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谷中,北風呼嘯,石壁下方,羣蛇環繞,山洞裡面,刀光劍影。
趙虎行一手持槍,一手敲打鍵盤,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只有微微顫抖的眉毛,說明他的內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趙部長,罷手吧,你剛纔說的原因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我也不願多管,只是爲了一己之私,要害百餘條性命,也未免太過自私了吧?”龐謝向前邁了一步,絲毫不懼趙虎行手上的手槍。
“你當真不怕死嗎?你功夫就算再高,只要還是肉體凡胎,恐怕還擋不住子彈吧?你要是不阻攔,我今天可以放過你不殺,你要是敢動手,呵呵。”趙虎行擡起頭來,目光森寒的望着龐謝。
“趙部長,咱倆之間不過七尺,以我的速度,你手上這玩意沒什麼大用。”龐謝笑道。
與李大勇、趙虎行還是武者不同,他已是“蛻凡”境界,踏上修行之路,體質非人,速度極快,若是兩人離得遠了,只能捱打不能還手,對槍械還有些顧忌,如今兩人近在咫尺,槍械對他的威脅不比匕首大多少。
“你是不怕,那他呢?”趙虎行槍口微晃,指了指田七。
田七臉色頓時有些發白,龐謝目光一寒,卻沒有再向前走,顯然是投鼠忌器。
“哈!哈!哈!”
就在山洞裡的場面陷入僵局之際,李大勇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龐謝,不用怕他!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沒有,我早就發現趙虎行有問題,爲了防止他奪槍,我一直是把槍和子彈分開放的,身上兩把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
“嗯?”趙虎行眉毛一豎,冷笑說道:“你想用這話騙他賣命?”
李大勇笑聲不止,繼續說道:“趙虎行,你以爲我在騙人?實話告訴你吧,加密發報機除了三重密碼之外,還有一重加密方式,那就是發送加密,每次確認發送之前,都要再輸一次密碼,否則無法對外發送信息,只不過這一點,除了我再也沒有人知道!”
“什麼?”
“你若不信,大可試試!”
趙虎行臉色微變,刪掉之前打的內容,隨便打了兩句話,輕輕一按發送鍵,只聽“叮”的一聲,屏幕上方彈出一個輸入框來,要求輸入密碼。
看到輸入框的一剎那,趙虎行頓時變得鐵青,霍然擡起頭來,死死盯着李大勇,面目猙獰,就如地獄惡鬼一般。
“你什麼時候對我產生懷疑的?”趙虎行聲音陰寒,如同從九幽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咱們在牛頭嶺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你雖然是偵察營的老前輩,但我也在偵察營裡呆過,追蹤技術就算不如你,也不會差的太遠,牛頭嶺下,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跡,你偏偏能指出方向來。”
“我當時還以爲是我學藝不精,沒有往深處想,但在接下來的路上,有好幾次,我找不到任何痕跡的時候,你都能選出一條路來,一次兩次都還好說,連續數次之後,我產生了一個懷疑,那就是壓根就沒什麼痕跡,只是你把我們引向一個你要去的地方。”
“在三家村遇到楊踱的時候,我的懷疑終於得到了驗證,你第一個走進屋子,楊踱見到你的時候,明顯有些驚訝,本來想跟你打招呼,可是又看到我們,才裝作不認識,那時候我就知道你跟他之間一定有什麼隱秘聯繫,只不過我當時並不知道你要做什麼,所以才選擇了沉默。”
“若不是我想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這才一直隱忍,不然,你覺得你功夫能比我高多少?能輕輕鬆鬆從我手上奪槍?”
李大勇說完這一番話,長長出了口悶氣,這番話在他心裡已經憋了太久,現在了說出來,頓時覺得暢快許多。
趙虎行面色如鐵,陰沉沉的看着龐謝等人,就好像是看着三個死人,沉默許久之後,冷冷說道:“說完了?老子打了一輩子鷹,沒想到今天反而讓雀啄傷了眼!你以爲這點小聰明就能救得了基地的學員,告訴你,你們不但救不了他們,反而自己要多吃些苦頭。”
李大勇用手捂着肋部,忍痛站了起來,說道:“趙虎行,你功夫是高,但龐謝的本事你也見過了,你沒有槍可贏不了他!”
趙虎行搖頭說道:“老子是打不過他,不過老子一把年紀,又何必非要跟人動手?”
說話之間,趙虎行將發報機放在一旁,用手撿起地上的鐵膽來,雙手一轉,一對鐵膽連續碰撞幾次,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李大勇一愣,不大明白趙虎行這種時候還有閒心玩鐵膽,沉思片刻之後,臉色忽然一變,說道:“龐謝,趕快攔住他,他手上那對鐵膽有問題,應該是某種信號發生器!”
“嘿嘿,現在纔想到,晚啦!”趙虎行扭頭向山洞外面望去。
......
順着趙虎行目光方向,龐謝等人向遠方瞧去,只見山彎那邊,兩條黑影正在飛速趕來。
這兩道黑影速度奇快,足尖一點,便掠出三五米遠去,不大功夫,來到石壁下方的叢林外面。
兩道黑影在林外稍一駐足,擡頭看了看石壁,似是在尋找趙虎行的位置,藉着這個機會,李大勇和田七也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正是他們剛纔提起的楊踱以及他的學生小天。
楊踱與小天在林外掃視一番,看到四人所在的山洞,馬不停蹄的向山洞方向走來。
叢林裡,成千上萬條蛇盤踞其中,楊踱與小黑卻滿不在乎,快步衝入林中,所到之處,羣蛇退讓,竟沒有一條蛇去咬他們。
眨眼之間,兩人突破蛇羣,來到山洞下方,飛身一縱,便是兩米多高,不等身形下墜,足尖一點石壁,身形又拔高兩米,三步兩步,便躍入石洞之中。
兩人一前一後躍入石洞,走在前面的正是畫家楊踱,後面的則是他的學生小黑。
楊踱進入洞中,卻不着急動手,而是瞧了瞧場中情景,衝着四人拱了拱手,說道:“幾位,咱們又見面了,果然是天涯何處不相逢!”
