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愛的羅伊,
一晃眼分開了一年,自上次你從辛特拉寄信回來,又有好幾個月杳無音訊。
我和蘇茜偶爾會想起下亞甸卡耶村的那些年,一家人守着破舊的柴屋,貧瘠的菸草田,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家人齊齊整整,就是最大的幸福。
……
我的孩子,你現在還好嗎?
上次你寄來的信裡說經常在野外生活,要應付寄生蟲、昆蟲的騷擾,吃人的野獸襲擊、各種可怕怪物的致命威脅,我們很擔心你,蘇茜甚至爲此失眠了好幾個晚上。可惜作爲普通人,我們除了在諾維格瑞爲你向梅里泰莉女神一遍一遍祈禱外,幫不上任何忙。
但這方面雷索大師是專家,經驗老道,你要聽從他的指揮,虛心學習應付各種危險的本領。
重中之重,一定要保護好自身安全,‘小命要緊’!
不久以後再見,我期盼看到一個英俊、強壯的棒小夥子,而非缺胳膊斷腿、瞎眼少耳朵的殘疾人。
否則你的母親承受不住。
傷感的話題到此爲止,我有好消息通知你。
你的弟弟小米諾前天剛滿月,梅里泰莉女神保佑,從生下來開始,疾病從未光顧過他,他很健康,長得白白胖胖,眸子黑亮,小小的鼻子嘴巴,你真該親眼瞧瞧,他笑起來簡直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小傢伙聰明、活潑,整天咿咿呀呀,我們琢磨着是在喊你的名字,迫不及待地見到你這個陌生的哥哥,聽你分享旅途中的冒險故事。
好了,米諾的事情到此爲止,跟你說說菜檔的事,我不久前才知道諾維格瑞是北境最大的城市,居住着超過三萬人,不止人類、還包括以前從沒見過矮人,半身人、精靈……諾城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食物,因此菜檔的生意很不錯,每天的利潤能有三、四個克朗,比在下亞甸當農民多出好幾倍,足夠我們一家子在大城市過上溫飽的日子。
說起來還得感謝當初帶我們到諾城的奧克斯和瑟瑞特大師,多虧他們的幫助,我們才能站穩腳跟。
兩位大師都是很不錯的人、除了脾氣稍微古怪。
你上次沒說和他們相處的怎麼樣?
若是不小心發生矛盾,
實在混不下去了,那就來諾維格瑞吧,老摩爾養着你,像從前在鄉下。
還有很多話要跟你當面交代,別讓我們等太久。
永遠愛你的老摩爾、蘇茜
1261年11月12號,諾維格瑞。”
“唰唰…”昏黃的燭光中,纖細的鵝毛筆在潔白的信箋上劃下最後一道優美的弧線。
一位穿着緊身胸衣,身材豐滿,金色頭髮的年輕姑娘從書桌前站起身,撣了撣信封,衝紙面上的墨痕輕緩地呼了口熱氣。
“摩爾大叔,按照您的要求我寫好了信,您聽我念念,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地方要修改……”
“沒問題,不用改。”在他對面一個身材消瘦,微微佝僂着背脊的中年男人滿臉感激地接過信,“薇絲普拉小姐,這次又麻煩你了。”
男人將信封貼身放到胸前粗劣的亞麻布衣裡,輕輕拍了拍,取出一個沾滿污泥的髒兮兮的錢袋,“按照老規矩,一克朗作爲報酬。”
薇絲普拉聞言搖了搖頭,蔚藍色的眸子從對方身上一掃而過。對面的男人明明不到四十歲,卻兩鬢染霜,滿臉褶子,皮膚乾燥粗糙,活生生一個被生活摧殘過的農民形象。
這半年來他每個月都會找自己寫信,可惜因爲不知道收信人的地址,信幾乎從沒有寄出去過,只能堆積起來,等孩子回來再給他看。
美目又掃了男人一眼。
