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泰利後,衆人回了酒店,除了夏嵐這位女性外聚在一個房間,以會議的形式討論今晚的走訪結果。
收穫還是很大的,新線索不少。
第一,桂大成雖然在李天菱手底下工作,但並沒有那麼忠心,以前和李龔斗的時候沒有鬥過對方,後來李龔死了,也沒有鬥過他兒子,桂大成內心肯定非常鬱悶。
李天菱沒有把桂大成從天馳公司趕走,已經是讓人意外的一件事。
第二,李龔吸毒。
八年前桂大成沒有向睢城警方提供這條線索,今天卻告訴了調研組,目的耐人尋味。
第三,李龔前女友二十年前死亡,準確的說是因李龔而死。
沉默良久,莫經國深深嘆息:“我拿到了,但讓孩子他媽搶走一半。”
莫經國,是莫麗麗和莫善爲的父親,地址在睢城周邊鄉鎮,那裡是老家,同樣也是住處。
陳益神色古怪起來,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有熟悉感。
莫經國握起拳頭,突然有些激動:“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們還來問什麼!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是一個人渣,行了吧!”
秦飛說了一句,和諸葛聰他們接連拿來七八個馬紮,衆人在院子裡直接坐了下來。
幾人走了進來,秦飛開口:“伱好莫先生,我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和你瞭解,可以嗎?”
陳益將懷疑的目光轉向莫善爲。
李龔八年前死的,陳益意識到在莫經國這裡,應該得不到有用的線索。
這是調侃滿嘴謊言女孩的順口溜,卻真實發生在莫麗麗身上,就差一個母親生病了。
陳益:“多久了?”
平房,大院。
秦飛:“因爲其他案子,打擾了。”莫經國拒絕不了:“好吧,隨便坐,我去給你們拿馬紮。”
爹賭錢媽吃藥,有個弟弟在上學,這句話不是調侃了,是事實。
母親生病,父親不管,那麼若有一個人會爲莫麗麗報仇,那就只能是弟弟莫善爲。
鄭從亮:“明白。”
陳益:“這就不是你該考慮的了,希望能配合。”
現如今大家都學精,男人出去休閒,女孩要是說什麼爹媽有病,弟弟上學之類賣慘的話,估計沒人再相信。
諸葛聰:“莫善爲,三十六歲,睢城泉盛進出口有限公司董事長。”
諸葛聰繼續彙報:“莫麗麗的家庭倒是正常,父母建在弟弟建在,當年車禍去世的時候,她的弟弟還在上學。”
諸葛聰:“先見誰呢?”
秦飛:“關於莫麗麗的事情。”
諸葛聰:“是,陳隊。”
程漢君提出疑問:“桂大成是邊緣人物?案件和他無關?”
李龔被殺的時候,案發酒店部分監控正在檢修,現場也沒有找到指向性線索,想要查還是比較難的,無法做到精準排除,需要用其他方式方法。
聞言,莫經國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惱怒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該怎麼說呢?
莫經國一驚,立即否認:“不是,怎麼會,我兒子怎麼會打我的腿,那可是我兒子啊!”
莫善爲對這個父親,怕是沒什麼好臉色。
陳益:“繼續查莫麗麗的父母,看看有沒有案底。”
程漢君:“他對李天菱並不尊重,如果是想借調研組之手對付李天菱,那就意味着李龔的死和他有關?父子相殘嗎?”
陳益想了想,說道:“李天菱往後靠,讓子彈飛一會,範天馳也不着急,莫善爲的話……先見莫麗麗的父母吧,確定他們的位置,明天一早出發。”
迴歸到案情,誰殺害了李龔?莫麗麗的親人都有嫌疑。
莫經國低下頭:“這件事能和什麼案子扯上關係。”
在陳益面前,他的演技很拙劣。
莫經國:“十多年了。”
陳益:“沒有提到李龔?”
“莫善爲嫌疑很大啊。”說話的是諸葛聰。
“二十年前,桂大成和李龔都是街上的小混混,污點很多,所以桂大成不願意和睢城警方提起以前的事情給自己招黑,倒也合乎情理,問題是今天他爲什麼要說,真的爲了對付李天菱嗎?”
