工靜坐——”
“有這事?”張懷微微愕然,而後是苦笑:
“讓國丈見笑了!此事在我乾天山,乃是常態了!”
孔睿微微皺眉,這位還真是習以爲常了?
“這些市井小民,愚昧不知事理,凡事只看眼前,即便給他們金山銀海,只怕也是不知足,不知收斂。有道是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乾天山就這麼縱容他們胡來?難道就不知,他們若是索要太多,那些僱主還有何錢可賺?長此下去,還有誰會去經商——”
“這個——”
張懷眉頭一挑,怎麼感覺這孔睿的言語裡,頗有些怨氣?仿似深深不平,這到底是鬧到哪一齣?
猶豫了片刻,還是耐着性子道:“張懷來乾天,也不過才近月時間而已。此事任相也層跟君上提過,據說當時君上是說,那孤要你內閣何用?身爲宰執,本就當有調理陰陽,平衡經濟之責。”
孔睿卻是一聲冷哼,並未釋懷,這分明就是推過於人!
接着卻又聽張懷言道:“君上之後又曾言,天下之事,自有其循環之道。有些事情,本就需磨合。無人經商,無工可做,幾次三番,這些子民知曉道理,自然不會再過份。而若是覺得工錢合適,有利可圖,自然也有人繼續經營。無需太在意,他不會去幹涉。一應禍福,爲人自招——”
孔睿頓時‘啊’的一聲,還有這樣的說法?哪怕乾天國力衰敗,也不在乎?
張懷接着又一笑:“對於此事,其實我倒也有不同看法。這些人工錢高了,每日所用自然也多,商家反而可多賺錢。故此我乾天商業之繁,遠勝他國。自然凡事,都需恰到好處纔可!”
孔睿每頭更是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怎麼連這人,也是這般說?
聖人有言,天下財貨皆有定數。這張懷說到,到底是什麼偏狹道理?
張懷之後是不再多言,眉目中是略含憂色。孔睿所觀,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
以爲乾天山境內,都是如此。其實這種情形,也僅只是限於乾天最早直轄的幾個城池。這幾處都是民風悍勇,且多有親屬在軍中。故此那些人,是不敢強行逼迫。
其他地方,卻是風平浪靜。即便有,也被立時打壓了下去,據說死傷不少,卻瞞得是嚴實無比。甚至一些參議,也參與其中。
哪怕聖皇治世,也同樣有這等令人不忍聞之事——
車行至乾天山下,孔睿卻聽的一陣陣如倫佛音,傳入耳中。
想起自己在城外,也是隱約聽見。孔睿不禁之再次朝張懷注目,後者一笑:“也不是什麼秘辛之事,君上不久前得了一尊阿鼻皇座。因覺那被強拘在內六國皇裔之魂,頗爲可憐,便請萬佛穹境出面,邀來諸位高僧做法事超渡。據說需得做法整整四十九日纔可!”
孔睿恍然,旋即是眸光一亮。是了,一定是如此!
必定是因有佛家法事,纔會有如此異象!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看來傷好之後,還需再以文王卦錢,仔細看一看。
又想起只需片刻,就見到孔瑤。眸中就又再次失神,胸中除那濃濃親情之外,竟微微有些忐忑起來。
而後下一瞬,就見遠處一個亭亭玉立,又熟悉之至的身影,在山下的石道旁站着。
正在向這邊眺望,黑白分明的眸裡,是滿含着喜悅。
是瑤兒!
孔睿猛地從車身起身,這一刻胸中是欣慰無比。
可瞬即之後,他的雙手,就是一陣輕顫。
彷彿是不認識了一般,定定的看着遠處孔瑤的臉。
眉目間,那絲只有頂級術師纔可望見的斷痕,竟是已經不在。
不對!應該是更提前了些,仍舊隱蘊着翻騰的灰色氣息。
卻再非是以前那般,將她的命數徹底割斷阻絕。斷痕之間,已經有了絲絲細痕。
怎麼這命數,就突然變了?似乎只需度過這迫在眉睫的難關,破開這殺劫,就可解開。這一生,當是暢達無阻——
還有這氣機,隱含的白光銳煞,是愈發的濃厚。上應搖光,似乎虎生雙翼,失去了所有的束縛。面上隱泛玉澤,似有貴人之氣提攜,就只等一飛沖天,破開命格之時。
那一刻,必將是世人矚目!
