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再一次正視現實——她的確是窩在玄天冥懷裡的時候才能睡得最踏實。
這一覺睡到次日天大亮,玄天冥剛回京,也任性地沒去上朝,就一臉滿足相地摟着媳婦兒睡懶覺。
於是,先醒來的某人暗搓搓地幹了一件蓄謀已久的大事——摘玄天冥的面具。
她一早就想窺探這面具底下的臉到底毀到什麼程度了,只是奈何面具主人防守森嚴,她幾次下爪子都被拍了回來。鳳羽珩就有些後悔,還不如當初給他治腿時趁着全麻就掀開呢,她是逞的什麼君子呀?她本來就只是個小女子啊!
於是,小女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爪子從某人的前胸拿開,緩緩上探。就覺得指尖兒已經能感受到黃金特有的觸感,只需再努力一下下她就可以成功了。
可惜,成功之路總是那麼坎坷崎嶇,就在她的小指頭已經夠到面具邊沿時,一隻大掌毫不留情地覆蓋上來,然後,她那手就從哪來的又回哪去了。
某人表示不服——“憑什麼?想當初就是看在你那張臉的份兒上,本姑娘纔給你治腿,結果你這過河拆橋啊,腿治好了就把臉遮上了!”
玄天冥伸手去捏他家媳婦兒的臉:“承認當初你就看上本王了?”
鳳羽珩咬牙:“少給我轉移話題,現在是說你這破面具,你到底能不能給我摘下來讓我看看?萬一我能治呢?”
玄天冥揉揉這炸毛小刺蝟的頭髮,鬆鬆軟軟的,好玩極了。“不用治,沒事。”他淡淡地說,眼裡沒有任何波瀾。
“恩?”鳳羽珩眼睛一亮,撐起半邊身子盯着問他:“你的意思是說,你的臉沒事?”再一頓,就覺撐起來的半邊身子有絲絲涼意,低頭一瞅,好麼,衣裳都被脫個淨光,就剩下個可愛的小肚兜。她怒了:“玄天冥你特麼的是不是脫我衣服脫上癮了?你說我這十三歲的小身板,沒胸沒屁股的,你有什麼好脫的?姑奶奶就是以前太好說話了,所以給你落下了這麼個毛病,玄天冥你不要得寸進尺,信不信我把你也給扒了?”
他點頭,“信。”然後兩眼笑得彎彎,很好,總算是把面具那一茬兒給岔開了。見這丫頭一臉心虛地又鑽回被子裡去,玄天冥笑笑問她:“頭還疼不疼?”
“什麼?”鳳羽珩一愣,就想問什麼頭還疼不疼?她爲什麼要頭疼?不對,爲什麼她跟玄天冥睡在一起?這張牀到底是誰的?
哦老天!她覺得每次一遇到這種情況,都要不停地考慮是誰的牀這個問題,偏偏這種稀裡糊塗就被玄天冥給睡了的情況還時常發生,她到底是作了什麼孽?
這丫頭一臉糾結的小模樣總會讓他看得捨不得移開視線,可依然會想起昨日大街上那個醉意朦朧滿眼掛淚的小人兒,他活到這麼大還沒因什麼人心疼到那個程度,可是昨晚,他竟心酸得想要掉淚。
許是玄天冥注視得久了,縮在被子裡的人腦子也回過一些神了,於是,從昨日走進仙雅樓開始,一碗一碗灌酒的畫面重新在腦子裡復甦開來。
丟人啊!
鳳羽珩那個懊惱,再瞅瞅玄天冥,頗有幾分尷尬地道:“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
玄天冥搖搖頭,“沒事,本王不會笑話你的。”
她等着他問自己爲什麼要喝醉酒,可是等了老半天玄天冥都沒問一句。再等一會兒,便明白她與他之間本就不需要多說,她做什麼他懂,他想什麼,她也能猜個大概。就像兩人睡在一起,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他也只當她是個小暖爐一樣抱在懷裡,僭越一分一毫都沒有。
鳳羽珩也就不等了,她只是認真地問了玄天冥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也覺得我很奇怪,你會不會……”
玄天冥失笑,伸手去捏她的小鼻子,“本王打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覺得你很奇怪了,你說的那個如果,根本不成立,或者你可以換個方式來問,你問問我,如果有一天你變正常了,我會不會像姚氏那樣。”
鳳羽珩有些尷尬,特別是在他提到姚氏的時候,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現了一絲慌亂。
隨即就被擁入一個懷抱中,感覺到玄天冥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正在對她說:“左右也快要回大營了,你就住在我這兒,別回那邊了。”
她吸吸鼻子,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玄天冥一下就高興起來,拖着她起身,賊兮兮地又道:“洗漱吧!到你的那個乾坤裡。”
鳳羽珩握拳,“你把我留下,就是爲了享用那個乾坤空間吧?”話是這麼說,可還是拉着人一頭扎進藥房,然後她就默默地坐在休息室的牀上,聽着洗手間的水聲,等着玄天冥享受現代化的沐浴設備。
卻不知,就在她留宿御王府的這一宿,郡主府那邊,姚氏一夜沒睡,直到天亮時,竟讓她琢磨出一個驚人的決定來!
