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的人已然坐不住了,變換了姿勢往前爬了幾步,撅着屁股往下瞅。就見那別人霸氣的“貓”一步三晃地走進院子,在一衆丫鬟下人熱切的圍觀中淡定地賣着天然萌,四條小胖腿很努力地倒騰着,步子卻依然邁不穩。但勝在態度認真,努力地又往走挪了一段距離之後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四下瞅了瞅,繞過那些下人們火一樣熱情的目光,視線精準地定格在房頂上的某人,看了一會兒,“嗷嗚”地發表了感慨。
衆丫鬟步步後退,終於有人將這萌物給認了出來——“這這這,這不是貓,這是虎啊!是虎!”
隨着這一聲大叫,衆人再次後退,一直退到無路可退方纔停下來,可腿肚子還是在打着哆嗦,不由得紛紛擡頭往房頂上瞅,希望自家主子能及時下來解決這一困境。
誰知道鳳羽珩竟趴在房頂上看呆了,兩隻大眼睛卡巴卡巴的,瞅着那隻萌噠噠的小奶虎,竟是隔着空跟人家聊上了天:“喂!你是誰家的?看這樣子剛生下來沒多久吧?被遺棄了?”
小老虎哪裡能聽明白她說什麼,就是瞅着上頭有個人,似乎跟旁的活物不太一樣,還挺好看,於是往地上一賴,就等着對方能下來。可鳳羽珩半天也沒見動彈,它有點兒着急,不停地用小爪子拍着地面,一臉的不樂意。
鳳羽珩就樂了,“氣性還挺大,哎!你是虎吧?不是貓吧?”古代的生態環境居然好到剛出生的小老虎都可以自己出街了?想她來這大順朝也是有兩年了,怎的這還頭一回碰上?
就準備跟那小老虎再聊兩句,這時,院外頭傳來一傳熟悉的輕咳,隨即,紫袍身影進來,氣定神閒地走到小老虎屁股後頭站下。丫鬟們跪了一地,齊聲高呼:“叩見御王殿下。”
來人正是玄天冥,就見其一揮手,將閒雜人等都趕了出去。然後擡地腳,往那小老虎的屁股上輕蹭了幾下,“喂。”
小老虎回頭,很不高興地往臉上摸了一把,往邊上挪了挪位置,再次臥趴。
玄天冥也不跟它過多糾纏,只是擡頭看着屋頂上極沒形象的那小丫頭,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往前走了幾步,雙臂一展——“珩珩,下來。”
鳳羽珩樂呵呵地跳了樓……正好落在他的懷裡。某人很不客氣地揩了把油,“有點肉了。”隨即就聽那小老虎又是“嗷嗚”一聲,不由得皺眉道:“真是比小孩子還難侍候。”
鳳羽珩早掙開他去把那隻小虎給抱了起來,“你從哪裡搞到這麼只小白?”這是隻小白虎,剛出生沒多久的樣子,還肥嘟嘟的,到是極爲可愛。
玄天冥拉着她在院子裡的石椅上坐下,這才道:“母妃在東界住的那陣子,那頭的將士爲了討好她,居然就從林子裡抓了兩隻老虎養在將軍府裡。回京的時候母妃非說要帶上,被七哥拒絕了。誰知她偷偷的給那頭的將軍飛鴿傳書,說是月夕宮宴若是東界有人進京,務必把那兩隻老虎給運抵京城。這不,福州知州來時還真就給運了來。那兩隻虎一公一母,母的懷了崽子,生了兩個死了一個,剩下的這個也是有點弱,七哥看着可憐,讓我送到你這邊來,說看看能不能養得活,好歹也是條小生命。”
玄天冥一邊說一邊搖頭,他的這個母妃真是太胡鬧了。
鳳羽珩到是不這麼認爲,一邊聽是一邊豎起了大拇指,“母妃真霸氣!人家宮裡的妃子都養個貓貓狗狗的,咱母妃養老虎,霸氣!”
“行了。”玄天冥苦笑,“你就別跟着起鬨,看看這小崽子能不能養得活,我瞅着還挺好看,你要是喜歡,抓來做個伴到也好,只是不知道長大了之後野性能不能收得住,不要傷了你纔好。”
“我養的小白,不可能傷我。”某人已經很自覺地把這小虎歸爲己有,偏偏那小白虎在聽到她這樣說之後還用胖乎乎的虎臉往她手背上蹭了幾下,蹭得鳳羽珩那個心滿意足,母性的光輝瞬間就閃亮了。當即便伸手入袖,從藥房的母嬰櫃檯取了一罐子嬰兒奶粉出來,然後喊了下人去燒開水,再取奶瓶將奶粉衝好,當場就抱着這小白虎,將奶嘴往人家嘴裡塞。
這小老虎從出生就不愛吃東西,自己把自己餓得直打晃,此刻一聞到這股子奶味兒眼睛都直冒精光,兩隻前爪抱着奶瓶咕嚕咕嚕地就喝一起來。
玄天冥看着新奇,“還真能喝啊!”奶粉他跟着鳳羽珩也喝過,卻沒想到這小老虎連母虎的奶都不吃,居然還能喝鳳羽珩這裡的奶粉,直看得他連連稱奇,“看來送到這邊就對了,我本還以爲這小崽子養不活的。”
這話鳳羽珩不愛聽了,“怎麼總小崽子小崽子的?叫小白。”
玄天冥翻了個白眼,他真沒覺得小白這名字有多好聽,一點創意性都沒有。但也的確比小崽子好聽多了,於是便從了她,“小白就小白。”說完,還伸手去摸了一把。
小老虎頭一撥弄,別打攪人家喝奶,把個二人給逗得哈哈大笑。
彼時,鳳羽珩只當這小老虎是個偏得的小寵物,不管能養到多大,也不管日後會不會野性難改不得不住籠子,但至少這小傢伙這麼小的時候萌噠噠的的確可愛,讓她簡單愛不釋手。卻沒想到,多年以後,卻是這隻虎在危機之中救了她的性命。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只說當下,這隻小白儼然成了鳳羽珩的新寵,抱着它連手都不肯撒開,無奈,玄天冥只能眼睜睜地瞅着這麼個小東西吃飽喝足以後依然膩歪在自個兒媳婦兒懷裡,還老往關鍵部位蹭,氣得他幾次想要把那傢伙揪下來暴打一頓。
氣惱之下,他問她:“那盒子玉料敲詐來的銀子呢?”
