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不少美景,應紫流興致卻不高。
終究放心不下,喊道:“我的幻靈石不見了,你們先在前面的小鎮上安頓下來,我隨後便到。”
話不說完,白澤已經摺了一個方向,飛速衝了出去。
衆人想要叫住她已然遲了,眼瞅着那片白色逐漸變成了一個小白點。
是的,不管怎樣,她不該就這樣草草的離開,至少,至少應該找他說清楚。
一個人的品格該是高尚到什麼樣的程度,纔會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她怎可不清不楚的選擇逃避?
可她又如何能知道,向來自恃參破輪迴,不懼生死的風念殤,竟然在遇到她以後,變得那樣恐懼生命的消亡。
他甚至開始怨天尤人,顧影自憐,竟有些不認得這樣的自己。
他以爲只要安排好妹妹的餘生,自己便可以安然離世。
原來這世間,並非再沒有他眷戀的人和事。
只是出現的太遲!
遲的,
讓他來不及抓住美好。
那個神祗一般孤傲的身影,竟霎那間憑添了幾分憔悴。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傷害她分毫。
當身體漸漸失去了呼吸,他反而坦然了。
若有來生,
我願成爲這世上最強的人,
伴你,生生世世。
當她回到風府的時候,只見四處掛着白幡,來往的家奴身穿白色麻衣。
屋檐下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白皮燈籠,醒目的“奠”字杵在當中,顯得十分刺眼。
應紫流目光凝滯,彷彿有什麼從心底墜落,心痛得厲害。
可是她分明與風念殤相見不過幾面而已,爲什麼會這樣難過?
風念禾神情哀痛,眼睛紅腫的像枚核桃,呆呆的望了她片刻,便將她帶到了安放哥哥棺塚的靈堂。
棺內,那個盛世容顏的男子靜靜的躺在裡面,神態悠然。
依舊是一席雪色衣衫,顯得那般清冷孤傲與聖潔。
即便是此刻氣息全無,仍透着股神祗般的高貴。
忽然之間,應紫流眉心一抹飛仙印灼熱了起來。
似乎有什麼如同螞蟻般啃噬着她的心,一個個畫面潮水般浸入她的大腦。
嬌嫩的臉龐由於痛楚變得扭曲起來,白澤嗚嗚的叫了幾聲,極爲擔心,伸出舌頭,舔舐着她的臉頰。
意識逐漸模糊,身體彷彿不由自己支配,而那個畫面卻在疼痛間變得越發清晰。
天淵崖底,海角盡頭。
一襲紫衣嫋嫋如煙,目光剛毅!
冷風疾掃,裙裾飛揚,漫天烏雲不散。
她纖手輕揚,引周身靈血衝體而出,血濺八荒。
繼而悽然一笑,頹然倒地!
她是誰? 爲什麼那個畫面好似親身經歷一般?
一陣溼熱從眼角蔓延而來,一滴清淚順勢滑落。
霎時間,只見一團火焰似的光,將那滴淚罩了起來,在空中劃了幾圈,便直直落入一個身着紅衣的男子手中。
衆人大驚,只顧着擔心應紫流,竟不知何時出現十多個人。
爲首男子紅衣魅影,生的極爲漂亮,只是臉上的神情透着張狂與邪惡。
應紫流回神,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腦海中的那一幕也漸漸模糊起來。
紅衣男子肆意笑着,如火焰一般,身上的紅色勁裝颯颯而舞,看向應紫流的神情透着一絲貪婪。“這個女子居然也在,剛好一併帶回。”
“你們是什麼人?來我風家作甚?”風二爺將風念禾戶在身後,上前一步道。
“沒你的事,閃開!。”紅衣男子伸手一擺,一束火光直直將風二爺打到棺上。
“二叔,”風念禾忙過去扶他。
應紫流這纔想起,雪琢曾給她講過魔道的事。
能夠如此嫺熟使用‘御火術’的,怕是當今天下只有西方護摩尊者——火息子而已。
便道:“火息子,今日是風家少主喪日,你們前來大鬧靈堂,怕是對離人不敬吧?”
說着,提起一口真氣凝聚在指尖,隨着出鞘的劍陡然劃入天際。
應紫流不禁一驚,原來自己居然可以御劍了。
只見那柄寒光在空中幾個飛旋,‘刷’的朝火息子刺去。
火息子不屑的冷哼一聲,“小丫頭倒是有點見識,只可惜雕蟲小技,能奈我何?”
