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聽得端木安國心都直哆嗦,越是想要順利出城就越是出差子,他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曾經爲了巴結千周皇帝,他想盡陰損的辦法幫着千周國君消除隱患,竟是研究出了那種能夠把人變得不男不女的方法,並用封昭蓮做了實驗,製成藥人,讓他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國君的本事。
他當然明白總有一天封昭蓮會來找他報仇,也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天。在得知封昭蓮也往東界來了之後,他曾想辦法將封昭蓮引到桐城來,卻沒想到,人是來了,卻並沒能成功地被他擒住。就在他打算不顧知州府的顏面、強行進入將封昭蓮搜捕時,五里防線那頭就已經有了動靜。
到底還是沒來得及消除後患,端木安國看着從城樓裡頭繞出來的封昭蓮,還有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精衛雲蕭,突然就有一種報應來襲的感覺。額上現了冷汗,從前曾常年生活在北界冰寒之下的端木安國,竟出奇地在宗隋這種暖冬天氣下感到了寒冷。
直覺告訴他,今日在這封昭蓮面前,他似乎跑不掉了。可這沒有道理!端木安國的一隻手往袖子裡摸了一把,有一柄短槍被他藏在袖間,裡頭只有三顆子彈,是他一直捨不得用的保命之物。有這東西在手,再加上自己身邊到底還跟着幾個人保護的,總不至於輸給雲蕭一人。
這樣一想,心中便更有了些底氣,於是狠瞪着封昭蓮,冷冷笑了起來——“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藥人,蓮王殿下。蓮王殿下今日怎麼穿起男裝了?您一向不是很滿意我們對您的改造,更十分得意改造過後美豔的容貌麼?怎麼?從前愛紅裙,這會兒又愛上男裝了?聽聞蓮王殿下對大順的七皇子很感興趣,那您可不能以男色示人,那七皇子是不會喜歡的。哦對了,忘了跟你說,不知道蓮王殿下聽說沒有,那大順的七皇子和鳳羽珩那個小賤人已經死了,就在昨夜,被本將軍的天雷給炸死了!一個是心上人,一個是好朋友,怎麼樣,有沒有很心痛的感覺?”
端木安國刺激封昭蓮是無所不用其極,一切足以傷害她的惡毒之話都往外扔,成功地讓封昭蓮那張臉變了一次又一次顏色。可他到底沒有被這種低級的激將法給激怒,反而不解地問端木安國:“何以你還要如此來氣我?不知道我越生氣對你就會越殘忍嗎?端木安國,本王這一生不怨天地,不怨命運,卻只怨你。只要你活着一天,本王就日夜不安,做夢都想把你給掐死。當然,本王也知道你厲害,從前厲害,現在更是有可怕的東西在手。所以本王根本就沒打算像原先曾想過的那般,把你生擒活捉再百般折磨。現在,本王退了一萬步,只要能把你給弄死,哪怕本王跟你同歸於盡,那也是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着端木安國,“阿珩死了,七皇子死了,很好,那麼,咱們就一起下去陪陪他們,有帳,到地下再算!”說完,往後退了兩步,沉聲道:“雲蕭,動手。”
命令發出,雲蕭二話不說,飛身上前,手中暗器齊發,對着面前敵人就打了出去。
端木安國身邊的人趕緊將他護住,以兵刃相抵,將那些暗器一一擋在刀劍之外。但也還是有例外的,雲蕭出手的東西太多,暗器幾乎是一把一把地扔過來,以至於總有那麼一兩支不是那麼容易抗住,於是破器而來,劃上了他們的皮膚。
也不知道那暗器上淬了什麼毒,竟只是稍微刮上了點邊兒就能致人迅速昏迷,幾乎都沒有過程,一沾着,立即倒地。
端木安國大驚,不由得連連後退。可他也不敢退太多,因爲身後玄天冥的大軍也正向城裡涌來,由西向東,很快就要到這邊了。
封昭蓮哈哈大笑,他告訴端木安國:“可怕吧?是阿珩給我的麻醉針呢!只需要你們沾上一點點,睡上數個時辰都沒有問題。怎麼樣,想不想嚐嚐?”
端木安國大驚,鳳羽珩給他的東西?麻醉針?他記得在北界、鳳羽珩混入他的府邸時也曾用過這種能夠迅速致人昏迷的東西,着實讓他的府邸混亂了好一陣子。如今她把東西給了封昭蓮,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他心再沉了沉,鳳羽珩手裡怪東西可是不少,只給了麻醉針還好說,萬一連天雷槍械這種東西也給了,可怎麼辦?他今天還跑得了嗎?
