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該回去了。”鳳羽珩收回目光,對那李坤淡淡地道:“阿珩適才的話已經安了您的心,我瞧着父皇也像是有話要說,殿下應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那李坤原本被玄天歌給說了個大紅臉,正好就着鳳羽珩的話就下了坡,趕緊告辭而去。
玄天歌就想跟鳳羽珩說笑一番,卻在忽然間歌停舞止,場上舞姬悉數退去。就聽站在高臺上天武帝身邊的章遠高喝了一聲:“傳——千周國使臣,覲見!”
千周使臣!
這四字一出,不只是鳳羽珩,就連玄天歌的眉心都皺了起來。
“千周是大順周邊四國中最不安份的一個,邊界時有騷亂,皇伯伯很是頭疼。”她湊在鳳羽珩身邊小聲地說着,“此番你父親往北界去鎮災,不知回來後可有提到千周騷亂?”
鳳羽珩搖頭,“你知道的,我同他一向沒什麼話說。”
玄天歌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這時,翡翠殿外的千周使臣已然走上殿來,正如之前玄天冥所說,千周此番來訪大順的是一位長公主和一位小公主。那小公主生得一副刁蠻相,一邊往裡走一邊仰着下巴很是張揚地審視周遭衆人,偶爾對上哪家的小姐,還會翻個白眼鄙視一番,着實惹人厭煩。
而那長公主到是端莊穩重,算起年紀應該有三十多歲,但保養得不錯,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北界國度風強土硬,人都長得比中原地區會粗礦高大一些,但這長公主卻是皮膚白皙身材勻稱,到底是皇室佳人,面容皎好得一點都不像是在北界終日面對冰霜吹打。
玄天歌又往鳳羽珩身邊湊了湊,小聲道:“千周皇家姓封,現任皇帝十七歲登基,如今也纔將將二十三歲。這個長公主是他的長姐,聽說先帝先前待這個兒子並不算好,都是這位長公主一路運籌帷幄才助她弟弟登上皇位的。她嫁過人,但可惜駙馬早亡,就留下這麼個女兒。千周皇帝對這位長姐很是敬愛,連帶着把他的外甥女也給寵得無法無天。”
玄天歌像個自動講解員,就在兩位公主一步一步走到禮位的過程中將千周皇室的八卦給她簡明扼要地灌輸了一遍,鳳羽珩很是受用。
“康頤攜女茹嘉,叩見大順皇帝陛下,願陛下萬歲,皇后娘娘千歲,祈願大順國興民安,五穀豐收。”說話間,那千周的長公主已然帶着自己的女兒下跪行禮,身後跟着的一衆侍女也跟着跪了下來。
天武帝對待女子到是態度十分和藹,笑呵呵地說:“兩位公主遠道而來,實在辛苦,快快平身。”
“謝皇上。”那康頤長公主說話嗓音並不輕柔,隱隱帶着幾分厚重。
鳳羽珩想,能幫助年少的弟弟登上皇位,定也是位傳奇女子。
果然,纔剛一起身,就聽那康頤長公主側了身,先向着大順的臣工微微彎身淺行一禮,道:“康頤見過諸位大人,大順興隆少不了大人們的功績,康頤欽佩不已。”
一位女子都這樣說話了,那些朝臣還能如何?只能紛紛起身回禮,道着:“公主過獎,臣等惶恐。”
那長公子也不過多周旋,自轉了身又向着夫人小姐這邊展了個端莊的笑,亦是微微欠身道:“夫人小姐們,有禮了。”
人們趕緊也起身回禮,一時間,衆人對這位康頤長公主的印象都好了起來。可玄天歌卻不這們認爲,鳳羽珩就聽她猶自嘟囔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任惜楓說她:“你呀!這又是發哪門子脾氣呢?人家很是懂禮數,這是好事,又礙着你的眼了?”
玄天歌跟她打賭:“五百兩銀子,我賭這位康頤長公主來大順的動機不純。”
“好。”任惜楓到是對這位長公主挺有好感,當即便點了頭,“賭就賭。”
風天玉聽到這賭局,不由得搖了搖頭,“惜楓,你真是要輸了。”
任惜楓不解,“爲何這樣說?”
風天玉答:“因爲我這麼多年來,就沒聽父親說過北界的好,每次一提到千周都是一腦門子官司。還有,三年前宮宴上發生的事,難不成你都忘了?”
任惜楓一愣,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鳳羽珩看她有些後悔打這個賭的意思,不由得奇怪地問了句:“三年前的什麼事?”
