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再見到蕭哲寒時,他身邊已經圍了不少人,而他受傷的右臉只貼了個創可貼。簡寧一近前,蕭哲寒臉色便陰鬱了下來,看她的眼神更是要噴火。
簡寧笑笑,在蕭哲寒面前坐下,說:“這是爲了蕭先生的人身安全着想,還請你多加體諒。”
“怎的不說是你想探究的太多?”
簡寧也不否認,將早些時候從周原那裡拿來的子彈擱到了蕭哲寒面前,說:“之前和蕭先生聊了幾句,可以說讓簡寧想通了不少。我還記得,你說過這樣幾句,當然具體的說辭我也記不清了,不過你應該認得這枚子彈吧?”
子彈的根部有一類似交叉雙斧的印記,線條簡單卻深刻。
蕭哲寒笑,回答說:“簡警官你也太高看我了。雖然蕭家在洛城還算有地位,可出了這個地方還有幾個人認識?至於我就更簡單了,不過一個剛能養活自己的小職員罷了。你就是想栽贓,也得找個靠譜點的。”
“既然把自己說的如此平凡普通,怎麼就知道我的疑問不靠譜?”
蕭哲寒擡眼,帶出微諷的笑容,“我站得低,可是看得還挺高。這東西涉及的命案那麼多,紐約那查得也不少,我怎麼敢認?否則我還有命回紐約?簡警官,你當真是想破案麼?找這麼多人圍着我,我倒是暫時安全了,可你抓得到開槍的人麼?誰那麼蠢會朝警察堆裡撞?”
蕭哲寒一連幾個問句讓簡寧語塞。怎麼一到他這裡,她就覺得自己蠢得夠可以!
好在這時耳麥裡傳來聲音:“頭兒,的確是有一個經理不認識的侍應生,我現在就把照片給你發過去。”
簡寧應了一聲,隨後就聽見滴滴的郵件聲。
這是一個端着托盤的黑髮青年,長相普通,沒什麼表情。簡寧盯着細細看了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後頸大概是有一個紋身。但一方面是由於頭髮遮掩,一方面是因爲角度,簡寧只能看見一丁點兒。她拿過子彈比照了一會兒,隱隱覺得有些像。
“你是誰?”
不遠處的一句詰問將簡寧的視線吸引了過去。她看見一名正裝打扮的青年男子對着一名侍應生,男子眉頭緊蹙似有不滿。簡寧的視線在男子身上僅是停留了一瞬便轉移到了侍應生身上,因爲他和剛傳來的照片上那人長得一模一樣。
注意到簡寧的打量,男子一把將面前的賓客推開,拔腿就向後面的出口跑。
簡寧喊了一聲,當即招呼周原等人追上去。
沒人注意的是,剛被嫌疑人推倒在地的那名賓客緩緩站起,拍了拍衣服便徑直走向還坐在那的蕭哲寒。男子彎腰俯身,脣角一彎,配上一副娃娃臉登時便成了一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他壓低了聲音說:“怎麼樣?沒壞事吧?”
“你什麼時候跑來了?”蕭哲寒笑問。
“還不是擔心你搞不定。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去,我先撤了。”男子說完退開幾步,而後大搖大擺地從會所正門離開。
蕭
哲寒喝完杯中的酒,也起身向休息室走去。
二十分鐘後,簡寧他們在會所的深處堵到了照片中的男子。而同一時刻會所正門外,門童也將一輛勉強還算低調的法拉利開了過來。
蕭哲寒接過鑰匙上車,一旁的遲顏緊隨其後拉開了副駕的門。
在蕭哲寒發動引擎的那一分鐘,遲顏虛弱着聲音說:“蕭總,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全部辦好了,是不是可以接受我的辭職信了?”
“我自有決定。”蕭哲寒冷聲。車子迅速彪上180碼,短短几分鐘便將那金碧輝煌的皇家會所甩在身後。
簡寧將男子安置在了一間空閒的休息室裡,冷聲問道:“名字?”
男子低垂着腦袋,顯然沒有回答的打算。
簡寧瞅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次日凌晨的兩點多了。剩下的時間更少,她也不免生出幾分煩躁來。幾分鐘過去後,男子仍是不答,簡寧便轉身對安晴說:“把他的照片掃進去,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給我挖出他的信息來。”
安晴愣愣點頭,將從工作人員那借來的筆記本攤在膝上。
半個小時後,安晴不無沮喪地說:“頭兒,他現在的這張臉什麼都查不到。我用軟件模擬了他幼年時的樣子,勉強能找到一個符合的。文輝,被人放在孤兒院門口的,6歲的時候被人領養,此後就什麼消息也沒了。領養的人我也查過,但身份資料都是虛假的。根本沒什麼有用的。”
簡寧擰眉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進警局的內部數據庫,給我查遲顏。”
這一次更快,三四分鐘後就傳來安晴的回答:“頭兒……頭兒,你自己來看。”
安晴將筆記本的屏幕轉過來,簡寧不需要走近就能看見那個鮮紅的印戳。
機密。
簡寧愣了,連同周原在內的其他警探警員也都安靜了。誰都沒想過這個明面上的紐約華裔在洛城警局的檔案裡會是個機密的存在。
“不能黑進去麼?”
