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笑着說:“祖母體恤阿珩姐弟多年未在京中過年,特地讓大姐姐到同生軒叮囑阿珩相關事宜,阿珩很是感激呢。只是早上急着去接子睿,連帶過來的禮物都沒來得及看。”
她一邊說一邊推了子睿一把,小孩子蕭州住了幾個月,人是愈發的機靈了,見姐姐往前一推,他立馬就跑到鳳沉魚的牀榻邊,直接跪了下來,揚着清脆的童聲道:“子睿多謝大姐姐掛念,大姐姐好心去接我,卻連累姐姐遇襲,子睿心中十分愧疚。但是請大姐姐放心,祖母一定會爲我們姐弟討回公道的!”
老太太本來還在合着自己是什麼時候讓沉魚去傳說來着,突然被子睿這麼一說,立時打了個激靈,急問道:“你說什麼?遇襲?”再看看沉魚頭上的傷,她本還以爲是摔的,沒想到卻是遇了襲。
沉魚躺在榻上失聲痛哭,老太太也替她委屈,不由得道:“沉魚你放心,這件事情祖母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敢動我鳳家的孩子,我看那賊人是活膩歪了!”
沉魚的哭聲突然間停頓下來,像是有東西卡住了嗓子,讓她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老太太的話讓她心驚了,可再又想想,也是不怕,除了那隻鷹她知道是三舅舅秘密馴養的以外,刺殺子睿的那夥人都是僱傭的,老太太就算查也是無處可查。
想通了這一點,那卡在嗓子眼兒的氣也順了些,繼續哭了開。
老太太被她哭得心煩,又覺得她額前的傷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這一塊肉掉了去,沉魚的容貌也就廢了,她剛對這孫女恢復了沒多久的信心瞬間又崩塌了去,不由得斥了句:“別再哭了,大夫已經去請了!”
沉魚一口氣又再度卡到了嗓子眼兒,要倚林不停地幫着順才能喘過氣來。
老太太示意趙嬤嬤把子睿給扶起來,然後問他:“你們是如何遇襲的?”再想想,瞄了眼鳳羽珩,“何以就你大姐姐一人傷到了?”
子睿答:“我在回京途中遭遇了十幾名黑衣人的襲擊,幸好有忘川姐姐把我藏在了雪堆裡,我這才僥倖躲過了一劫。但是……忘川姐姐被壞人抓走,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孩子說到這裡傷心起來,低下頭去掉了眼淚。
他跟忘川黃泉的感情是極深的,特別是忘川到了蕭州以後對他更是極爲照顧,經常去書院看他。他小小年紀一人在外,說不想家那是假的,看到忘川就跟看到親人一樣,很是讓他覺得貼心。
見子睿光顧着哭也說不出話了,老太太便對鳳羽珩道:“你來說。”
鳳羽珩點點頭,“子睿那邊的事就是那樣,而我們這邊,原本跑得好好的馬,突就被空中衝下來的一隻蒼鷹啄瞎了眼睛。馬車顛簸,直接把我從車裡給顛了出去,而那蒼鷹又再度衝下來,咬上了大姐姐的額頭。”
子睿插了一句:“我覺得那鷹定是有人故意放的,就是爲了不讓姐姐們趕來救我。”
“哎呀!”老太太光是聽着都心驚膽顫,她問鳳羽珩——“那你有沒有摔傷啊?”
“謝謝祖母關懷,阿珩身上是有些疼,但好在沒傷到筋骨,只是大姐姐……祖母一定要嚴查此事!”
老太太點頭,“是要嚴查,敢在京城近郊傷及一品大員的子女,這樣的人就該活剮了去!子睿說得對,那鷹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不然它飛得好好的幹啥衝下來啄人?趙嬤嬤——”她吩咐道:“派人去報官,就說左相府的少爺和小姐京郊遇襲,讓京兆尹給我好好的查!”
“是。”趙嬤嬤就要下去吩咐人報官,老太太又補了句:“跟那京兆尹說,左相鳳瑾元明日就要回京了,此事定要親自過問的。”
趙嬤嬤點了點頭趕緊小跑了出去,她知道,老太太既然提到了要用鳳瑾元來震懾那京兆尹,這一次便是真的生氣了。想想也是,鳳子睿遇襲啊!眼下鳳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這要是有個三長兩斷,鳳家豈不是要斷後了?
一聽說老太太要報官,牀榻上躺着的沉魚緊着說了句:“祖母,報官又有什麼用呢?咱們連一點線索都不能給京兆尹那邊提供,那些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啊,讓他們怎麼查?”