鳳羽珩與玄天冥二人從空間裡出來時,正好聽到外頭有敲門聲,隨即便是黃泉的聲音傳來:“小姐,殿下,起了嗎?”
玄天冥應了聲:“進來。”
黃泉推門而入,看到鳳羽珩時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昨天小姐沒咋地丫鬟喝多了,這事兒是有點兒丟臉的。不過此刻她也顧不上再提醉酒一事了,黃泉匆匆上前,一臉憂色地對鳳羽珩道:“小姐,夫人回鳳府了。”
話說完,就等着鳳羽珩再多問幾句,最起碼也得有個驚訝不解的過程,然後她好把今早姚氏如何決然出府的經過再講上一遍。可等了半天,鳳羽珩卻一句也沒問,只是愣了半晌,而後平淡地說:“回就回吧,我總不能把她囚禁在府裡,她要做什麼,要去哪裡,是她的自由。”
黃泉堵在嗓子眼兒的話就沒說出來,又見玄天冥正衝她微微搖頭,便決定把後面的話給咽回去,只又安慰鳳羽珩道:“左右現在鳳家那邊也沒什麼要緊的人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會護着她的。”說完,輕嘆一聲,便沒有再開口了。
鳳羽珩也當沒有這回事,扯着玄天冥吃飯,吃完了飯又笑嘻嘻地夥同前來找玄天冥彙報工作的王卓,將事先掏出來的幾道菜裝了食盒讓王卓帶到山牢裡去送給俞千音。
玄天冥看她這小動作搞得起勁便也沒多理,自顧地站在院子裡與白澤說話:“派人盯着鳳府那邊,盯緊姚氏,可千萬別出什麼事纔好。”
白澤是知道玄天冥昨晚到郡主府去警告了姚氏一番的,聽他這麼說不由得奇怪,“主子是擔心姚夫人與鳳大人聯手,對王妃不利?”一邊說一邊還搖起了頭,“不至於吧?”心說這要真是親爹親孃聯起手來坑閨女,那不用郡主和殿下動手,他白澤就能提劍殺入鳳府,把那兩口子都給砍了。
可玄天冥卻搖了頭,苦笑道:“她還不至於真的下手對自己女兒如何,只怕她這次回到鳳府動機不好琢磨,總之盯着點就是。”
王卓從御王府出來後直接又進了宮,自打上次京城大亂之後,王卓這個京門提督便又晉升了一級,如今已然可以自由在皇宮與京城之間往返。
他今日是受鳳羽珩之託來給關在這裡的俞千音送飯的,這個宗隋六公主被玄天華收拾一番後,留了一身的皮外傷,雖不致命,可在陰冷的山牢裡傷口得不到好的治療,疤結了又裂,裂了再結,一來二去的就掛在了身上,再也去不掉。
化名俞千音的李月從來也沒想過,自己居然翻船在玄天華的手裡,她就納悶了,所有人都說大順的七皇子是個神仙一樣的人,無喜無怒,無憂無怨,沒有什麼人能讓他多上心一分,也沒有什麼人能激起他的情緒波瀾。
可當她真正地與之接觸,卻發生根本不是外界傳的那麼回事。玄天華的確是長了一模神仙相,但他的心卻是活的,他也會生氣,也會煩躁,甚至也會用一根繩子把她拖在地上跑。李月對此萬分糾結,有的時候她真懷疑是不是找錯了人,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大順的七皇子。可若是錯了,這天底下又有什麼人能長成那樣?
王卓提着食盒到天牢時,就覺得這宗隋的六公主已經快要瘋了,牢房守衛說:“她每天就不停地叨嘮什麼七殿下七殿下的,有的時候還問我們是不是有兩個七殿下。”
王卓擺擺手讓那守衛下去,然後他走到牢門前,將食盒裡的飯菜一盤盤都拿出來擺到地上,也不管牢裡的人有沒有在看他,只自顧地說:“郡主說了,有些事情她不點破並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不要試圖在她面前搞小動作,論起玩兒陰的,她纔是祖宗。”
裡面的人終於不在自言自語,而是尖銳地問了王卓一句:“什麼郡主?誰是郡主?”
王卓冷笑,“忘了告訴你,濟安縣主現在已經是濟安郡主了,如果有一天宗隋能把你贖出去,可要記得備一份厚禮呢!”
王卓沒有多留,擺好飯菜就走了開,俞千音卻愣愣地看着那些飯菜,再度陷入了崩潰中。
一模一樣,連上頭她動過幾筷子手腳都認得出,這就是洪災時那幾盤被她下了藥的飯菜。被拖回京城那晚鳳羽珩就提起過,她始終當那是玩笑,卻不曾想到,事隔這麼久,這幾盤菜居然還在!色香味似乎都與之前沒有半分差別,好像洪災那晚就是昨天。
李月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錯亂了,那幾盤菜就像魔鬼一樣侵蝕着她的神經,她拼命地後退,一直退到牆根兒底下,卻還是止不住瑟瑟發抖。
鳳羽珩邪門!這是從這一刻起,李月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這幾日,搬到新宅的鳳家也是亂作一團,先是姚氏突然回來了,緊接着,不出兩日,韓氏小院兒裡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姨娘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