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青州府衙迎來數年間最爲熱鬧的一刻。
青州上下有名有姓的人家全都聚在此處,就在府衙後面的花園裡,架起一座高臺,臺上正在演戲的是青州最有名的戲班,演了一出周文王渭水河邊遇姜子牙,正與今日宴會的主題切合。
高臺下面擺着百餘張圓桌,整個府城的名廚全都聚集此處,一道道青州名菜,如流水般端上宴席,圓桌四周,點起千餘支紅燭,將府衙後院的亮如白晝。
張大人早已發話,今夜青州喜樂,大家不拘身份,儘可以肆意享樂,客人們猜拳行令,飲酒吟詩,下人們則如流水一般,不斷添酒加菜,更換燈燭。
不止府衙裡面喧囂熱鬧,就在府衙後門兩側,搭起兩座蓆棚,其中一座蓆棚下面,架了兩口大鐵鍋,鍋裡燉的是香噴噴的大塊紅燒肉,配上又鬆又軟剛出鍋的熱饅頭,可謂人間一絕,府城之中的窮苦百姓,只要願意排隊,保證少不了你的!
另一座蓆棚下面,也擺着兩口大鍋,鍋裡煮了兩大鍋八寶粥,紅棗、桂圓、松子八寶一樣不缺,路上行人聞上一聞,就挪不動腳步,若是願意暫留片刻,便能吃飽喝足,然後回家。
這一陣喧囂一直持續到午夜,直到夜半時分,張準才宣佈今夜宴席到此結束,大家儘可以回家了。
霎時間,只見一盞盞燈籠點起,在黑夜中連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火蛇,徐徐向院外游去,正所謂“小宴追涼散,平橋步月回,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
龐謝酒足飯飽,醉意正酣,便叫起高鋒,連同莫家兄弟,一起往院外走去,至於田懷遠,添香樓裡還有其他節目等着他,就不跟這些人走了。
“諸位請留步!”就在龐謝等人即將步出院落的時候,一名青衣小廝從黑暗處走了出來,衝着衆人拱手施禮。
“這位仁兄有事?”龐謝笑道。
“白少俠客氣了,小的豈敢叨擾諸位英雄,是張大人有事與諸位商量,還請諸位挪動玉趾。”青衣小廝說道。
“現在?”龐謝一怔,張準這個點鐘能找他們說什麼,扭頭與其他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是一臉茫然,心中頓時起了好奇,點點頭說道:“那就請帶路吧。”
“遵命!”
青衣小廝一點頭,轉身往黑暗處走去,龐謝等人也不多說,默默跟在他身後。
一行人穿過後院,走過遊廊,繞過假山,又穿過一座花園,路上燈火越來越暗,走到最後一段,周圍甚至一片漆黑,只能靠天上月光照明,一路上遇到的護衛越來越少,即使偶爾遇到,見到這位小廝,也一語不發,權當沒看到。
足足走了一刻多鐘,一行人終於來到一方荷花塘前面,青衣小廝止住腳步,指着荷花塘後面的一座幽暗的樓閣說道:“諸位少俠,張大人就在裡面等大家,小的身份低微,就不進去了!”
說罷,青衣小廝拱了拱手,慢慢退入黑暗之中。
“這是什麼地方?”莫隼忍不住問道。
“白虎堂。”高鋒答道。
“高兄來過這裡?”莫隼連忙問道。
高鋒搖了搖頭。
“那你……”莫隼臉上露出疑惑。
龐謝苦笑一聲,一指對面的樓閣,說道:“那上面不是掛着牌子嗎?”
莫隼擡頭望去,幽暗月光之下,模模糊糊能瞧見對面樓閣確實掛着“白虎堂”三個字,只是天色已晚,月光又暗,纔沒瞧清楚,不由臉上一紅,連忙換個話題,問道:“不知張大人找咱們來做什麼?”
“總不是招咱們當女婿的。”高峰笑道。
“爲什麼?”莫隼一愣。
“因爲張大人只有一個女兒,咱們卻有四個人。”高鋒笑道。
莫隼這才知道高鋒說了個冷笑話,不由臉色更窘。
“好了,咱們不猜了,都已經到門口了,就算龍潭虎穴,咱們也進去走走!”龐謝笑道。
“好吧!”
……
龐謝等人在外面的時候,還以爲白虎堂中一片黑暗,推開大門之後,才發現裡面一樓正中掛着一盞宮燈,只是燈火極暗,在外面瞧不清楚,才以爲裡面一片黑暗。
“嗯?”
邁步進入閣樓,龐謝向四下掃了一眼,只見閣樓裡面空空蕩蕩,瞧到西北方向時,面色忽然一變,因爲就在那個方向,放着一張木牀,牀上平躺着一個人。
聽見龐謝聲音不對,其他人一起轉頭,也順着龐謝的目光方向望去,也都看到這個人。
“什麼人?”莫隼高聲問道。
“你不用問他了,他不會回答的。”高鋒瞧了一眼說道。
“爲什麼?”莫隼問道。
“因爲他已是個死人!”龐謝說道,以他的眼力,遠遠瞧上一眼,就能看出這人臉色不對,更何況以他的耳力,也能聽出此人早已沒了呼吸聲。
“死人!”莫隼一驚。
還不等他再問,龐謝已經邁步走了過去,來到死屍前面,低頭仔細瞧了瞧,皺眉說道:“吳明?”
“吳明是誰?”莫隼走了過來。
龐謝這纔想起,吳明是他給吳姓黑衣人起的名字,其他人並不知道,便說道:“就是在擂臺上跟我交手的那個黑衣人。”
“他的屍體怎麼會在這?”高鋒也走了過來。
“據說在他死後,張大人給他收的屍。”莫隼搭話說道。
“張大人爲什麼把咱們叫到這來?難道還要給他搭個靈堂,讓咱們拜祭拜祭不成?”高鋒不解問道。
龐謝沒有說話,轉頭向莫鷂瞧去,幾人之中,唯有莫鷂還在原地,並沒有跟過來。
宮燈的微弱光芒之下,莫鷂望着吳明的屍體,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悲傷,用力咬着牙才忍住沒有哭出來。
龐謝心中不由一動,這個黑衣人到底與他是什麼關係,只怕並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吱呀!
還不等龐謝想明白,閣樓的大門再次推開,只見兩人齊頭並進從外面走了進來,擡頭一看,正是金剛寺的如意僧和他師弟廣泰。
“阿彌陀佛,原來幾位已經先到了,不知張大人召喚我等是什麼事?”如意僧低喧一聲佛號。
“兩位不用問了,我們也是剛到,都是一頭霧水!”高峰笑道,他與如意僧倒是不打不相識,兩人非但沒有結下仇怨,反而意外成爲好友。
兩人沒聊幾句,閣樓大門再次推開,接二連三,又從外面走進不少人來,打頭的便是沐天音。
隨着這些人的到來,龐謝忽然發現,包括吳明在內,此次雛龍榜擂臺賽前十六名盡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