當年桂大成要是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此案可能不會懸到現在。
莫經國敷衍:“沒事沒事……意外。”
這條線索很重要,不排除麗麗的親朋好友找李龔報仇,討回二十年前公道的可能。
房間內,陳益抽着香菸,開口道:“八年前李龔和桂大成是競爭對手,姑且認爲關係很僵,那麼李龔突然被殺,不論是不是桂大成乾的,他心裡應該是竊喜的。”
賭博?
陳益:“看來知道兩人關係的並不多,或者知道的人害怕牽連自己,都不願意說,假裝不認識,不熟。”
後來莫善爲長大成人翅膀硬了,可以保護母親了,便讓莫經國受到了懲罰,並把他丟在了老家。
莫經國:“不想去。”
陳益搖了搖手指:“我反而覺得他知道的不多,裝作知道很多,這個人智商不夠,也許是個將才,但絕對不是一個帥才。”
……
諸葛聰:“沒有。”
院子裡,能看到一名五六十歲的男子正在清理院落的雜草,很是費力,因爲他的手腳似乎不太好,尤其是腿,瘸了。
陳益:“你爲什麼不去城裡?”
賭博的父親,生病的母親,車禍去世的姐姐。
諸葛聰:“沒有。”
陳益沒有繼續往下問,大概明白了前因後果,明白了莫經國的經歷。
聊着聊着,諸葛聰那邊有了結果,他看着電腦屏幕,聲音響起:“她就叫麗麗,大名莫麗麗,車禍經交通部門和公安部門聯合調查,確實是意外車禍,過錯方爲莫麗麗,賠償了一大筆錢,有吸毒史。”
陳益:“繼續找人問,這件事很重要。”
莫經國不說話。
“你好,請問是莫經國嗎?”秦飛敲了敲門。
陳益:“向她要過錢嗎?”
已經用爛了。
莫經國如小老頭般坐在那裡,孤獨,垂暮,雙目無神,曾經可以充滿歡聲笑語的房子,現如今只剩下了空洞的迴響。
“莫先生腿怎麼了?”陳益一直在注意,此刻詢問。
他的表情非常落寞,還有一絲氣憤,夾雜着無助,陳益基本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掛掉電話,陳益閉目養神,他還是懷疑十五年前的黃金失竊案和兩人有關係,線索不會那麼巧,而且相關人物李龔還死了。
“嗯。”他點頭。
活該嗎?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莫經國算咎由自取,既然早年沒有當好一個丈夫沒有當好一個父親,晚年就要承擔來自兒子的怒火和無視。
聽到這個名字,莫經國皺眉:“她都死了二十年了,還問她幹什麼?”
可憐的家庭。
他轉身想進屋,但左腿瘸的很嚴重,走起路來非常艱難。
不讓你餓死,但也絕不會孝順你。
汽車開了一個半小時,離開市區離開郊區,來到了睢城附近的某個鄉鎮,最終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
“桂大成並不知道說出這些事會對李天菱造成什麼影響,但不讓李天菱如願總歸是沒錯的,所以我才覺得他知道的不多,裝作知道很多。”
莫經國:“在城裡養病,和我兒子一起住。”
這幾個案子,總覺得不是單獨的,就算暫時不至於併案偵查,也要做到心中有數。
“莫先生,我來吧,謝謝。”
陳益:“見了人再說,近幾天我們要見的人不少,範天馳,李天菱,莫善爲,莫麗麗父母,都要問一遍。”
若想深入瞭解的話,需要繼續走訪多年前同在一個監房的刑滿釋放人員。
陳益緩緩吐出一口煙霧:“不好說,就算沒有關係,桂大成也明顯在針對李天菱,這是肯定的。”
莫經國:“慢性病。”
哦……是了,莫麗麗做足療的,網上有這種段子:爹賭錢媽吃藥,爺爺奶奶不知道,還有個弟弟在上學,全家就我最美好。
翌日,七人在賓館門口隨便吃了點早飯,開車前往莫經國的家。
程漢君在沉吟中道:“意思就是……我們查李天菱,一定能查出東西?”