白芙蓉給她解了惑:“那時候你才離京沒幾個月,去年來的是位普通使臣,進宮之前住在驛館,可也不知怎的,那驛館竟然在一個夜晚起了火。大火燒燬了所有千周送來的貢品,其中包括廣寒絲三匹,着急讓人心疼。不只燒了東西,就連千周的使臣的隨侍也燒死了兩個,那使臣更是嚇得大病一場。咱們皇上沒辦法,畢竟事情出在大順的地界上,又是在京城,爲了向臣國表示安撫,送了好些東西讓那使臣帶回去,還免了千周三年的歲貢。”
玄天歌點頭,“對,這是三年之後的頭一年。我到是要看看,她們攢了三年,如今都帶來了些什麼。”
幾人說話間,千周的長公主已然將手中禮單遞給大順的宮人,而後衝着天武帝道:“千周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蓋,實在是不如大順土地生機繁茂,甚至連宗隋都及不上,所以歲貢稍顯寒酸,還望皇上您不要介意。”
她說話時語氣把握得極好,既不諂媚,也不卑微,心平氣和地,就像是嘮家常一般。
說實話,這份禮單上除去四匹廣寒絲之外,還真沒什麼看頭,照宗隋的差遠了。但天武帝也明白這康頤長公主所言也屬實,北界不能眼東界比,千周連年下雪,地裡連長莊稼都費勁,哪裡能有多少好多東西。更何況,如今來的是女子,又是這樣禮貌待人,他能跟其計較什麼?
於是又露了笑臉:“無妨,你們能有這份心,朕心甚慰。”
這話一說完,那位一直站在康頤身邊沒說話的茹嘉公主突然揚起聲來,卻是道:“母親你看,我就說大順的皇帝不會跟咱們計較這些小東西的吧!真是的,讓你把廣寒絲給君兒留一匹你就是不幹。”
“哦?”天武帝笑呵呵看着那茹嘉公主,問道:“你想要廣寒絲?”
茹嘉點頭:“是呀!那東西極爲難得,好不容易織出幾匹,全都要送來大順這邊,咱們自己都從來沒穿過廣寒絲製成的衣裳。”
康頤面帶怒意地斥她:“亂說些什麼?還不快快住口!”然後衝着皇上行了歉意的一禮,“小女頑劣,是康頤管教無方,還請陛下莫怪。”
“哎!”天武大手一揮,“小孩子性子急些是自常的,你也不必說教於她,依朕看,茹嘉的性子到是直爽得很。想要廣寒絲是嗎?好!那朕就送你一匹!哦不,兩匹!”
“真的?”茹嘉眼睛都亮了。
天武點頭:“君無戲言。”
“太好了!”茹嘉幾乎蹦了起來,“母親你看,大順的皇帝多好,比皇舅舅還好說話呢!”
是有點太好說話了,連鳳羽珩都覺得天武功在面對這兩位公主時,有點太好說話了。廣寒絲隨手就是兩匹,要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賞賜了。
她往皇后身側看去,只見那些妃嬪們一個個皆苦着臉,不甘和妒忌都寫在了上面。
“皇上這是怎麼了?”她側頭去問玄天歌,“我總覺着他情緒不對。”
“唉。”就聽玄天歌低嘆了一聲,“以前我也曾有過一位姑姑,是咱們大順的長公主。這是我父王跟我說起的,因爲那時候我還太小,才三歲不到,連姑姑的樣子都記不住。但是父王說,姑姑是他和皇伯伯的姐姐,很是愛護他們,從小先帝爺爺就很忙,都是姑姑帶着他們長大。可是後來,姑姑嫁給了一個人,皇爺爺不同意,生生地把那人給打殘了。可姑姑還是執意要嫁給他,皇爺爺沒辦法,便將姑姑貶爲庶人,讓她去跟那人成親。可是成親之後,因爲那人被打得實在太重,還沒撐過三個月就死了。家裡就剩下姑姑一人,終日裡鬱鬱寡歡,不出一年,就也跟着去了。而這位千周的長公主,據說也有着一段類似於姑姑和姑父那樣的故事,想來,皇伯伯是看到這位長公主就想起了姑姑吧。”
鳳羽珩又朝那長公主看過去,原本對玄天歌與任惜楓之間的那場玩笑一樣的賭注她是持保留意見的,可聽過了這個故事她卻堅信,最後一定是任惜楓輸。
讓一個有着與大順長公主一樣故事的人做爲使臣來到大順,她絕對不相信只是巧合而已。單看天武帝看這長公主時流露出的複雜神情,以及隨手就送出去的兩匹廣寒絲便知,千周的這一步棋,下得甚妙。
“卻不知她會將這主意打到什麼上。”她看向玄天歌,“你猜猜,若像你所說,非奸即盜,她的手會伸向哪裡?”
玄天歌想了半天,卻搖頭,“我不知道,阿珩你知道的,我不擅長這個。要不你給我說說?”
她忽就笑了起來,“依我猜,這隻手搞不好要伸向我們家。”
果然,在那得了廣寒絲的小公主高興之際,康頤公主又說了話,竟是道:“此番來大順,康頤也是帶了皇弟的囑託,要親自向大順的一位官員謝恩的。”
“哦?”天武問她:“是哪一位?”
康頤答:“大順左相,鳳瑾元,鳳大人。”
鳳羽珩聳肩,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