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定博是記者出身,雖然已是醉眼惺忪,說起話來,還是有條有理,過往的事情在他嘴裡,如潺潺流水一般,雖然複雜,卻說的一絲不亂。
龐謝在一旁用心傾聽,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長安府桃花教的來龍去脈,之前見到賀奇的時候,還以爲桃花教主狂妄無知,纔會以“天下一統,地上神國”爲目標,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他瘋了。
李天華眉頭緊鎖,他比龐謝想的更多,他從記事以來,除了舅舅武中軍以外,再沒見過任何親戚,每當問起此事,父母都會想法糊弄過去,後來時間長了,也就沒有再問。
如今卻得到消息,長安府中來了一位與他長相、姓氏完全一樣的桃花教主,而且此人本是修行世家出身,當下正在被家族搜尋,心中不由想到,他的父母是否也是修行世家出身?不與其他親戚聯繫,是否也在被家族搜尋?由此再想下去,當初父母遇難,他被人打傷,是否別有內情?
這一刻他心如火焚,幾乎要起身離去,立刻去找舅舅武中軍問個明白,可是轉念一想,若是武中軍肯告訴他,一定早就告訴他了,不會等到今天,現在去問,也是徒然,不如先把桃花教的事情查明白,弄清楚這位教主的出身來歷,然後再去問舅舅也不遲。
黃英心深如海,聽說這一番秘聞時,既沒有驚訝,也沒有不耐,面色一如平常,只是偶爾眨眨眼睛,示意還在傾聽,但是任誰也沒法從她臉上看出,心裡到底知道是怎麼想的。
至於馬子才,則與黃英相反,所有的心情都寫在臉上,驚歎連連,完全沒想到這種玄乎其玄的事情,居然會真的發生,而且就發生在他身邊,他卻一點也不知道。
“你知道李人傑爲什麼會發瘋嗎?”龐謝沉吟片刻,一語直指問題核心。
宋定博揉了揉有些偏頭痛的腦袋,想了一會,說道:“我不能確定,但是我覺得與那塊畫壁有關,我們倆最初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與那塊畫壁的關係有些奇怪,他那是雖然很單純,看什麼都很溫柔,可是他看那塊畫壁的眼神太奇怪了,就好像是在看初戀情人一樣。”
“啊?”馬子才忍不住喊道:“他那時候精神就不正常?”
“不是,那種感覺,我也說不出來,他精神沒有問題,可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現在回想起來,甚至……有點可怕,你們明白嗎?一個瘋子把石頭當做戀人,只是令人可笑,但是一個正常人把石頭當做戀人,只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宋定博說到這裡,臉色有些泛白,沒有再說下去。
“他是不是能和畫壁交流?”一夜未曾說話的黃英,忽然插口說道。
“不可能吧?一塊石頭還能說話不成?”馬子纔回頭說道。
宋定博驀然一滯,雙眼猛然睜大,說道:“就是那種感覺!我剛纔沒想清楚,現在想起來,就是那種感覺!那塊石頭就好像活了一樣,那時候,李人傑偶爾出去,家裡就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有時候忽然會感到有人在看我,轉頭再看,卻看不到一個人,那時候不明白,現在想起來,就好像這塊畫壁在看我!”
“難不成石頭也能成精?”馬子才目瞪口呆,簡直難以置信。
“世間萬物皆有成道之機,只要機緣所致,莫說是一塊石頭,便是一捧水,一縷煙,一點燈火,照樣有機會成道,只是從這描述來看,這塊石頭尚未真正得道,只是有些靈異。”龐謝插話說道。
說話之間,他瞥了黃英一眼,只見她面色如常,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心中一動。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馬子纔想不到石塊會成精,就更想不到,在這斗室之中,他身旁兩人,一人是螃蟹成精,一人是草木之靈,都不是人類出身,一爲水族,一爲草木,同爲妖族出身。
可是他有玄功要訣,以秘法化形爲人,這才煉成一具人類肉身,黃英修爲平平,甚至未臻至修士境界,憑什麼也有這一具人身?難道她像趙虎行一樣,也是以妖魂投胎人身不成?這麼說來,莫非黃陶也是如此?
可要是這樣,兩人如何能夠投胎成姐妹?要知道六道輪迴乃是天地運行的基本法則之一,以東海龍宮之能,尚且無法太過干預,只能讓趙虎行投胎,卻不能保證投胎何處,黃家姐妹如何能做到這一點?
龐謝想到這裡,用力搖了搖頭,桃花教的事情尚未了結,黃英的事情不妨稍後再說,反正黃英已經現身,不愁沒有機會問她。
“對了,你剛纔說過,有位楊教授曾經幫助過李人傑,你知道那個人在哪裡麼?”龐謝忽然想到。
“不知道,那人已經有很久沒出現了”李人傑說道。
“能聯繫到嗎?”
“不行,當初他在的時候,是跟李人傑直接聯繫,從沒給過我聯繫方式,否則我早就去找他了。”宋定博說道
“那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有沒有照片?說不定我能找到!”馬子才說道。
“照片沒有,大概模樣我還記得,差不多四十多歲,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能言善辯,風度翩翩,說話很有邏輯,特別有說服力,要不然李人傑也不會這麼信任他,至於名字麼,我記得他好像叫做楊踱。”宋定博說道。
楊踱!
龐謝面色不由一變,姓名相同,年紀相仿,難道這個楊踱就是秦嶺山中遇到那個楊踱不成?
若真是這樣,只怕桃花教之事不是這麼簡單,當初楊踱在終南山中出現,驅使趙虎行血祭黑蛇,差點葬送數百人性命,若非龐謝偶然插手,恐怕已經得手。如今他又去幫李人傑,想法建成桃花教,所耗精力比在趙虎行身上只多不少,只怕所圖非小。
龐謝隱隱感到,桃花教之事恐怕是一個很龐大的陰謀,而他目前瞭解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幾個人說到這裡,時間到了上午七點到,已然天光大亮。
按照宋定博和李天華的想法,乾脆現在就去找李人傑。
龐謝卻有不同的想法,桃花教之事絕不簡單,李人傑也不是泛泛之輩,應付起來絕不容易。
從昨天晚上開始,幾人先是對付賀奇,緊接着又來找宋定博,足足說了一夜,他精力充沛,倒還罷了,其他幾人包括黃英、馬子纔在內,精神都有些不足,李天華更是精力不濟。
要知高手相爭,只爭一線,以疲勞之軀,應對強敵,乃是取死之道,倒不如抓緊時間,休息半日,蓄養銳氣,待到中午起來,吃過午飯之後再出發。
龐謝說完之後,幾人全都贊同,於是各自找地方休息。
其他幾人分別在臥室找了牀鋪,龐謝則在客廳找了塊空地,盤膝打坐,蓄養精氣,宋定博見幾人都不說話,便也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起來。
至於賀奇,據宋定博所說,他酒裡下的藥量極大,只怕再睡兩天,都未必醒的過來。
四五個小時之後,龐謝從入定中醒來,再看時間,正好是中午十二點,便一一將幾人叫醒,又叫了些吃的,然後,由宋定博帶路,衆人驅車前往長安府城南的一處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