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多鐘。
趙虎行獨自一人,站在候機樓的大廳裡,靜靜等待航班的到來,這班航班已經晚點兩個多小時了,四周冷冷清清,就連值班的保安也開始打哈欠,他卻沒有絲毫不耐,依舊站的筆直。
十多分鐘之後,最後一班航班的到港,稀稀落落的旅客慢慢走出候機樓,在人羣之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分外引人注目。
這人昂藏七尺,面色赤紅,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戴一副墨鏡,走起路來龍行虎步,雄武異常,神氣的就好像得勝歸來的將軍,一股昂揚之氣,迫得周圍旅客紛紛側目。
趙虎行看到這人,眼睛頓時一亮,規規矩矩迎接上去,不顧周圍旅客怪異的眼光,深施一禮,沉聲說道:“屬下長安駐守使趙虎行參見敖烈殿下!”
敖烈一揮手,說道:“咱們沒這麼多虛禮,先找個地方吃飯吧,餓壞我了。”
“是,殿下請跟我來。”趙虎行低頭說道。
趙虎行在前面帶路,兩人一起走出候機大廳,兩輛嶄新的勞斯萊斯幻影早已等在候機樓外,趙虎行挑了一輛車,親自當司機,請敖烈坐下,其他人則坐在另一輛車上。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長安國際機場。
“殿下,不知您此次來長安府有何貴幹,需要屬下做些什麼?”趙虎行一面開車一面問道。
“也沒什麼大事,宮裡那羣老頭子見不得我閒,非要給我安排個差事,讓我看看各地的駐守使都乾的怎麼樣。”
“屬下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你做事一向認真,這我是知道的,不像這傢伙一樣。”說這話,敖烈從口袋裡掏出枚一寸見方的黃銅印來,在印璽上方,刻着一個山羊的頭顱,栩栩如生,冷哼一聲說道:“前些日子路過徐州,發現楊亢這小子欺上瞞下,順手把他處置了。”
“殿下是把他打回原身了麼?”趙虎行沉默片刻問道。
“本來我是想把他打回原身就算了,沒想到這小子非跟我說,他是七弟手下的人,要我給七弟留點面子!呵呵,敢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我乾脆讓他形神俱滅了!”敖烈大笑說道。
“殿下執法嚴明,屬下一向佩服。”
“算了,不說這個了,咱們換個話題,長安分部前些日子是不是來了個叫龐謝的小子?你認不認識?這小子怎麼樣?”敖烈問道。
“殿下也知道這個人嗎?”趙虎行虎軀一震,小心說道:“我前些日子也注意到了,還專門試探過他一次,好像只是尋常武林中人。”
“那你可看走眼了!要真是普通江湖人,那傢伙也不會讓我專門注意。”敖烈搖搖頭,並不認可趙虎行的說法。
“屬下眼拙。”說完這句話,趙虎行便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還有件事,最近全真一脈正在跟咱們宮裡談合作,打算在終南山搞一個訓練營,選上一批人手,充實一下隊伍,你也找一找,看有沒有什麼好苗子,對了,那個龐謝可以算一個,回頭報上去,拉到訓練營裡瞧瞧。”
說話之間,兩輛汽車駛過東海航空長安分部。
……
車上的兩人都不知道,就在他們談論龐謝的時候,他們的談論對象正好與擦肩而過。
龐謝也是剛從長安府回來,送他回來的是武中軍,也就是李天華的舅舅,這已經是武中軍第二次送他回家了,或許是因爲他的藥對李天華的病情幫助很大,與上次相比,武中軍這次的態度明顯熱情了很多。
龐謝爲李天華治病這件事,李天華雖然沒有說,李月牙卻不會保密,武中軍只要有心,很容易知道這件事。
至於爲什麼是武中軍送他回來,這就要從龐謝今天下午的經歷說起。
今天下午,龐謝與秦啓明一起去張胖子家吃飯,張胖子本就喜歡美食,更有一手絕妙的廚藝,稍差一點的東西都看不上眼,宴請龐謝與秦啓明的自然也是好東西。
只是東西雖好,龐謝卻無福消受。
三人來到張胖子家裡時,張胖子的媳婦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滿滿當當堆了一大桌子,秦啓明進屋一看,登時眉開眼笑,而龐謝只看了一眼,便不知說什麼好。
張胖子面有得色,指着一桌子菜,大聲說道:“秋高氣爽,菊香蟹肥,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我前幾天得了一大堆螃蟹,捨不得一個人吃,就搞了個百蟹宴,請兩位一起分享,夠意思吧?”