“是我,你們是?”莫經國轉過身,左腿不敢用力,蹦跳了兩下。
諸葛聰操作了一會,很快得到結果:“莫麗麗的父親因賭博被拘留過,她母親的資料很乾淨。”
不過……查起來可沒那麼容易,而且到底是不是莫善爲乾的,暫時也不好說,只是嫌疑比較大。
陳益:“對,這個動機是最靠譜的,還有一種可能性,桂大成特別提出不要讓我告訴李天菱,是不是可以這麼想,李天菱警告桂大成不要亂說,尤其不要亂說李龔二十年前的事情,而桂大成反着來,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
“你妻子身體一直很虛弱嗎?”陳益問。
非常合理。
幾人聽着陳益的話,都在思索,而諸葛聰對着電腦正在操作,調取二十年前麗麗那場車禍的資料。
老獄警表示,十五年前那幾年牛祥和程建設似乎走的很近,但不是很確定,一是時間太長了,二是服刑犯衆多很少去關注他們的私下關係。
陳益:“你對你女兒瞭解多嗎?”
顯然,嫌疑人的反偵察能力很強,是個聰明的傢伙,估計已經提前準備很久了。
“警察?”莫經國條件反射般嚇住,但似乎意識到自己沒有違法犯罪,立即轉爲疑惑,“警察找我幹什麼?”
陳益:“你和莫善爲多久沒有見過了。”
莫麗麗車禍死亡後,肇事者賠償了一大筆錢,這筆錢是要給莫麗麗父母的,莫麗麗的母親拿走了一半。
片刻後,秦飛說道:“桂大成這個人古里古怪的,感覺知道很多的樣子。”
“哦?”陳益驚訝,“年輕有爲啊,名字也不錯,莫以善小而不爲,有案底嗎?”
這些都是推測,結合莫經國的反應,推測是事實的可能性很高,也許細節有出入,大體上應該沒有偏差。
妻子不再拿他當丈夫,兒子不再拿他當父親,未來的日子可預見的悽慘。
陳益:“你的那一半呢?”
陳益倒是沒想到莫麗麗母親真有病。
陳益:“病?什麼病?”
“莫經國。”陳益直呼其名,“見完你,我們還要去見莫善爲和他的母親,原因不方便告訴你,但你應該清楚肯定是因爲案子,所以我勸你說實話。”
魚找魚蝦找蝦,圈子是共同“愛好”組成的,李龔和莫麗麗的朋友多少也存在問題,不願和警方打交道,所以在面對問詢的時候,不該說的緘口不言。
陳益:“你妻子呢?”
陳益:“這次見面,沒有發現他和案件有關的依據,先放一放,查別的。”
不管莫麗麗人品如何,也算是個可憐人。
很多客人就喜歡查戶口,逮着女孩問這問那,大部分女孩煩得很,索性編一個。
果然,之所以流傳調侃順口溜是有真實案例存在的,不可能憑空變出來,只不過久而久之被很多人直接拿來套用了,博取同情或者應付客人。
莫經國憤憤:“這我哪知道。”
大門吱嘎的聲音沒有引起男子的注意,他還在認真的鋤土。
哎。
“你的腿不會是莫善爲打的吧?”陳益突然說道。
男子這纔回頭,白髮和皺紋顯得非常滄桑,外表比實際年齡至少大十歲,不知早年經歷了什麼。
在這個過程中,莫經國可能動手了。
莫經國把到手的錢全部賭光,就向妻子要,妻子不給,原因可能是要留給莫善爲,成了他創業的資本。
莫經國搖頭。
陳益:“二十年前莫麗麗車禍死亡賠償了一大筆錢,你拿到錢了嗎?”
路上,鄭從亮打來電話,和陳益交流監獄那邊的走訪問詢結果。
莫經國:“沒了。”
刑事偵查就是這樣,撒的網再廣也做不到全覆蓋,運氣不好的話,漏掉的線索就是破案的關鍵。
陳益:“弟弟的資料。”
陳益:“賭沒了?”
莫經國:“二十多年了。”
陳益等人下車,秦飛上前想要敲門,發現門虛掩着,輕輕一推便開了。
陳益心如止水,平靜開口:“她以前有男朋友嗎?”
陳益:“都早點睡吧。”
陳益在心中嘆了口氣,刑案所帶來的延伸有相當一部分是人間疾苦和意難平,常人一生都不會經歷,而刑警在退休之前,要一直在陰暗中浮沉。
很多事情,是無能爲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