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殤倒是極有耐心,由着白澤在懷中肆意翻滾,不時回以一陣淺笑。
笑聲淙淙,宛若涓涓細流,勝似天籟。
就在那一瞬間,應紫流彷彿覺得這樣超然物外的翩翩佳公子,竟與白澤高貴的氣質如此的契合,彷彿他們與生俱來就該是彼此的伴侶。
一人一獸兩團白色融爲一體,美的令人窒息。
“紫流姑娘,白澤喜歡吃些什麼?”風念殤悠然淺笑,撩人心魄。
“它喜歡採食晨露。”
“原來如此。”風念殤頷首吟笑,已有下人給每張貢桌分別奉上‘冰河凝露’。
“這是我少時隨同家父出遊,在烏蒙山麓的冰原中採來的,藏於窖中已有十餘載,冰露味甘,據說有駐顏之功效,幾位不妨嚐嚐。”
“多謝風公子。”
凌依依不由得大喜,駐顏?那她可要多飲幾杯。
應紫流瞧了眼坐在風念殤身前的白澤,也正酣暢的飲着。
不禁心頭一暖,風公子舉止優雅,對她的白澤也頗有愛心,當真是難得。
“哥哥好生偏心,這‘冰河凝露’,我從小到大隻飲過寥寥三次,今日遇白澤喜歡,哥哥便拿了出來,偏心。”
被救起的姑娘名叫風念禾,着一席紅衣坐在他哥哥下首的位置,言語間透着股俏皮靈動,惹人喜愛。
風念殤倏的一笑,伸手撫了撫風念禾的頭,眼中滿是寵溺,道:“諸位莫怪,舍妹從小被寵慣了,頑皮成性。”
“不妨事,我倒覺風姑娘可愛至極。”於鷹笑道。
風念禾聽到有人誇讚自己,朝她哥哥吐了吐舌頭。
看到白澤杯中的甘露見了底,一把將它從哥哥身前攬到自己懷中,道:“白澤,我這裡還有,都給你。”俏皮的樣子惹得衆人笑聲連連。
風二爺便道:“再過五日,便是我家少主的二十歲生辰,還望四位少俠能夠在我府上多住些時日,各位意下如何?”
凌依依倒是頗爲願意,這裡有美酒佳餚快活似神仙。
於鷹和應紫流拿不定主意,倒是落絕塵道:“今日來貴府已經多有打擾,我們還有要事,明日便要啓程了。”
凌依依恨不能一個眼神結果了他,她的美酒佳餚啊~
風念殤臉上不動聲色,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
“落少俠言重了,諸位能來可謂是寒舍之幸,怎能算得打擾。若事情緊急,我派人代爲打點便可。如何?”風二爺誠懇道。
“這……恐怕我們的要事,他人難以代勞。”落絕塵爲難道。
“落少俠這是要駁了我的面子嗎?”風二爺已經明顯有些不悅。
“罷了,既然他們有要緊事,我們豈能強留。”風念殤依舊笑着,雍容優雅。
“少主,這件事必須由我做主,今日他們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風二爺退去白日的親和,神情有些凜冽。
“莫非風二爺想要將我們禁足於此不成。”落絕塵明顯察覺出這裡氣氛不對,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話音未落,幾十個家奴將四人團團圍住。
“二叔,你這是做什麼,他們可是我的救命恩……。”風念禾喊道,沒等說完,身子已栽倒下去。
落絕塵警覺的望着一切,只見風念殤、應紫流、於鷹、凌依依紛紛倒了下去,終於自己神情也迷離起來,眼前一黑,也昏厥了。
清晨的日光照進房中,應紫流睜開眼,見自己正於一個陌生的房間內。
這屋室裝潢的極爲喜氣,她可以看到擺放在各處的紅燭、喜字, 甚至所有的陳設與用具都是紅色。
應紫流起身,卻一眼看到牆上掛着一幅成婚圖。
上面畫着的男子傲然而立,像是風念殤,而那個女子娉婷婉約,竟和她長的一模一樣,只是眉心少了一抹飛仙印。
這幅畫邊角已經明顯有些殘缺,畫紙泛黃,顯然不是新作,着實詭異的緊。
應紫流身子發虛,本想運功調息一番,卻根本用不上半點兒勁。
門輕輕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紫流姑娘不必白費力氣,昨日的酒裡,我下了‘驅靈散’,即便是仙界翹楚,也會靈力盡失。”風二爺邊走邊道。
“你知曉我們身份?”應紫流詫異道。
“你們雖是凡人衣着,可舉止間頗有仙氣,尤其紫流姑娘,怕是靈力之最吧。”
應紫流一陣慚愧,“二爺錯了,我是最差的一個。”
風二爺笑容一滯,頗爲訝異,又道:“這個不重要。”
“敢問我們哪裡得罪了二爺?”
“並無得罪。”
“那二爺此舉何意?”