雲蕭的攻擊一直在繼續,手裡的麻醉針着實打了好一陣子,讓端木安國身邊的人手忙腳亂。本來就不多的人瞬間被麻醉了一大半,最後麻醉針徹底打完,端木安國身邊僅剩下五個人了。
端木安國額上的冷汗又流了流,決定再不多等,隨手入懷,把那柄一直當做保命之物的手槍拿了出來。正準備對準了封昭蓮扣動扳機,卻突然發現自己對錯了人。眼下應該先打死雲蕭才行,封昭蓮不會武功,只要雲蕭死了,封昭功就是隻沒了牙的老虎,而自己一身功夫過硬,對付他可太容易了。
人就怕猶豫,一個猶豫間就會錯失很多本來可以擁有的機會。端木安國的槍口從對準封昭蓮再轉移向雲蕭,不過三息的工夫,心思就已經被那雲蕭給算了個明明白白。只見他身形一閃,人鬼影一般的晃動,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端木安國的身前。
端木安國並不奇怪,千周精衛就跟大順暗衛是一樣的,有着出神入化的輕功造詣,雲蕭做爲封昭蓮身邊頭等精衛,那輕功自然是更加的好。既然他瞄不準雲蕭,也不錯,正好雲蕭的閃身把封昭蓮給讓了出來,那麼,他就去打封昭蓮吧!這可是絕佳的機會。
他心思一動,槍口又往封昭蓮處移了去,同時大聲喝呼身邊剩下的五人:“護住我!”話一出口,那五人立即以他的後心爲中心,扇形排開,將人緊緊護住,以防那雲蕭突襲。
可也就在這時,只聽“砰”地一聲響,端木安國還奇怪自己沒開槍啊!爲何會有打槍的聲音?隨即就覺自己右肩頭一痛,原本持槍的那條手臂猛地垂了下去,再也擡不起來。手槍落地,血流順着手臂嘩嘩流淌。
他疼得臉都變了形,一擡頭,正瞧見封昭蓮手裡也拿着一把黑洞洞的槍對準了,嘴裡還在說着:“完蛋,槍法不準,沒打人打死。”這才知道,原來一槍打中肩頭還真是他命大,人家本來是想直接打要害的,就是沒打準而已。
眼秋着封昭蓮又要扣動扳機,端木安國急了,一咬牙,那條被子彈打得下垂的手臂竟被他擡了起來,然後一顆長條形的東西從袖袋裡拿出,再用手一扯,立即就有白色濃煙從那物底下冒了出來。他哈哈大笑:“封昭蓮,本將軍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去死吧!”說完話,用力將那東西往封昭蓮所在的地方扔了去。
但見那物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半弧形,白色濃煙隨着那道弧線劃開,危機感也隨之而來。
封昭蓮頭皮發了麻,雖然不認識那是什麼,卻也明白,一旦自己被打中,命就沒了。可是他還沒殺死端木安國呢,這可不行啊!
千鈞一髮之際,原本想要突襲端木安國的雲蕭,手都已經觸到端木安國的脖子了,只需要再往前一點點,一用力,就能把端木老賊的脖子給扭斷。
可封昭蓮那頭的情況卻讓他不得不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因爲那劃空而過之物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他知道自己必須趕在那物落下之前將其抓住,再扔向別處可保命。可那東西已經扔得很遠了,速度也很快,他即便用盡全部內力怕也趕不上其下落的速度。
雲蕭發了恨,那種將要與從小護到大的封昭蓮分別的感覺清晰來襲,這讓他心裡發慌。於是內力猛然運至巔峰狀態,飛起身形向前竄去,就好像離弦之箭那般,不管不顧。
可他竄起的同時卻也沒有放過端木安國,手中長劍一卷,竟狠狠地帶走了他的一條手臂。就聽端木安國“啊”地一聲大叫,空中有血濺起,跟那之前扔出去的東西一前一後劃過,一道白煙,一道紅血。
然而,雲蕭到底是沒能成功地把那東西抓住再扔開,眼瞅着那物就要落到封昭蓮身前,他一咬牙,朝着封昭蓮狠狠地撲了過去。撲到封昭蓮身上時,雙臂展開,將人滿滿抱住。
落地的一刻,雲蕭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從後心、後腦、從整個兒後身傳來的巨痛之感。那是肉炸開的感覺,是骨肉剝離的感覺,是血光四濺腦漿迸射的感覺……
雙眼開始模糊,速度極快,從白茫茫到紅通通再到泛起黑幕,一點點的,痛感覺被眩暈代替,面前封昭蓮那張驚恐的臉也不再清晰。
他知道,生命的盡頭就要到了,思緒卻在這一刻突然又明朗起來。他想起母親在世時曾對他說,這一輩子都要護好封昭蓮,只要他還活着,就絕不能扔下封昭蓮不管。
雲蕭苦笑,他活着,自然會護好封昭蓮,可是現在他要死了,以後誰來護那個人呢?
強打起最後一點精神,雲蕭開了口,問封昭蓮:“受傷沒有?”
封昭蓮的嘴巴動了動,雲蕭卻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不過沒關係,從口型他就能分辨得出,對方說的是:沒有。
沒有,他就放心了。
“用我一生,護你一生。如今使命完成,主子,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