因爲不久前的捱打經歷,男人兩頰上的醒目紅腫還未消散,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憐。
“摩爾大叔,最近黑幫的打手又來勒索你了吧?你手頭也不寬裕,就把錢留着給小米諾買點東西吃,別餓着小傢伙。”
“薇絲普拉小姐,感謝您的善意,可您也需要錢過日子。”
“錢暫時夠用,您就收回去吧,當我借您的也行。”
老摩爾沉默着,臉上皺紋山川般隆起,糾結了片刻,長滿老繭的手掌才顫抖着把克朗收了回錢袋。
他的孩子確實需要這點錢。
“摩爾大叔,我再冒昧地問一句,您的大兒子是一位僱傭兵?”薇絲普拉觀察着男人的神色,這是他從信裡分析到的。
“你要不要考慮,託個熟人,想辦法聯絡上他,”金髮女人抿了抿紅脣,勸解道,“如果他到諾維格瑞定居,沒準那羣欺軟怕硬的混蛋就不敢這麼過分,十天半月地上門勒索。”
老摩爾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只要在諾維格瑞,沒人能逃脫四大黑幫的勢力,特別是他們這種貧民。
他索性轉移了話題,“薇絲普拉小姐,我該走了…蘇茜還帶着孩子守在攤位,不能讓她們等太久。”
……
灰暗的小樓外,陽光透過一排低矮建築間的狹縫,照出一張憂心忡忡的臉。
老摩爾正走在諾維格瑞城區最外圈的河岸邊,一大片低矮破舊的屋子裡,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貧窮的底層人民,和遭受人類排擠的混血精靈。
一河之隔的對岸,坐落着龐大的建築羣和商業設施,緊鄰河邊有一座港口、兩家屠宰場、三間倉庫、四座水磨坊……忙碌的人羣在其中川流不息。
這只是諾維格瑞的一角。
北境的“首都”大的出奇,娛樂設施不下百家,工匠商鋪更是數不勝數。
城區越是往北邊靠近內部,越是繁華、建築精美壯觀,居民的身份、社會地位也更高。
而在城區最北面,與諾維格瑞主城區一橋相隔,矗立着一座孤島——諾維格瑞最高權力機構永恆之火教會的總部。
永恆之火教會統治着諾城,勢力尤在四大黑幫之上,不過老摩爾一家更願意信仰古老的梅里泰莉女神。
“偉大的梅里泰莉,保佑我們遠離那羣雜碎。”老摩爾在狹隘的巷口拐了個圈,向城門口不遠的半月型的市場拐去。
叫賣聲大了起來,空氣變得喧譁。
打扮得千奇百怪的,世界各地而來,帶着許多古怪口音的商人小販充斥視線。
老摩爾又回想起近半年來的遭遇。
原本他們一家子日子過得很滋潤,有奧克斯和瑟瑞特兩位大師的庇護,本地幫會成員根本不敢來騷擾、收取保護費。
可兩位大師離開後, 那羣小混混立馬像癩皮狗一樣纏了上來,而且不止是收以後保護費,還變本加厲地把以前“損失”的部分也收了回去。
老摩爾和蘇茜就是兩個普通的農民,哪裡鬥得過地頭蛇。原本賣菜攢下的積蓄很快被勒索完,由於地痞經常去他的菜檔尋釁滋事,生意也快撐不下去。
“希望今天一切順利。”
“老摩爾!又去給你家孩子寫信了?”街邊一個半身人理髮師揉了揉發紅的鼻子,衝他揮了揮毛茸茸的右手,
“嗯。”
“妻兒雙全真讓人羨慕啊!不過你得抓緊時間,剛纔好幾個‘霍桑’往你家菜檔去了!”
老摩爾聞聲心頭一凜,猛然加快腳步,“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擠過市場裡摩肩接踵的人羣,嬰兒啼哭和女人哀嚎響了起來,他不禁呼吸加重,雙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