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到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旋即,段映歆的臉便慘白一片。
“王爺,那日是你情我願,如今歆兒的身子給了你就不能再嫁人了,難不成王爺想反悔?難不成,一向風流的九王爺真的被家中悍婦管的嚴嚴實實?同爲段家女兒,王爺的眼光真就那麼差?王爺,歆兒甘願放棄一切隨你,就算是私奔也在所不惜。”
杏眼一挑,從段映歆的嘴裡吐出滿是自以爲是的話語,她緩緩將搭在高風瀛身上的手移開,方纔被他抓脫臼了,如今疼地厲害,可即便疼,她仍是不動聲色。
“同本王私奔?你也配?那日本王是否與你做過,那都是你的片面之詞,有本事本王現在就去找個婆子來給你驗身?”高風瀛非但沒受威脅,反倒是帶着一絲極重的嘲諷,說得段映歆體無完膚,就像是當場被扒光衣服受辱那般。
“王爺想把自己做過的事撇的一乾二淨?你也太小看歆兒了吧。驗身?歆兒不是妓女!真相終有一天會大白,王爺你娶的若不是段家嫡長女,若我纔是段家長女,你會不會覺得今日自己的選擇很愚蠢呢?”
眼尾一收,看着眼前頎長的身影,段映歆冷漠一笑,是的,自從她得知李雲裳並非關氏所出後,她復仇的慾火又熊熊燃燒起來了。
憑什麼,她們都是段家的二女,只因娘不同?
憑什麼,她一下子從山雞變成了鳳凰!就因爲她是嫡女?
段映雪,她明明就是個孽種!
心中滿是不平,也爲自己在段家這十幾年來受到的不公待遇而叫屈。
“在本王心中,你與妓女無差”高風瀛冷笑着,對段映歆的自以爲是感到不屑,只是忽然,他像明白過什麼般,狠狠抓着眼前的人,大吼了起來,“你說什麼?”
段映歆的這番話終於激起了高風瀛的徹底憤怒,他猛地擡手,捏住段映歆的下顎,雙眼裡怒火沖天。
“這是攝政王、太后娘娘親自確認過的!關氏真是到死也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去,還好之前我娘查出了府裡吳嬸慘死的原因,原就是關氏那個狠心的毒婦所爲!段映雪怕是不知她有個這麼歹毒的乳孃吧,她更不知,原來自己只是個野種!”
段映歆咬牙切齒地說着,是的,當年她娘和吳嬸是一同從家鄉來雲都,並進了將軍府做侍婢,因爲這層關係,當初對於吳嬸的意外死亡,吳氏便‘好心’調查了真相。
“閉嘴!”濃眉已緊蹙,高風瀛甩手就把人扔了出去,直接將段映歆甩到了門檻上,額頭重重磕在上面,立即便滲出血來。
高風瀛只是冷冷瞥視,並不憐惜,“不管你知道什麼,都休想逼迫到本王什麼,因爲,本王最討厭被人操控。”
重重俯身,那雙眸寒鶩煞人,高風瀛冷哼一聲,負手便離開。
“高風瀛,你敢走一步我便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到最後,段映歆只得撕心裂肺地吼着,可是任憑那血沾滿半張臉,高風瀛都沒回頭一下。
“是麼,那就看看是你心狠,還是本王手辣了,本王殺人,從來不眨眼!”寒冷不帶任何表情的話空蕩蕩地帶着迴音,響徹在整個破廟裡。
段映歆此刻就像是個乞丐般,躺在地上,哀嚎地笑着,是麼,高風瀛,你真的這麼狠心?
纖細的五指深深地張開,狠狠地朝地上緊緊的泥土伸去,竟清清楚楚,被摳出了五個洞。
身子趴在地上段映歆支撐着自己起來,臉上又恢復了平靜。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呀,怎麼額頭受傷了。”喜兒焦急
地跑進破廟,方纔遇到王爺,看他一臉的陰沉,當真是把她嚇死了。
“沒事。”段映歆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瞬間鮮紅的血液便沿着掌心蔓延。
“小姐,咱們還是別去廣晉王府了,你看你都受傷了。”
“閉嘴!”段映歆狠狠地呵斥着,隨手從衣袖裡將自己的帕子掏出,狠狠地擦拭着傷口,這點痛,於她根本不算什麼!
高風瀛,既然你這麼無情,那麼我就讓你嚐嚐心痛的滋味!
眼神一狠,從裡面透出冰涼絕頂的寒氣,“走。”
今日高崚駿匆忙去了趟段府,雖然不知他的來意,但段映歆母子卻覺得是個天大的好機會,若是給他和李雲裳製造點姦情什麼的,那麼他們即使不進豬籠也都沒好日子過吧。
段映歆冷笑着,不覺加快步子。
她料定方纔自己對高風瀛說了那番話後,他一定會心煩意亂,暫時是不會回王府了……
下午有些悶熱,李雲裳只是眯着眼睛躺在長椅上,卻並沒有沉睡,外面的知了聲偶爾,也很擾人。
“小姐,二小姐來了。”就在李雲裳自己打着扇子的時候,門外碧雲一臉猶疑地走進,她本事不想通報的。
顯然,李雲裳的驚訝不少於碧雲,猛地坐起,示意自己整理一番便出去。
大廳內,段映歆早沒了先前的狠戾和倨傲,而是又恢復了以往楚楚可憐的姿態,一見碧雲扶着李雲裳走進,急忙笑盈盈地過去。
“姐姐。”
這一聲姐姐喊得有些奇怪,但既然段映歆演技這麼好,李雲裳便沒有拆臺,只是淺笑着回答,“歆兒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裡坐了。”娟秀的眉微微舒展,李雲裳坐到正坐前,隨手拿了個酸梅包進嘴裡。
“也沒什麼事,只是近日關於大娘的死因,有另一種說法,說,說大娘是畏罪自殺。”
段映歆一點不想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那本是帶笑的雙眸,忽然就哀傷起來。
“混賬!我娘都死了,你們這些嚼舌根地還敢如此侮辱她老人家的名節!碧雲,送客。”
李雲裳一拍桌案,幾乎是要它震碎般,只聽見桌子吱呀作響,嚇得喜兒顫抖地厲害。
“姐姐,歆兒並不是那個意思,歆兒是好心來提醒,吳嬸的死,究竟和大娘有沒有關係,大家誰都不清楚啊。”
在李雲裳心煩的時候,還不忘加一把火,眼看着李雲裳中計,段映歆在心中狡黠一笑。
啪啪,空中傳來兩聲,李雲裳半擡着自己的手,眼裡充滿了氣憤,“你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不要給臉不要臉,還不滾的話,休怪我叫人把你們扔出去!”