“夠意思,夠意思!”秦啓明哈哈大笑,他雖是長安人,但在少年時,便已去沿海謀生,在哪裡吃慣了螃蟹,最喜歡這種味道。
龐謝無語,他本是東海一隻螃蟹開啓靈智,化形爲人,如今雖然已經脫胎換骨,但畢竟出身蟹類,如何能下得了口?
當下只能藉口對螃蟹過敏,堅決不肯動口。
張胖子見龐謝堅決不吃,連聲大呼可惜,覺得龐謝實在是沒口福,這麼好吃的東西居然吃不了,但也不能勉強,便去廚房專門爲龐謝又炒了兩個菜。
三人一起小酌,兩人吃蟹,一人吃菜,輔以黃酒,其樂融融,只是龐謝時不時的表現出尷尬來,到讓張胖子百思不得其解,三人足足吃了兩個多鐘頭,方纔酒足飯飽,各自散去。
離開張胖子家之後,龐謝見時間還早,想着既然已經來到長安府城,索性去李天華家裡走一趟,多煎上幾服藥,省的週末還要再跑一趟。
到了李天華家裡之後,兩人寒暄幾句,聊了聊近期的情況,又聊了聊李天華的病情,龐謝便去廚房忙碌起來,一直忙到晚上十二點多鐘才結束,煎足了一週的藥材,這才告辭離去。
還不等他出門,武中軍正好忙完一天公事,來看望李天華,便提出要送龐謝回東海航空。
龐謝也就答應下來。
……
龐謝下車的時候,武中軍低頭看了看腕錶,正是凌晨一點半。
他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掏了根菸出來,點燃之後,狠狠吸了一口,靠在座椅上,雙眼微閉,聽憑香菸慢慢燃燒,似乎是在養神,又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一根菸點完,武中軍再次發動汽車,順着繞城高速,一路向南駛去。
長安府往南便是秦嶺,也就是華國南北雙方的分界線,秦嶺山脈範圍極大,其中名山便有終南、太白等等。
山中又有七十二峪,所謂“峪”便是山谷的意思,其實秦嶺山脈衆多,峪口又何止七十二個,這裡所說的七十二峪,只是撿其中最有名的說罷了,包括太乙、太平、太公等等。
此刻,武中軍駕車前往的,便是一個無名峪口,這條峪口也通道路,不過不是什麼大路,是隻容一輛車通行的水泥路。
順着這條道路,一路往前,開了半個多鐘頭,終於開到盡頭,再往前走,都是山道,汽車已經沒法再開了。
武中軍停下車,低頭看了看錶,此時距離他與龐謝分別,已經過去兩個多鐘頭了。
深秋時節,山中漸漸凝霜,凌晨三點多鐘,溫度已經降到零度左右,堪堪就要結冰。
武中軍不顧山中嚴寒,翻身下車,鎖好車門,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沿着山道大步向峪口深處走去。
天高月小,夜風如刀,山道兩旁,枯木矗立,落葉隨風墜在潺潺山泉之中,隨着泉水一路漂泊,頗有些逝者如斯夫的意味,任誰瞧上一眼,便有三分寂寞涌上心頭。
武中軍沿着山道走了半個多鐘頭,繞過一處山彎,一座道觀驀然呈現在眼前,白牆蘭瓦,朱漆大門,門上掛了塊木匾,寫着“玄幽觀”三個字,雖然面積不大,卻肅靜的很,瞧見這座道觀,他微微喘了口氣,臉上嚴肅的神情也漸漸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