火息子指上倏的一彈,便有一炷火光如同赤練蛇一般纏住了劍身,一個折返,已朝應紫流回刺而來。
應紫流大驚,正欲催動靈力,奈何寒光片刻而至。
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柄寒光破空而來,‘嘡’的一聲,兩劍交匯,擋開了刺嚮應紫流的劍。
擡眼望去,見落絕塵三人已凌空而立,不禁一喜。
火息子赫然大笑,“有趣,本尊已經許久不曾活動筋骨,今天也好送你們一起上路。”言語間桀驁猖狂,正如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說着,已經幻化出無數的巨大火球,朝三個人襲去。
凌依依和於鷹揮劍彈開了幾個,落絕塵則用了‘罩’字訣形成了一個弧形的屏障,將衆人護在身後。
火球擊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應紫流眼見形勢不妙,手上金光一閃,噬魂簫已經赫然立於掌中。
音符從指間發出,瀰漫到空氣中,應紫流奏的,是七情六慾中“愛”之音。
此曲一出,彷彿喚醒了人心中的情愫,一干魔衆,竟然鬥志全消。
畢竟噬魂簫是靠靈力驅動,而應紫流法力尚淺,不能發揮其真正威力,也難以持久。
火息子頭腦一陣疼痛,那曲子攪得他心煩意亂。
一雙黑瞳瞬間化爲紅色,彷彿燃燒的火焰。
右掌一出,一條赤焰火龍盤旋而來。
應紫流只得斷了簫聲再次御劍抵擋,可是火龍竟掠過劍光,片刻將至。
落絕塵爲了保護身後的人,騰不開手,心急如焚。凌依依和於鷹也在奮力阻擋火球而難以分身。
惶恐間,白澤恢復了真身,一注洪流噴薄而出,形成一條水龍,蜿蜒而去。
霎時,水火交融,萬縷洪濤宛若海面般洶涌澎湃。
片刻,火焰化爲屢屢水霧,散入空中,哪裡還見得一絲火光?
火息子瞳孔放大,眼球近乎要爆裂出來,臉上透着不可思議,“神獸白澤?想不到一個黃毛丫頭竟能馴服上古神獸。”
不由得警覺了幾分,不敢再大意輕敵。
白澤弓着身子,朝空中嘶吼了幾聲,聲音劃破天際,撼天動地,近乎要撕裂了這天地,使得一行魔衆忍不住顫抖着身子。
倏的吐出萬條冰錐朝火息子襲去,如同雨點般密集。
火息子一個不留神,被一道冰錐擦破了左肩。
眸子上下左右滴溜溜轉了幾圈,眼看他們四個月韶弟子,一尊神器,再加一頭上古神獸,着實棘手的很。
況且魔君交給他的任務只是……
臉上忽而顯出詭異的笑意,接着便輕移雙掌,幻化出強勁的火光,熱浪灼的人睜不開眼。
應紫流幾個人以爲 火息子再次進攻,正欲抵擋。
誰知只是一個恍招,待火焰褪去,眼前哪裡還有半點魔衆的影子?
本想妖魔敗退而去,哪成想靈堂內竟傳來風念禾的哭聲。
“哥哥?哥哥不見了。”
衆人大驚,齊齊朝棺中望去,果然空空如也。
風念禾差人送了二叔去治傷,自己趴在棺前一個勁兒掉眼淚。
在應紫流的記憶中,雖然她們相識時間不長,可一直覺得風念禾是一個天真爛漫的樂觀姑娘,眼見她哭成這個樣子,難免心疼起來。
“風姑娘,”應紫流不知該怎樣安慰她,畢竟發生這樣的事她也難辭其咎,又有什麼資格勸慰她呢?
哪知風念禾一轉身朝她跪了下來,哭道:“應紫流,我心中實在恨透了你,可是哥哥臨終前再三囑託不得傷你,竟以自己的下世輪迴要我和二叔指天發誓。”
說到這裡,風念禾已經泣不成聲。
應紫流也心中極爲難過,很想像她一樣大哭一場,可是根本流不出半滴淚。
只道:“風公子是難得一見的君子,是我辜負了他。”
“哥哥他心裡是有你的,而且他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子,每每談及生死,他都是漠然的,從不畏懼,彷彿死亡不過是去到另一個地方。
可那日他偷偷給了白澤解藥,眼睜睜看着你離開,我竟然看到他眼中滿是悲傷,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難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居然怕了。
那個從小如神一般清冷孤傲的人,他居然也有一天會畏懼死亡,呵呵。”
那諷刺的笑聲中,透着不盡的淒涼。
風念禾從懷中掏出那枚青鸞玉,“這是哥哥要我交給你的,他說,倘若你回來了,就交給你,並且……還將我託付給你,他說……”
抽泣了一下又道:“他說,希望他最疼愛的妹妹,能夠由他最鍾愛的人來守護。可是,我恨透了你,如何能跟着你?”
說到這裡,風念禾已經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可是……哥哥被……被壞人帶走了……我沒有……沒有辦法,你們法力高強,請帶我一起搶回哥哥。”
說到這裡,已經帶有幾分哀求的語調,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令人心疼不已。
應紫流雙手顫抖着接過青鸞玉,心中很不是滋味。
凌依依聽完風念禾的話,早已淚如泉涌,她知道說什麼都不足以撫平她的傷痛,只能過去抱着她一起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