“呵呵,姐姐還是姐姐,依舊是那麼地目中無人,是,歆兒在你心中只是個卑賤的庶妹,但姐姐,你最好做好一切心理準備,若傳真是真呢?”
杏眼桃花中流露出一絲欣喜,段映歆捂着被打紅的嘴角,卻一點不生氣,李雲裳,你越是生氣,就越好。
“滾!”手懸在半空,朝外面指着,李雲裳別過頭去,那聲音震懾地能把人驚駭住。
“你們還不快離開,仔細把王妃氣壞了!”碧雲也不客氣,一擡拳頭,示意你們再不走我就動手了。
“好,那妹妹告辭了,下次再來拜訪。”隱約聽到一聲嗤笑,李雲裳被氣到半晌喘不過氣來,只覺得手顫抖地厲害。
“走,隨我出門一趟。”
“小姐,可是你現在……”碧雲看着李雲裳捂着胸口,半晌俯身有點起不來的感
覺,擔憂地問着。
“別磨蹭了,無須備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走後門。”李雲裳支撐着起身,她要再去找應嬸問個清楚。
不多時,李雲裳與碧雲兩人便雙雙,十分鬼祟地從後門出來。
而早就埋伏在巷子裡的兩人,已經注視到了她們,“小姐,你好聰明,她們果然出來了。”
“好了,你回去告訴娘,說可以了,速去。”
“是。”
喜兒不敢怠慢,急忙從另一個方向繞轉離開。
段映歆那雙杏花般的眼眸,寒光一凜,忽然從自己的衣袖裡掏出一張帕子,將臉蒙了起來。
去應嬸的家路很偏僻,那裡是之前雪薇安排的,所以李雲裳認爲是很安全的,可是她沒想到,那裡早就被段映歆查到了。
前面兩人的步子極快,段映歆跟地幾乎是不留一絲痕跡,自小,她就苦練武功,在這個尚武的時代,尤其是出身武家,她自然知道習武是最重要的。
只是從小,她就知道要隱藏鋒芒,所以,外人只知道段家只有三小姐有衛將軍遺骨風範。
嘴角冷哼一聲,手中的飛鏢卻緊緊捏着,並沒有出去,碧雲無疑是個阻礙,此刻段映歆正在等待時機。
“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裡?這邊路不好走,要不要攙扶着奴婢。”
碧雲在後面跟着,想要扶李雲裳,李雲裳點點頭,只是本想止步的,迎面卻走來一個哈腰的婆婆。
那個婆婆佝僂着背,手裡提着個籃子,在朝兩人走來的時候,猛地就和李雲裳相撞,猛地就跌坐在地。而她手裡的籃子,也一併翻了出去。
“啊呀,我的饅頭啊,這可是給老頭子送的晚飯啊。”老婆婆邊說着,邊帶着哭腔去,可是掙扎着卻始終沒起來。
“老婆婆,你沒事吧。”李雲裳心裡急,可是看着眼前的婆婆這麼可憐,急忙蹲下去撿地上散落的饅頭。
但饅頭都被泥土給弄髒了,哪裡還能吃啊。
老婆婆並不搭理李雲裳,只是自顧自地伸出那滿是皺紋和爬滿老繭的手,老淚縱橫,“我的饅頭啊,老頭子啊,我對不起你啊,看來今晚咱們又要餓肚子了。”
老人的悽慘,讓李雲裳不忍,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碧雲,又詢問着老婆婆,“老婆婆,實在對不起,你的饅頭我陪,這是我的丫頭,我讓她和你一同去集市上買些吃食給你夫君送去可好?”
本是哭哭啼啼的人,卻在聽到李雲裳的話後緩緩停止了哭聲,擡頭略帶呼吸地看着身後的人,“真的?”
“恩。”李雲裳點點頭,那老婦旋即比什麼都快,將手中的籃子一扔,就挽上了碧雲的手,“那走吧,我家老頭子還在田裡幹活呢,這水稻不趕緊收,怕事一年的收成都不保。”
“可是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人去。”碧雲蹙眉,並沒有像李雲裳那般好心,而是想掏出銀子打發了。
“我沒事的,你照顧好這位老婦吧,黃昏後我定回府,待會你送完老婦就自己回去吧。”
李雲裳一番囑咐着,便立即扭頭朝應嬸家而去。
碧雲看着李雲裳離去的背影,還想說什麼,可是身邊的老婦早就催促了,她很不爽地凝眉,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一條路,分兩頭,黃昏的餘暉灑在各自離去的人背影上。
只是越走,李雲裳越覺得全身迷糊起來。而眼前的路,也好像不是去應嬸家的路,她撫着額頭,感覺眼前忽然出現了幾重幻影。
她這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