說到這裡,風二爺面色憂傷起來。
“我自知多有怠慢,只要姑娘答應與我家少主完婚,要殺要剮,風某人隨姑娘處置。”
應紫流不禁大驚,“完婚?”
隨即淡然冷笑道,“你家少主謙謙君子,溫文爾雅,會默許你這種逼婚行徑?”
風二爺臉色沉下來,‘撲通’跪了下去,“請姑娘救我家少主。”
應紫流怎麼也沒想到,自恃清高的風二爺會給她下跪,當即亂了手腳,連連扶他。
“二爺,快起來,您怎能跪我一個晚輩,快起來。”
“請姑娘救少主一命。”風二爺不肯起身,淚眼朦朧。
“只要我應紫流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二爺起來再說。”
風二爺不禁臉上一喜,這才站起身。喜道:“姑娘既然應了,我下午便着人準備。”
“準備什麼?”應紫流更爲疑惑。
“完婚啊,姑娘方纔不是說‘只要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嗎’?”
“可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風公子是世間少有的君子,想必仰慕之人多不勝數……我與公子相識僅一日,如何……”
應紫流說不下去了,她還未向心心念唸的恩公表明心意,如何能這樣草率的嫁與他人?
“與我家少主完婚之人,非姑娘不可。”風二爺嚴肅道。
“爲何?”
風二爺將應紫流引到桌前,倒了茶遞給她,“且聽我細細道來。”
原來風家精通玄黃之術,自祖上流傳下來已有幾千年。
玄黃之術極爲邪門,威力無窮,修爲精湛的人可知曉天地之變,六界輪迴。
其中有一門失傳已久的秘術,叫做‘通靈術’。
先祖時期,曾出過一位法力玄妙的巫者,玄黃術造詣更是出神入化。
非但用在探知五行運轉之道,更用於通靈六界。
無意間知曉了上古天神的秘密,觸怒了神靈,因此被下了詛咒,以致殃及後人。
此後,後輩雖繼承了玄黃之術,卻不似祖上精深,而通靈術也被列爲禁術。
自此,風家每十個甲子年,便會出現一個純陽體質的男子。
可這種八字呈陽的體質,凡人難以承載,通常活不過二十歲。
只有找到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成婚,陰陽調和,互濟本源,方能活命。
不想傳到這一輩,風念殤便遺傳了這種體質。
他的父母爲了逆天改命,不得不違反禁忌,使用了通靈術,也因此遭到天譴,喪了性命。
那時年僅十歲的風念殤,爲了不讓四歲的妹妹感到孤寂,日日陪在左右,衣食起居照顧的無微不至。
所謂‘長兄如父’,大致沒人能夠比他做的更好。
甚至風念禾對於父母雙亡這件事,根本沒有印象,成長也未受絲毫影響。
彷彿她生來就只有哥哥,只要有哥哥在就是完整的。足見風念殤將妹妹保護的多麼完好。
知道哥哥生辰將近,風念禾傷心不已,已多日未曾進食。
風二爺只好騙她說‘海中有一種麒麟貝,得之可救少主性命,已命人去尋’。
兄妹情深,不曾想這傻丫頭竟親自到深海去尋。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偶遇了應紫流四人。
再過四日便是風念殤二十歲生辰,他們原本以爲命數使然,已無力迴天。
不曾想應紫流竟出現了,可謂天意。
而牆上那幅畫是祖上流傳下來的,迄今爲止,風家已經出現了六名純陽體質之人,可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是因爲娶了畫中這個八字呈陰的女子。
普通八字呈陰的女子大多也不如意,非是能夠使‘青鸞玉’發出聲音的,纔是陰之極致。
那日應紫流與風念殤初次見面,青鸞玉當時便響了。難怪風公子有片刻的失神。
可風二爺知道,除非她自願,否則他家少主是不會乘人之危的。
這也是爲什麼他將衆人迷暈,除卻法力。
“風二爺,恕我不能從命。”
“紫流姑娘,箇中原委我已全部告知,這件事我也深感慚愧。可你的朋友還在我手上,何去何從你自己定奪吧。”
“風二爺,請不要爲難我朋友,風二爺……”
應紫流還想說什麼,風二爺已經度出門去。
淡淡花香透過窗子飄了近來,藍天白雲,綠樹紅妝。
窗外依舊是這樣的良辰美景,可心境已與來時大不相同。
難道就沒有兩全之策嗎?
好在她沒有被禁足,應紫流倏的想到什麼,對了,白澤。
風二爺在酒中下了‘驅靈散’,可是白澤沒有喝。
不禁朝屋內望去,白澤向來與她形影不離,靈力未失,想必風二爺決計困不住它。
若是來去自由,爲什麼不來找她呢?
想到昨晚白澤與風念殤親暱的樣子,應紫流好似被雷劈中一般,白澤啊白澤,你該不會留在風公子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