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封昭蓮辨聲識人這本事,那是在他還是千周藥人的時候練就出來的。
有很長的那麼一段時間裡,因爲藥物所致,他的雙眼出現了暫時性的失明。這一失明就持續了近兩年的歲月。
那兩年中,他只能聽,不能看,對於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他都只能靠着聲音去分辨那是何人,有何用意,以及那人做了什麼樣的動作,是要給他繼續下藥,還是想要就此痛下殺手。
也就是那兩年中,讓他把辨聲識人的本事給練到了極盡,任何人,只要他聽過聲音,不管事隔多久,只要他上了心,都可以準確無誤地把人給認出來。
眼下,封昭蓮就指着這一園子的夫人小姐,給鳳羽珩展示着他這神功:“那邊那個穿粉裙的,看着沒?對,頭上別了只金簪子。那是羅天府內管州知州家的嫡小姐,姓袁,記下,外頭多嘴的人裡有她一個。”
“還有那邊,紫裙的,長得真難看。平州知州家的嫡小姐,姓李,也有她一個!”
“趙州知州家的嫡小姐,姓孫;浙州府知府家的嫡長女、嫡次女,姓吳;安州知州府的庶小姐,姓王……”
如此,封昭蓮足足指認出十人。
鳳羽珩極認真地把她們都給記在了本本上,然後再一一確認了一番,確定自己記住了,這纔對封昭蓮道:“這事兒你辦得不錯,恩,很不錯。”
封昭蓮很得意,“那是。”隨即再道:“你可不能便宜了那些長舌頭的壞丫頭。”
鳳羽珩點點頭,“你放心,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衆人不由得爲那些本上有名的小姐們感嘆,碰上這兩個記仇的人,真是她們此行的不幸啊!
封昭蓮把自己的執行成果已經彙報完,這纔想起來跟鳳羽珩爭取:“阿珩,你看,我給你辦了這麼大的事,你是不是也該對我有所表示?”
“恩?”鳳羽珩看了他一眼,“讓你長胸?”
“哎呀!”封昭蓮一跺腳,“我今天進宮是幹什麼來了?你要報應我很簡單哪!你得給我和你那個七哥創造機會,知道嗎?”
鳳羽珩沒等吱聲呢,想容到先皺着眉叫道:“你說什麼呢?”
鳳羽珩點點頭,“是啊,你說什麼呢?我七哥對男人沒興趣。”
“你們可以把我當成是女的。”封昭蓮的自我性別轉換能力十分之強悍。
可鳳羽珩卻是問道:“女人啊?那到是可以,但你能生孩子麼?”
一句話,問得玄天歌哈哈大笑。
這邊正熱鬧着,園子那頭,姚家女眷已經笑意盈盈地往這邊走了來。鳳羽珩趕緊提醒封昭蓮:“把嘴先閉上,別給我丟人。”然後站起身,主動迎了上去:“阿珩給三位舅母請安。”一邊說一邊行了個屈膝禮。
姚家三個兒媳趕緊把她給扶起來,許氏開口道:“阿珩快別這樣,這是在宮裡,你是郡主。”說完,又拉着兩個弟妹趕緊去見過玄天歌。
玄天歌對姚家人到是十分客氣,也是笑着說了話,而跟在她們三位後頭的呂瑤這時也走上前來,衝着鳳羽珩俯了俯身:“珩妹妹,有禮了。”
鳳羽珩脣角扯了個淡淡的笑,只道:“少夫人有禮。”卻一點沒有親近的意思,對那一句珩妹妹也是置若罔聞。
呂瑤顯得幾分尷尬,玄天歌卻是看到不遠處,那留了心往這頭看來的呂燕輕蔑地翻了個白眼,不由得湊近鳳羽珩小聲說:“看來,呂家這兩位嫡女的關係,還真不咋地。”
鳳羽珩心說那可能會好麼?不是一個娘生的,又偏偏都是嫡女,這種格局放在誰家都不可能會和睦,更何況是呂家。她沒再搭理呂瑤,到是熱絡地陪着幾句舅母說話,而那三位也顯然是事先就有了準備,看到想容在場,一人從身上褪了一樣見面禮來。鳳羽珩有留意去看,件件都是珍寶。
想容有些受寵若驚,不由得看向鳳羽珩,好像她二姐姐不點頭她就不敢接似的。
鳳羽珩無奈地對她說:“從來家中庶女都是跟着嫡女一併排親,所以,姚家的親戚不只是我的,也是你的。自家舅母給點好東西你有什麼不敢要的?難不成還怕接了這幾樣,就給姚家要窮了去?”
想容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也是這個理呀,於是乾脆地收了下來,再行禮謝過,幾人再繼續熱鬧聊天。
她們這頭到還算是和諧,可前朝那頭就有些不安了。
四皇子玄天奕聽了侍衛稟報說鳳想容被穆家的嫡小姐給打了,彼時,他正坐在玄天冥的身邊,也不知是怎麼打的主意,竟是套着玄天冥嘮鳳羽珩,然後嘮着嘮着就會嘮到鳳想容身上。玄天冥本來納悶這老四是什麼毛病,怎的關了一年多,失了英武,卻多也幾分研究女人的心思?可後來再一想,鳳羽珩似乎給他提過,這四哥對想容有那麼點意思,於是當下也就不再表現得過於冷淡,多多少少的也能跟着聊上幾句。畢竟就算他們兄弟間以前處得不好,可如果這老四跟鳳想容有戲,這親戚可就又加了一層,更何況他媳婦兒對那個三妹妹可是好得很。
玄天奕初聽說想容的這個消息,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他怔怔地問身邊的人:“九弟,他剛說什麼?”