鳳羽珩理所當然地道:“一部份拿去擴建百草堂了,另一部份衝了我郡主府的公中帳房。”
玄天冥瞪這丫頭,“真黑啊!能敲詐來那八千兩銀子,好歹有本王的一份功勞不是?”
“都是自己人,我就算真給了,你還好意思拿?”她很是委屈地說:“再說了,就算是都入了郡主府的帳上,以後我嫁給你,也是帶過去做嫁妝,算來算去,還是你的。唉!”她長嘆,“可惜你是個皇子,要不然我到是可以把你招進門來做個郡馬,這樣也就省得我帶着如此豐厚的嫁妝出嫁,想想都不划算呢。”
玄天冥苦笑,“你還委屈上了,難不成多了這八千兩銀子你郡主府就能上了天?就能大富大貴到把我那御王府都給比下去了?待到明年我把你娶進門,把王府公中帳冊交到你手上,你就知道,你不虧。”
鳳羽珩當然知道自己不虧,有天武那麼外偏心的爹,玄天冥手裡的財產怎麼可能少了去,單看他當初往鳳府下的那聘禮就知道該有多大的手筆。
提到聘禮,她便又想起來個事兒:“對了,按說出嫁之前三天還是要過一次大禮的,你可千萬不要把聘禮給我擡到鳳府去。”
玄天冥點頭,“你放心,這種事情我心裡有數。”
她便不再多言,他說有數,那就一定是有數。說起來,依着古代女子的靦腆勁兒,這主動跟未婚夫提聘禮什麼的,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呢!不過她也就是想扯開個話題,至少活躍下氣氛,玄天冥今日過來雖說是送這小老虎,但依她對自家未來相公的瞭解,他的眼底啊,藏着心事。
果然,話題結束,二人相視沉默,許久之後,終是玄天冥先開了口,道:“月夕就要到了。”
鳳羽珩點頭,“是啊,好多外省官員進了京,據說這次宮宴,是有史以來最隆重的一次。”
“恩。”玄天冥亦點了點頭,再道:“千周大捷,父皇心裡高興,東界宗隋亦沒有作亂,也算是七哥功績一件。再加上他年事已高,總有立太子之意,我瞅着老傢伙這次若酒喝多了,八成就要口無遮攔。”
她皺了眉,“你的意思是說,父皇會在這次宮宴上宣佈策立太子?”
“有可能。”玄天冥無奈,“清醒的時候總還有人攔着他,就怕這種場合,沒說沒管,我總不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去堵他的嘴巴。”
鳳羽珩想了想,道:“要說固國本,早立太子也是好事。”
“可即便立了,你覺得人人都服?”玄天冥苦笑,“我知他心裡怎麼想的,這話若出,太子之位必然是我得。可是珩珩,依然所想所見,你覺得父皇之所以想要把這太子之位給我坐,是因爲什麼?”
“因爲……”她算了算,“我回京之前你就在西北打了勝仗,雖說也身受重傷,但那時傳聞你子嗣無望,是父皇故意放出的消息,爲的就是打消其它皇子與你爲敵的念頭,對你來說也是個保護。隨着後來你愈發強勢,他纔不再掩飾真相,也在你相助之下拿了叛臣賊子。後來我們又平了千周,我做爲你的未婚妻,還將鍊鋼術帶到了大順……按理說,你做皇子也是名正言順。”
玄天冥搖搖頭,“論軍功嗎?老八如今在南界積累下來的軍功也不差於我,還有老六,你以爲他這麼久在外頭是幹什麼?我們的人一直在四處追捕千周餘孽,他們傳回的消息說,老六也在做着同樣的事!而七哥爲何親自前往東界?就是因爲察覺到老六已經在打着東邊兒的主意,宗隋那邊戰勢也是一觸即發,他若不去,老六定去,到時候又是一方領地被他們瓜分,我這個太子之位就更是不招人認可。最主要的……”他頓了頓,無奈地看了鳳羽珩一眼。
她心中一動,衝口而出:“你的意思是說,恐怕有人會借母妃說事?認爲父皇是爲了母妃才立你爲太子?”
“不是恐怕,而是已經有人這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