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陰雨綿綿。
賀蘭青玄的母妃自縊而亡,按照先皇的命令,除了皇后可以入皇陵,其他妃子盡數隨子而離,而他最爲年幼,看着本應是自己的皇位被人給奪了去,就連母妃也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悄然離逝。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宮中逃離,途經鳳凰城,正值鳳無痕父母雙雙離世,登上城主之位的時候,兩人竟是在山中迷失之時遇見。
一個歸心似箭,一個望母心切,只可惜當時鳳無痕無知的一句話,就讓兩個人成了摯友,而這句話,賀蘭青玄記了一輩子。
“孃親離開的時候跟我說,讓我千萬不要去看她。”當年年紀還小的鳳無痕正趴在樹枝上望着他。
“爲什麼?”賀蘭青玄依舊面冷的回答,眼眶卻紅了一圈。
“因爲孃親很漂亮,活着的孃親才漂亮。”
至此之後,賀蘭青玄再也沒有千里迢迢的到當年的封地裡去看望母親,只會每年派人去好好掃塵,而他也如願以償的留在了京城之中,成爲了聞名天下的九王爺,在朝廷之中與人周旋。
而鳳無痕則是被抓回去狠狠教訓了一頓,自後便極少離開鳳凰城,過着逍遙自我的日子。
但他們的書信卻沒斷過,鳳無痕對於謀事雖笨,但對於一些其他的事情卻總是多有見解,兩人算是互幫互助才走到今天的這番地步。
時至今日,鳳無痕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幸好我當年說了那句話,不然我現在可怎麼辦喲。”
賀蘭青玄只不過是勾了勾脣角:“這些年來你都會抽時間到我之前的封地去給我母妃祭祀,其實只是找個藉口出去,別以爲我不知道。”
被戳穿了的鳳無痕乾笑了幾聲,沒說什麼。
他們之間的話不多,所見面的時間也不長,但往往比起每日一擡頭便可以看見的人來,他們之間反而多些信任和默契。
“你幫我照顧母妃那麼多年,如今,也到了該幫你一把的時候了。”賀蘭青玄平了嘴角,將手中酒罈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旋即直接將這酒罈扔到了身後的屋檐下,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來。
鳳無痕眉頭一皺,有些無奈:“這些人你倒是帶的越來越多了。”
賀蘭青玄但笑不語。
“不過話說回來,你要幫我什麼?”鳳無痕還是有些不解。
“自然是讓你不再停留於此,若是真的鳳凰,你就應該翱翔九天。”賀蘭青玄在屋檐之上站起身來,面色清冷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鳳無痕無奈的搖了搖頭:“讓我放棄,就好比讓你放棄這江山,不可能的。”
“你身上毒病的解藥何在?”賀蘭青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鳳凰城中隨處可見,只可惜會煉製解藥的人,只有程大人一家而已。”鳳無痕還是直接回答了賀蘭青玄的話。
賀蘭青玄了然,直接將鳳無痕一個人丟在了這屋檐之上,旋即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鳳無痕有些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壇裡的好酒。
……
一整夜的時間,程止水所派出去的人一無所獲,連陸蕁的影子都沒有。
“那雜市呢!?”程止水一夜未眠,眼睛裡面都有了許多的紅絲,一雙眼睛看的更是駭人。
“我們也去找了,但是一間間的看過去,竇娥米有找到陸小姐的身影。”下屬趕忙回答。
“繼續去找,我就不信這陸姓的人還真的能長了翅膀飛了。”程止水的目光陰冷,等到身邊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旁邊的肖大人才開了口:“她是不是知道我們想要先斬後奏,所以才……”
“不可能!”程止水的聲音又拔高了一些:“這件事情陸邕不可能會告訴他的孩子,但若真的是陸氏子孫聽信了數百年前的遺詔,那東西的歸還之時,便是我們鳳凰城灰飛煙滅之時!”