玄天冥到是很不嫌費事的把話又給重複了一遍,可說到鳳羽珩把人嫡小姐的手掌心都給挖爛了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地爲他媳婦兒叫了聲好。然後扒拉一下身邊老四:“讓你那小師父跟她姐姐學着點兒。”
玄天奕一肚子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那是學得了的嗎?你媳婦兒多彪悍啊!我們家想……我們家小師父可是個溫婉女子。”
“恩。”玄天冥點頭,然後再一次提醒他:“溫婉的小師父現在被人欺負了,雖然她二姐姐已經給出了氣,但你這當徒弟的是不是好歹也表示一番?”
玄天奕對此話到是十分認同,於是擡手叫了個宮人到身邊,吩咐道:“你在這大殿裡找找,找那羅天府的知府穆江,讓他即刻過來見我。”
宮人領了命趕緊去找人,不多時,穆江就被帶到了兩位皇子面前。
這穆江吧,起初聽說是四皇子找他,還沒怎麼當回事。畢竟四皇子犯上作亂被拘禁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人人皆知這位皇子那肯定是廢掉了,再興不起什麼風浪。可待他到了跟前才赫然發現,說是四皇子叫,可坐在四皇子身邊的、那個帶着不懷好意笑容瞅着他的人,可是九皇子玄天冥啊!雖說南邊兒的人都比較親近八皇子玄天墨,但眼下是在京都,是在皇宮,九皇子纔是除了天武帝之外的第一霸主,他們不怕那是不行的。
穆江到了二人跟前,恭敬地行了大禮,然後還沒等開口問是有何事,就聽玄天奕道:“穆江,你們家的女兒打了我的師父,這筆帳,咱們如何算?”
“恩?”穆江聽得一愣,他女兒打了皇子的師父?笑話!一個女子怎麼會打了皇子的師父?
見他愣在那裡久未答話,玄天奕不得不又提醒了一句:“去年我被拘禁時,父皇曾給我安排了一個繡品師父,不巧啊,正是那鳳家的三小姐,穆大人,想起來了嗎?”
“哎呀!”穆江一哆嗦,瞬間就把這個事給想了起來,一時間冷汗直下。可再想想,卻也很快恢復了神色,恭敬地道:“女孩子之間小吵小鬧,是下官管教子女不嚴,小女已經得到了濟安郡主的懲罰,此事還望四皇子法外開恩。”
“哦。”玄天奕點了點頭,“濟安郡主是鳳三小姐的親姐姐,出個頭也是應該的。可那是她們家的事,眼下我問你的是我師父這筆帳,你總不能混爲一談!鳳家有人替女兒出了頭,我們皇家可不能沒有人爲皇子之師做主啊!”他一邊說一邊看那穆江,是越看越來氣,要不是這一年多他在平王府裡關得早磨平了性子,就依他從前的脾氣,此刻早已是擡起一腳把這穆江給踹出老遠。不過再想想,若是擱在以前,那鳳相容也絕對入不了他的眼,如此一想,到是生出了幾許感嘆,只道造化弄人,活在這世上,誰又能知道新的一天會發生什麼事,會遇見什麼人呢?
他嘆了口氣,又道:“罷了,跟你說這些也是沒有用。今日父皇開恩准我入宮赴宴,卻也是想要藉此機會看看我這性子收得如何,這最有說服力的表現就是我這一年多的成績。我帶了幾副繡品進宮,就要呈給父皇看看的,這樣吧,我這就到後殿去跟父皇說一聲,他原本還想見見鳳三小姐來着,眼下怕是見不成了。”
說罷,起了身擡腿就要走。
穆江嚇得一把就將玄天奕給抱住了,開口叫道:“四殿下開恩!四殿下開恩啊!”
“放開!”玄天奕厭惡地把穆江一把就給推了出去。他曾也是武將,一個文官怎禁得起他的推搡?要不是有宮人扶着,那穆江此刻一定是摔倒在地的。
對此,穆江是不敢有任何怨言。他女兒今日惹了那麼大的麻煩,得罪了一個濟安郡主不說,這會兒居然連四皇子都給捎帶上了,他此刻就一心想着這件事情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萬不要再把動靜鬧大,萬一被皇上知道,他前途堪憂啊!
於是穆江上前一步,又是行禮又是作揖地道:“四殿下息怒,此事該如何解決,只要四殿下提出要求來,下官必當照做。”
玄天奕一聽他這個態度,到是比較滿意的,於是也認真地思考起來。該如何解決呢?
可還不待他思考完成,就聽皇子堆兒裡,有一個仿若不是這世間的聲音揚了起來:“穆大人不如先說說,本王送給濟安郡主這顆東海之珠,該如何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