老太太雖然覺得沉魚說得也有道理,這種案向來都是只見報案不見破案,京兆尹的辦事能力她從來都是知道的。不過聽說前任京兆尹犯了錯事被皇上突然就給貶了,如今這位是新官上任,不知道三把火能不能燒得起來。
鳳羽珩聽着沉魚的話,再看看老太太表情,哪裡不知道她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可惜啊……她心中暗笑,因着那羣孤兒的事,她給玄天華去了信,沒想到玄天華的樣子看起來溫溫合合,做事起來卻是雷厲風行。她下午送去的信,到了晚上這事兒就給辦完了。
京城換了父母官,當時便有大榜張貼出來,並且有衙差走訪各大官員府邸通報,鳳家自然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通知。
只是誰都不知道,這一起官員調換,卻只是因爲她鳳羽珩的一句話。
“到也不是完全沒有證據的。”她忽然又開了口,看了眼沉魚,雙目微眯起來,“大姐姐思慮的事祖母不必擔憂。”
一句話,驚得榻上的沉魚一哆嗦,萬分驚恐地扭頭看她,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就聽鳳羽珩道:“證據這個東西,孫女還真有。”說着便了聲對着外頭喊——“黃泉!把證據拿進來!”
黃泉很快便從外頭進了屋來,進來時手裡提着一個很大的東西,用黑布罩着,也不知道里頭裝的是什麼。
鳳羽珩說:“把證據打開,給祖母和大姐姐看看。”
“是。”黃泉應了一聲,將手裡東西放到地上,黑布往上一提,立時一隻籠子就擺在了衆人面前。
老太太往籠子裡一眼,嚇得連連倒退,老腰差一點兒又閃了!還好後面有小丫頭緊着扶了一把,卻也在這一扶間感到了老太太全身都在發抖。
不只老太太抖,那些丫頭也抖,因爲籠子裡裝着一隻蒼鷹,個頭兒足有鳳子睿半截身子那麼大,一張尖利的嘴有小孩子半隻手臂那樣長,雖然閉着眼趴在籠子裡,卻還是看得人心驚膽顫。
“這,這是……”老太太突然反應過來——“這就是俯襲你們的那隻鷹?”
一句話,說得榻上的沉魚猛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一雙眼驚恐地往籠子裡看去,就像見了鬼。
倚林在邊上按着她,生怕她衝動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於是不停地道:“小姐息怒,雖然那鷹咬傷了您,但要緊的是您的身子,千萬不能動氣啊!”
這樣一說,人人都以爲鳳沉魚這樣的表現無外乎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到也說得過去。卻只有鳳羽珩知道,一直以爲已經飛走了的鷹突然出現在這裡,鳳沉魚的只怕都要揪成一團了。
“祖母。”她往籠子上踢了兩腳,“孫女這就讓手下人去把這隻鷹送到衙門去,親手交給京兆尹。這種鷹很是特別,您看,它的脖子上竟還套着一隻金環,明顯是被人馴養的。相信京兆尹大人只要不算太笨,順着這線索多少也能查出些眉目來。”
老太太到還真往那鷹脖子上瞅了一眼,可不麼,上頭套着的正是一隻金環。她點了點頭,道:“送去吧!請京兆尹務必要將此事查明,居然有人膽敢刺殺我鳳家的孩子,此事絕不姑息!”說着,還轉過頭來對着沉魚道:“你放心,祖母一定要找出兇手,爲你報仇!”
沉魚嚇得差點兒沒從牀榻上栽下來,老太太卻只當她是被這鷹氣的,只道:“你好生養着,一會兒大夫就來了。”她本想說讓鳳羽珩先給看看,但再想想上次鳳粉黛傷了臉的事,便實在是沒好意思開口。“明日你父親就會回來,到時他也是會爲你作主的。”
沉魚眼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當晚,鳳羽珩與姚氏二人分成了上半夜和下半夜分別陪伴子睿,小孩子拉着鳳羽珩的手不停地給她講雲麓書院的趣事,兩姐弟時不時笑成一團。子睿告訴她:“山長說我到了八歲就可以試着參加一次鄉試,反正是考着玩兒的,不需要有多大壓力,就是去找找感覺。”
“八歲啊?”鳳羽珩撫額,“是不是太早了點?”
子睿偏頭問她:“早嗎?”
不早嗎?考不出什麼名次還好,萬一考得名次靠前,還不得把那些寒窗古讀的書生們給氣死?
她問子睿:“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做學問,到是愛看兵書。”
子睿說:“現在我依然喜歡看兵書,那些功課不過是必須要學的,我每天用兩個時辰就可以把書背完,然後山長就會親自給我講兵法,姐姐我現在能熟背兩本兵書,雖說還不是太融會貫通,但山長說先背下來,他再一點一點的教給我。”
鳳羽珩不得不爲這孩子的智商叫絕,雖說鳳瑾元的爲人她不喜歡,但人家畢竟是一步一步自己考取的功名當上了丞相,智商基因還真不是擺着好看的。
這一夜,同生軒其樂融融,鳳沉魚那邊卻是一夜沒睡。
當她知道自己額頭被那鷹咬下去一塊兒肉之後,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她恨鳳羽珩,也恨沈萬良,可是倚林卻不能不提醒她:“咱們得通知三老爺鷹的事,讓他想辦法到衙門裡把鷹給偷換出來。”
“不換!”她氣得面目扭曲,聲音幾近撕裂,“就讓京兆尹查吧!最好把他們都查出來殺掉纔好!對!殺了!都殺了!殺了鷹!殺了沈家!殺了鳳羽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