肖大人此時也被嚇到,嘆了一口氣出來:“若不是之前的城主將涅槃的事情……”
“閉嘴!不知道隔牆有耳嗎。”程止水喝止了肖大人還想繼續詳細說的話。
肖大人更是無奈了,這明顯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而程止水也略微冷靜了 一些,手指已然不安分的蠕動着,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而剛纔脫口而出的氣話也的確是不該說。
“罷了罷了,你先去準備着今日對決的事情吧,昨天那個砍了人手臂的人,一定要想辦法讓人將他弄出局去。”程止水無奈的擺了擺手,快點兒讓肖大人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而此時,陸蕁剛剛沐浴完,換了一身女子的衣衫穿上,而昨晚的夜行衣更是溼噠噠的掛在旁邊的架子上,一夜在湖水之中沉浮,只讓她四肢無力,這嘴脣也微微發暗。
幸好以前爲了偷東西也經常做些危險的事情,這樣的疲乏等會兒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
躺在牀上休息了一會兒,老闆娘敲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說了一句開門後才悠悠的從牀上爬起來,今天的老闆娘手中還是提着跟昨天一樣的食盒,只是在看見陸蕁蒼白了一張臉的時候,還是詢問了一句:“姑娘,你昨夜沒在房間,沒什麼事兒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在房間?”陸蕁從牀上下來串號了鞋子,微微皺眉。
老闆娘面露尷尬:“昨日城主府派了不少人過來,想要找一位姑娘……”
說罷,老闆娘的目光不自覺的放在了陸蕁的身上:“我們這邊雜市雖然是怎樣的犯人都收,但若是您惹到了城主府,怕是我也不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跟城主府並無半分瓜葛,而且我和兄長來自於京城。”陸蕁面色不改的披上了身邊的斗篷,精神比早上剛剛回來的時候要好上了許多,落座在桌子旁邊,將食盒裡早膳一點點的拿出來。
陸蕁一說自己是京城來的,老闆娘便是瞭然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這城主府中的人爲何如此遠離京城的人?”陸蕁將這還溫熱着的熱粥端過來,放在手邊。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城主府裡應該是一個京城人都沒有
了,對於朝廷的人,他們似乎也挺忌憚的,畢竟涅槃裡的東西都是那樣的傳言。”老闆娘搖了搖頭,拿了昨天的銀票,如今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我明白了,謝謝。”陸蕁點點頭,吸了吸鼻子。
老闆娘若有所思的看了陸蕁一眼,更加懷疑了。
將這食盒裡面的東西吃了個乾淨,看着手裡的紙條,正寫着鳳無痕不能離開鳳凰城的原因, 不免覺得無奈,自己的生命竟然全部掌握在另一個人的手裡。
真是沒有比這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將食盒放在這桌上,她不過是將彎刀包好,毫不猶豫的從窗外翻了出去,隱藏在了這雜市小小的巷子之中。
不過片刻,城主府中的人便是陸陸續續的走了過來,停留在了之前的客棧之中,而老闆娘正輕聲的將人給迎了過去,而很快,她之前所在的房間窗戶很快就被人打開。
這世道,還真的是人心不古。
從這雜市的小巷之中匆忙離開,將面紗戴上,大刺刺的走在人羣之中,絲毫不認爲城主府上下的人都能熟悉到一眼就能將她認出來。
而今日的鳳凰門對決,她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更何況,賀蘭青玄還說了,程止水今天已然吩咐了下去,絕對不會讓百歲骨留到第三日的。
站在擁擠的人羣之中,陸蕁微微仰起頭來看着賀蘭青玄和常逸塵兩個人入席,幾乎在他們兩個人落座的一瞬間,賀蘭青玄和常逸塵兩個人就已經在這擁擠的人羣之中找到了陸蕁的身影。
而賀蘭青玄並沒有將目光放過去,而是如往常一樣泰然自若的模樣。
常逸塵的目光就要看向陸蕁,卻被身邊的賀蘭青玄開口阻攔:“若是想她被發現,就看吧。”
常逸塵的動作微微一愣,終於是將自己的目光遊移到了臺上,而他的身邊正坐着棠溪。
棠溪昨日都沒有出手,除了賀蘭青玄和鳳無痕以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的人,而他在看見常逸塵的時候目光微動,面色卻不動。
“看來你不想她死。”賀蘭青玄輕聲的說道,將手中的杯盞放下:“東昇刀客常逸塵,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陸邕通敵叛國之前,你也曾去過其府上。”
賀蘭青玄手中的備戰在桌案之上發出輕輕的響聲。
“你知道?”常逸塵平日裡一副好面孔也冷漠了下來。
“本王當然知道,本王還知道你想報恩於陸家,卻不願意委身報恩於陸吟雪。”賀蘭青玄冷笑。
“若是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將你殺了。”常逸塵的聲音格外的低沉,甚至因爲壓抑着滿是怒氣的吼聲耳微微嘶啞。
“想殺我的人不多你一個,也不少你一個。”賀蘭青玄反而揚了揚嘴角,對於此事,他倒是沒有半分的害怕。
當他們二人聊完,常逸塵用餘光再看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陸蕁的身影了。
而陸蕁此時正緊緊的跟在一個人的身後,幾乎是將臉上的面紗又拉了拉,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穿梭在人羣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