安晴苦了臉,“這個加密很複雜,不僅加了好幾層,前後風格也完全不同。憑我現在的水平還破解不了。”
“周隊長,你們組裡的人呢?”簡寧轉向周原問道,“薛橋,你找幾個人去把蕭哲寒和遲顏帶過來。”
不一會兒,簡寧之前見過的那個小青年被帶了過來。安晴扁着嘴將筆記本移交過去,十幾分鍾過去後,他搖頭回答:“不能。這不是單純的警方加密。警局的系統我早破譯過了,就沒我不能看見的檔案。但是這檔案是在警方加密外再套了一層更復雜的,所以我只能解開一半。我都懷疑上面高層還有沒有人能看見這檔案裡面的內容。”
“你的意思是外面一層是警局外的人整的?”
小青年點頭,“沒錯。”
難道真的沒法子了?簡寧頭一次有種無能爲力的感覺,這讓她渾身都覺得累。這感覺冒出還沒一分鐘,薛橋就小跑着出現了,簡寧擡眼看了一眼,他身後竟
然什麼人都沒有。
“頭兒,蕭哲寒和遲顏都不見了!我找了一圈還是沒見人就先回來通知了,讓其他人繼續找。”
“李揚呢?”
“他……他被人打昏在了門口。”薛橋回答,“要不要通知其他人,再讓安晴調監控查看他們離開的方向?”
簡寧頹然,她搖搖頭,“沒用的,我們連他的助理遲顏都摸不清,又怎麼可能追蹤到他?”
“簡寧,你別放棄啊!”周原說道,隨後徑自做主按着薛橋說的給其他人安排了工作。
簡寧不說話,一時間房間裡便只有安晴噼裡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頭兒,從監控上來看……”安晴剛出聲,一聲槍響就在極近的地方炸開。安晴一驚,忍不住尖叫出聲。其他人也各自伏低找遮擋物,只有簡寧靜靜地站在原地,因爲她很清楚,這人的目的已經完成了。
簡寧看向被他們抓來的男子,這子彈正中眉心,一槍斃命。簡寧走過去,拂開男子頸後的發,那紋身果真和子彈上的印記一模一樣。已經有警員追了出去,可是她想起蕭哲寒的話,想起周原的話,之前的無力感便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這裡面的秘密一層包着一層,線索追一條斷一條,她根本沒有法子去查找。
過了好一會兒,簡寧聽見周原的聲音:“簡寧,你現在什麼打算?”
“呵,還能怎麼樣?我們沒時間了,也沒一條可繼續的線索。只有先將這個可憐人交給媒體。”
“就這麼放棄了?以後呢?”周原的聲音拔高,似乎帶着難以置信。
簡寧冷笑,近乎咬牙:“以後給我牢牢盯緊了蕭家。只要蕭老爺子還沒死,蕭哲寒總還有回來的可能。”說完這一句,簡寧便渾身乏力地坐在了沙發上,任重案組的人去通知黎文易結果。
餘下的人大概也都有些沮喪,沒什麼聲音冒出。隨後,之前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地折返,仍就是熟悉的神情。
簡寧幾分鐘後擡頭看了一眼,他們在這不輸五星級酒店的休息室裡各自找了地方窩着,臉上是疲憊也是沮喪,更是不甘。最後看了一眼時間,簡寧也閉上了眼。她想,要不了幾個小時,他們也該重新回去那個他們熟悉的世界了。
天亮後,想着黎文易他們這些上層應該將案件的結果通知給了媒體,簡寧等人便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然而還沒走到門口,簡寧就聽見蕭澤成急切的聲音。
“慢着!你們警方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讓我的青銅鉞從眼皮底下被偷?!”
簡寧忍不住泛笑,她回頭說:“蕭老爺子也說是從您自己眼皮底下被偷的,安放的器具也是由您準備的,這與我們警方何干?昨晚我們只是查蕭哲寒先生遇襲受傷的事。如果您想報警,你找相應負責偷盜的部門。”
簡寧說完大步向外走去,任身後傳來不滿詰責。
秘密如此深藏,秘密變得如此黑暗。這就是秘密的本質。——科利·多克託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