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霓裳一臉的不樂意,可玄天奕已經沉下臉來,她知道,這是四皇子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決定。
便只得低了頭,對着想容說了聲:“對不住了。”
想容沒說什麼,站在玄天華身邊,身上不停地發抖。
玄天華對着玄天奕抱了下拳,沒再多說什麼,重新攬上想容的肩,將人扶到船亭裡頭。
步霓裳瞪着二人的背影,狠狠地咬起銀牙。
而湖水裡,那侍衛已經將沉魚制住,託着游到了粉黛的船邊,用力把人往上一舉,就由上面的太監接過去重新安置回船上。
倚林趕緊上前把自己身後的薄披風取下來給了沉魚,再把人扶到船亭裡。
沉魚已經凍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不楚了,嘴裡胡亂地喊着:“七殿下,救救我。”
粉黛輕哼一聲,“七殿下可沒工夫救你,你是被個侍衛和太監救的。”
沉魚稀裡糊塗地也聽不明白粉黛在說什麼,只覺身上冷得不行,整個兒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裡一樣。
粉黛起身,嫌棄地踢了沉魚一腳,這個大姐姐如今對她來說,就像是一件被人用完了還廢棄不要的貨物,與之站在一起都覺得跌份兒呢!
倚林瞪了粉黛一眼,卻也不敢說什麼。她畢竟只是個丫頭,沉魚如今在鳳府地位比較尷尬,她不想再因爲沉魚得罪了粉黛,到時候鬧起來,只怕沉魚也保不住她。
一場風波總算結束,各家的船紛紛往湖心島的碼頭行去。
上岸時,早有宮女等在岸邊,一見想容在玄天華的攙扶下下了船,趕緊上前去把人接了過來。“殿下放心,奴婢這就帶三小姐去換衣裳。”
玄天華點點頭,對着想容說:“去吧,不要怕。”再吩咐宮女:“好生侍候着。”
想容實在凍得不行,點點頭,帶着哭腫眼睛的梅香,跟着宮女就走了。
而沉魚這邊等了好半天都沒有人理,後來有個官家夫人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主動將自己的披風給她蓋上,這纔有個太監上前,瞅了一眼沉魚道:“你跟咱家來吧!”
沉魚已經顧不上計較,也顧不得再找玄天華了,迷迷糊糊地就在倚林的攙扶下接着那太監走。
這湖心島說是島,可實際上竟是一塊平地,面積很大,足夠比今日再多兩倍的人合歡飲宴。
因爲這地方從來沒有對外開放過,人們上了島來第一件事便是看這島中美景,漸漸地便也將之前的事淡忘了去。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想容總算是換好衣裳重新回來。妝容也重新補過,連頭髮都擦乾了。雖然面色還是有些白,卻也更把她顯得楚楚可憐。
她在宮女的引領下來到今日宮宴舉辦之地,小宮女介紹說:“這一片原本種着梅林,但後來皇上說這個平島很適合大家一起聚聚,便着人將梅林全部砍去,讓空地更開闊起來。”
想容一邊聽她講着一邊極力地搜索着玄天華的身影,終於在一個安靜的角度把他尋到,原來那人竟躲了清靜,一個人在那裡喝茶。
想容腳步加快了些往那邊走去,梅香緊跟着,小宮女任務卻已經完成,衝着想容的背景俯了俯身,離開了。
她到時,玄天華剛好放下手中茶盞,見她來了,主動開口問道:“有沒有好一點?給你送去的藥吃了嗎?”
想容點點頭,問出心中疑問:“爲何我二姐姐百草堂裡賣的藥丸殿下這裡會有?”
玄天華心說還不是你二姐姐方纔給的麼,但嘴上卻不能承認,只得扯了個謊到:“百草堂的藥丸遠近聞名,我們經常會去買一些備着。”
想容不疑有它,覺得玄天華的話很有道理,於是又俯了身去,認真地道:“多謝七殿下救了想容,要不是有殿下在,想容只怕已經死在湖水裡了。”她說起這話時還是有些後怕,特別是一想到當時是沉魚拽了她一把,然後粉黛又推了她一下,就更覺得遍體生寒。那是她的親姐妹啊,她們爲何要這樣做?
玄天華見她微微有些失神,便將桌前的另一碗茶端了起來親手遞給她:“喝點下去,暖暖吧。”
想容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頰把熱茶接過,可又覺得有個事一定要解釋下,於是又道:“宮裡頭沒有太素氣的衣賞,這個粉色的好看是好看,但是我二姐姐……”一提起鳳羽珩,小姑娘的心又沉了下去。
“怪不得阿珩喜歡你。”玄天華看着想容,起了個淡淡的笑,突然上前半步,俯身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句:“放心,你穿成這樣,正是迎接阿珩的樣子,她會很高興的。”
想容完全聽不明白玄天華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此時,來參加宮宴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就是這一方小天地也聚集了不少人,還有幾位皇子也朝這邊走了來。
她便俯了俯身,主動道:“不打擾殿下,想容到另一邊去坐。”然後提着裙子就跑了。
玄天華目送過去,只覺這小丫頭跑走的樣子,從背景來看,到真是有幾分鳳羽珩的模樣,不由得又淡笑開來。
回到女眷堆兒裡的想容馬上吸引了一羣夫人小姐圍攏過來,不管怎麼說,能被七皇子青睞的女孩,總是值得巴結的。
玄天歌好不容易纔把想容從人羣裡給救出來,扯着她到自己坐的那邊,任惜楓三人也早就坐在那裡看着她笑了。
白芙蓉熱絡地挽起想容的胳膊,取笑她:“小丫頭,心裡有沒有撲騰撲騰的在跳啊?”