孔睿不禁是疑惑萬份,這分明便是有人,分擔了孔瑤的殺劫衰氣——
這到底是誰,居然還留了這麼一線生機。
靜室之中,宗守此時,卻呆在一個大坑之中。是渾然不知孔睿的到來,也沒心思去理會,那些正在做法事的和尚。
坑深八十一丈,四壁與下方。都是一層厚達四十丈的黑玄精鋼,從黑玄鐵中提煉而來。十斤玄鐵,纔出一斤黑玄精鋼。再混合海紋辰砂,材質已是高達七階。
這些本來要用在空艦上的東西,卻都被他先挪用了。
而在這深坑之中,則是無數以黑玄鋼沙。細弱米粒,若是仔細看,可發覺這些所謂的‘鋼沙’都是菱角分明。至少有五六處,尖銳無比的突起。
而宗守就在這深坑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施展着亂披風拳。
先天之前,他在水下煉體。才能鑄就雄厚根基,一舉衝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而前世之中,爲了突破最後的這一層天障。宗守也曾考慮過各種煉體之術,最後選擇的直接照搬,是這種近乎蠢笨的辦法。
只是那時,他可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條件。只打算是在沙漠之中,以普通的沙石,來淬鍊自己的身軀。
此時換成這黑玄鋼砂,固然煉體更艱難些,效果卻也更顯著。
拳風亂打,宗守這沙坑之內,那沙石的重壓還沒什麼。卻只覺身形舞動時,那股厚重滯力纏於周身,最是令人無奈,令人幾乎無法活動。
好在每一拳打出之後,周圍都會更鬆散一些,揮拳也更是輕鬆。
不過卻也引得是罡風舞動,那些菱角崢嶸的鐵砂,不斷的在圍繞他旋飛。將散出體外的護身罡氣強行破開,而後在他身軀之上,劃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這身筋骨肌膚,此時哪怕是硬抗七階的靈兵,也不在話下。
可在這些砂石劇烈的捲動摩擦之下,只須臾之間,就是鮮血淋漓。
宗守皺了皺眉,仍舊堅持。使這深坑內的鐵砂,如龍捲風一般的旋動。
足足一刻鐘後,才從坑中飛身而出,近乎無力的跌在一旁。
此時他身形,是狼狽無比,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卻兀自是笑着,好久沒這般了,感覺是力不能支。
倒是體內的氣脈衝突,而後似這般煉體,消耗真是極大。
在這‘沙’坑中煉體,還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不過,一拳猛地揮出!只見這空氣之中,竟是產生陣陣氣浪波紋。
散至那屋頂於地下石板,激起了無數碎石。
這一拳,他沒用多少力量,也沒用真氣。一拳打出。只憑這拳速破風,就激起了這樣的動靜。
利用宙書,以及敲詐來的靈石,獲得的這二百餘日時間,宗守幾乎是日日如此。
這肉身是以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增強,不過好處最明顯的,還是這速度。
一拳擊出,比以前快了足足三成!
感覺體內,那早先融入體內的十條天脈,已經徹底馴服。
再過些時日,就可完成第六脈的融合,再衝擊武道九階境界,成爲靈武尊!
先宗守是把那些‘嵌’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鐵砂,都全數以罡力排開。而後探手一引,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丹丸,吞入了口中。
接着又招出了些許靈液,塗抹在身上那些傷痕處。
這些傷口,看似是血肉翻開,其實卻只是皮肉之創而已,並未傷到筋骨。
把藥服下,不過幾十個呼吸的時光,那些傷口,就在飛速癒合。
再數個呼吸,又是血痂脫落。宗守渾身肌膚,依舊是光潔粉嫩,毫無哪怕半點疤痕。
宗守是暗歎,狐族男子就是這點不好,皮膚太好,沒有男子氣。
卻也不對,似他那位父親,就是霸氣的很。
旋即就又是一陣發愁,他乾坤袋裡的傷藥,已經是不多了。
不是沒處去尋,丹泉宗他想要多少,就可供應多少。只是囊中羞澀,沒錢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