此人五官俊秀,身姿挺拔,此時站在洞口,一頭長髮迎風舞動,頗有魏晉風流之態,說起話來,面上含笑,聲音又有磁性,龐謝雖知他來者不善,但也提不起敵意來。
“楊教授,你來這裡是要做什麼?”李大勇率先問道,楊踱在三家村時,自稱是長安美術學院的教授,故此叫他一聲楊教授。
“左右不過是一點俗事罷了,李教官稍待片刻,我先問問趙部長,剛纔發生了什麼,若是還有轉圜的餘地,咱們未必不能化干戈爲玉帛。”楊踱笑道。
趙虎行咳嗽兩聲,就要張口說話。
“趙部長且慢,看您老這臉色,是被毒蛇咬了吧?先吃過解藥再說,一粒就好。”楊踱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來,遞在趙虎行手上。
趙虎行擰開藥瓶,從中倒出一粒膠囊,仰頭吞了下去,頓了一頓,將今日入谷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包括蛇羣追擊,身中蛇毒,剛纔搶奪發報機以及李大勇早有懷疑的事情。
楊踱聽完之後,點點頭,衝李大勇拱了拱手,說道:“李教官果然厲害,不動聲色便換掉藥酒,倒是趙老大意了。”
李大勇一怔,換藥酒的事情他全然不知,隨即反應過來,這一定是龐謝乾的,也就沒有反駁。
“不過,既然楊某來了,還請李教官給個面子,將密碼告知於我,省的動手壞了交情。若是李教官能坦誠告知,我保證不傷害你們三位的性命,若是不然,只怕三位要葬身於此。”楊踱笑着說道。
此人儀態風流非比尋常,這種要人性命的狠話,說起來竟有些和煦春風的感覺。
“你先告訴我,把學員引到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我再決定告不告訴你密碼。”李大勇說道。
“剛纔趙部長說的就是實話,難道李教官不信?”楊踱說道。
“難道我會信?”李大勇冷笑說道。
“可惜了,可惜了!”楊踱搖了搖頭,雙掌輕輕一擊。
啪!
掌聲響起之際,他身旁的小天驟然出手。
這姑娘看似清純如水,柔柔弱弱,這一出手卻迅若雷霆,飛身向前一躍,雙臂同時揮出,右臂屈肘,一肘頂向龐謝的喉嚨,左手握拳,一拳打向龐謝右肋。
這兩拳的速度自不必說,最爲陰毒的是,右臂肘尖處彈出三寸利刃,左手拳頭裡握着一把純黑色“指虎”,這兩件武器的表面浮現出一層幽幽青光,顯然是塗了毒的。
前天夜裡,趙虎行曾向楊踱說過,這三人中龐謝算個高手,故此,小天這一出手,便對準了龐謝,要取他的性命。
龐謝不慌不忙,側身跨出半步,閃到小天身體右側,右手閃電般伸出,立掌爲刀,一掌砍在小天肩頭,小天只覺得一陣劇痛,站立不穩,踉踉蹌蹌退出三四步去。
小天臉上一白,勉強穩住身形,還要再戰,卻被楊踱伸手攔住。
“好厲害的身手!”
楊踱眼中露出一絲詫異,說道:“你這一身本事是跟誰學的?小天在他這個年紀,也算是難得的好手,跟你可差的太遠了,尊師不是無名之輩吧?”
龐謝一笑,也不答話。
“算了,你不願說,我也不問了,省的問出什麼大人物來,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
楊踱脫去寬大的外套,雙拳虛握,一上一下護在胸前,雙腿分開,一前一後穩穩站住,呼吸平緩勻稱,面色平靜如常,眼神清澈明亮,絲毫沒有與人動手的意思,倒像是與人切磋。
李大勇臉色頓變,他雖然察覺不到楊踱的厲害之處,但他僥倖見過一次軍中絕頂高手與人動手,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
小天也是一驚,他對楊踱極爲熟悉,知道楊踱擺出這樣一副架勢,是把眼前這個人當做生平大敵對待,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龐謝年紀輕輕,怎麼能有如此厲害的修爲,竟要楊踱這麼重視。
“絕頂...”趙虎行從嗓子眼裡吐出這兩個字來。
觀戰的幾人之中,只有他的功夫最深,一眼看出,楊踱已經到了後天絕頂,武者巔峰的境界,只差一步便能打通內外天地,踏上修行之路,這份修爲比他年輕最強時,還要勝過一籌。
只有田七不明所以,覺得楊踱渾身上下看起來軟綿綿的,也沒多厲害,忍不住說道:“龐大哥,別把他打壞了,我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練過的。”
龐謝哈哈一笑,說道:“我不會把他打壞的,因爲我現在壓根不想跟他打。”
“爲什麼?”田七忍不住問道。
“因爲...”龐謝一邊說話,一邊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楊踱面色微變,面對他的威脅,龐謝還敢隨意彎腰,絲毫不做戒備,要麼是傻大膽,不知死活,要麼是極有自信,不把他放在眼裡,龐謝自然不是前一種人,那麼...
進洞以來,他第一次感到壓力。
楊踱怎麼想,龐謝不去管他,撿起石塊之後,衝着遠方大聲喊道:“尊駕看戲也看夠了吧?還不現身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