想容被她們笑得臉頰紅得都快滴出血來,可心裡卻一直在想着玄天華最後的那一句話。
她的二姐姐,她從來都不覺得二姐姐是真的死了,之所以想穿素色的衣裳,只不過是不想在這種時候太過張揚。在她心裡,二姐姐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誰死了她也不可能死。
所以,剛剛的話莫非是……
想容腦中一激靈,抓着玄天歌就小聲問了句:“你們是不是找到我二姐姐了?”
玄天歌一愣,“你聽誰說的?”
“我……”想容怔了一下,搖搖頭,“我猜的。你們都是我二姐姐最好的朋友,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們怎的還會有心思來取笑我。”
風天玉贊她:“聰明。”
想容眼一亮,“這麼說,是真的?”
玄天歌俯在她耳邊說了一會子話,就見想容的嘴巴越張越大,大到白芙蓉給她塞了一塊兒點心都沒堵住。
當玄天歌的話終於說完,想容差點兒沒被那點心給卡死,一邊喝水一邊又急着問:“郡主沒有騙我吧?”
“我騙你幹啥?”玄天歌往人羣裡瞄了一眼,一下就看到鳳瑾元正在大朝臣堆兒裡左右逢源呢。她眉頭一下就擰了起來,伸手指過去道:“瞅瞅你那個爹,一個女兒死了,他不痛不癢;兩個女兒掉水裡了,他還是問都不問。哎?”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呀,你爹不是都恨不能拿你那大姐姐當國寶麼?怎的他的寶都掉水裡了,他連個問候都沒有?”
想容不知道該怎麼跟玄天歌解釋,總不能真的把沉魚的事情給說出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她搖搖頭,嘆了口氣,只道:“父親的心思向來難以琢磨,我也不知道。”
玄天歌知道從個小孩子嘴裡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起了身,朝着鳳瑾元所在的方向就走了去。
想容想拉她一把,被風天玉給攔住了,“你別管她,你那個爹還就得天歌去收拾。”
鳳瑾元也看到玄天歌朝這邊走來了,而此時,正有個三品官員與他敬酒,他這酒杯剛端起來,玄天歌就到了跟前兒了——“鳳相看起來挺高興啊!還跟人推杯換盞呢,您這是在慶祝什麼?”
鳳瑾元一陣頭大,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舞陽郡主玄天歌,正經的皇親,說也說不得,罵更罵不得,偏偏人家跟鳳羽珩又十分交好。爲了鳳羽珩的事,這玄天歌沒少跟鳳家鬧騰,沒想到這宮宴之上竟也不放過他啊!
他心裡暗歎了一聲,話還是得回:“郡主說笑了,今日皇上設宴,下官總不好掃了大家的興。”
“是嗎?”玄天歌點點頭,“鳳相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今日能來到宮裡的,相信都是通情達理的人,鳳大人家有喪事,誰也不會挑你理的。同時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這是多大的事,真是難爲鳳大人還難言歡笑了。”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所有的人都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就見玄天歌話一說完,馬上就衝着衆人招起手來:“都別光看着了,本郡主明白你們心裡定是都想着開解開解鳳大人,讓他節哀。來來來都過來,鳳大人家裡沒設靈堂,那咱們就趁着宮宴的機會跟鳳大人說說話吧!”
在她的號召下,一衆夫人小姐都被她給招呼過來,圍着鳳瑾元不停地道着:“鳳相,一定要節哀啊!鳳相,人死不能復生,您可得保重身子!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鳳相家裡真是流年不利呀!”
鳳瑾元心裡直呼晦氣,可又沒辦法發火,只好硬着頭皮將這一聲聲節哀給接了下來。好不容易尋空檔插上了話,這才趕緊道:“我家裡的事是小,今天是皇上爲濟安縣主辦的宮宴,咱們可不要喧賓奪主。”
玄天歌掩住口咯咯地笑了起來,“鳳相,您記得今日這宮宴到底是爲了什麼就好。那位縣主可是受了大驚嚇的,到時候還望鳳相能幫着安慰一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行。”玄天歌一瞥間,就見主座側方向的小路上,帝后已經並行而來,這才收了口,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可臨走之前卻又陰嗖嗖地跟鳳瑾元說:“對了鳳相,我前些日子有幸跟那縣主見過一面,那可真是個明白人,她告訴我說,這個世上向來都是有借有還,那些欠過她債的人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也會一一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