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石頭上,春風一夜的兩人相擁在一起,只是李雲裳此刻臉色慘白,窩在男人的懷裡,臉上的紅暈已褪去,只剩下憔悴。
白迎風抱着人,早已點住人兒的穴,護住了她的心脈,堅毅的下巴磕碰在人兒的腦門上,長長嘆了一口氣,“雲兒,這輩子你認定了我,便不能後悔。”
“絕對不會。”李雲裳笑着,卻很艱難,只是一夜繾綣,就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若是和普通男子如此,她怕是早就死了,而現在,她只能依靠那一顆救命金丹護着心脈。
白迎風伸手攬着人兒的背,卻笑得很勉強,似乎他對李雲裳的身份早已瞭然,似乎他已知曉,倘若這次她離開,一切都會改變。
“好了,雲兒,咱們出去吧。”溫柔男聲出口。李雲裳點着頭,虛弱地窩在他的懷裡,任由他抱着騰身飛出了石室。
石室的門哐的一聲打開,小狼正有氣無力地趴在門邊,但一聽到聲響,立即振作了起來,朝着兩人搖着尾巴。
“這小傢伙好像等了一宿?”李雲裳摟着白迎風的脖子,微微笑着。
白迎風不語,把人抱着送到了牀榻上,纔回身對搖着尾巴的小狼道,“先照顧好雲兒。”
“嗷嗷。”小狼叫着,似乎在說好。
看着白影消失在竹屋裡,李雲裳將頭埋進了被子裡,臉上露出了女子的嬌羞。
倒是一邊的小狼不斷地叫着,好像在說,師妹,你沒事吧?
與小狼相處一年,李雲裳也基本能聽得懂它講話了,不禁探出腦袋裡,神氣道,“小傢伙,不準再喊我師妹了,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師母了,哈哈。”
一直被這隻小畜生欺壓着,被喊了一年的師妹,李雲裳心裡自然不高興,這會兒,她臉上全是得意,小狼氣呼呼地在原地走來走去,似乎是明白了李雲裳的意思,忽然轉了個身,窩到一邊的桌子邊去,不理人了。
“你吃什麼醋?哼!”李雲裳也氣了,拿被子捂着自己轉了個身,就這樣,一人一畜誰也不理誰,直到許久後,一陣腳步聲傳來。
“踏雪,不是讓你好好守着雲兒的麼?”見小狼遠遠地趴在桌子邊,白迎風臉陰沉着,聲音也涼了幾分,小狼立即委屈地起身,搖着尾巴蹭着白迎風的腿,好像在撒嬌。
白迎風嘆了口氣,走到牀榻邊,手裡已是收拾好的一個包袱,“雲兒,這是我將你救起時,你隨身帶着的一些東西,你自己看看。”
李雲裳緩緩坐起,看着對面的男人,眼裡滿是不捨,她手僵了半晌,還是接過了那包袱,包袱不大,打開時裡面是一些金銀首飾之類的東西,一看都是女子隨身的用品,不過,一塊銀質的帶玉石流蘇令牌卻格外惹眼。
冰涼的令牌,握在手裡磕碰地有點疼,李雲裳垂眸看着那上面偌大的一個‘段’字,不解地擡頭,“這是?”
“想必便是段將軍府,你……回去吧……”白迎風別開頭,卻沒有再說下去,旋即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藥瓶子,遞給她,“這是獸血續命丹,你帶着,這丹藥煉製的方法我告訴過你,你可記得?”
“記得呢。”李雲裳哽咽着,接過那藥瓶的時候手指曲了曲,許久後才忽然投入白迎風的懷裡,緊緊地靠在他的肩頭上,抽泣了起來,“風……”她還想要再說什麼,聲音卻最後只湮沒在喉嚨裡。
幾日後。
密林山間的小路上,李雲裳揹着包袱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到了山谷的葫蘆形出口時,她才轉身止步,“師父,帶着踏雪回去吧。雲兒……走了。”
她急忙回頭,強忍着不要看白迎風,生怕自己眼淚會留下來,小狼原本還乖順地在男人身邊走着,這會兒卻忽然狂奔到李雲裳身邊,不斷地舔舐着她的衣服起來,像是在依依惜別,不想讓她走。
“踏雪,以後沒人跟你爭師父啦,你要好好照顧他。”李雲裳半蹲下,摸着小狼的頭,眼裡帶着笑,可是心裡卻是一陣苦澀。
白迎風負手而立,看着一人一狼的告別,去佇立不動,只見金色的陽光灑在他銀狼的面具上,折射出一陣光芒,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負在背後的手上,拳頭緊緊地捏着。
“那師父,我走了。”李雲裳起身,朝着白迎風擺了擺手,然後提了提肩頭上的包袱。
只是她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上像是灌了鉛一般,再也不能擡頭,腳下的路像是越來越難走一般,隨時都可能倒下,李雲裳死死咬着下脣,可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的手指緊緊勒着包袱,脆弱的皮膚瞬間被勒出了一條紅痕。
師父,雲兒多麼想和你在這世外桃源一生一世,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我霸佔着別人的軀殼,不能自私地不管一切只顧自己活着,我還有十年,也許替這身子主人贍養她的父母,也許,也會做很多很多事,包括嫁人生子……但是我的心裡,只有你。
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走了片刻後,李雲裳忽然回頭。
陽光下白衣男子身影頎長,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好似他身後的山林都只是畫中的陪襯,他就像是水墨畫裡的東西,那麼不真實。
似乎一觸手,他就會消失。
“師父,雲兒能看看你長什麼樣子麼?”
距離很遠,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很快,她便又笑笑轉過身去,師父,即便你帶着面具或者其他東西也好,我相信他日若我們迷失在人海里,我也能憑着感覺,第一時間找到你。
吸了吸鼻子,李雲裳咬了咬脣畔,終於再也沒有回頭。
山路上的男人,看着漸行漸遠的人,忽然伸手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俊逸分明的五官,似是造物者精心設計過的一般,雲淡的雙眉微蹙着,一雙迥然的
雙眸裡晶瑩有淚光,他鼻子高挺,就似能撐起整張臉般,鼻子的曲線完美,沿着鼻子到那涼薄的脣,微微張着。
他有着清冷決絕的外表,到不似人,卻真似仙一般,他只一笑,似乎萬物都能盛輝。
白迎風揚起脣角,忽然從自己的衣袖裡掏出一張白色的絹布,可是上面,卻觸目驚心地勻染開一片血紅的印記,這是屬於李雲裳和他一夜繾綣的印記。她把一生最寶貴的東西給了自己。
雲兒,我不會這麼放了你的……
天空中,白鷺飛向沙洲,樹葉沙沙一陣作響,世界,忽然異常安靜了下來。
幾日後。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李雲裳靠着一棵還算光滑的樹幹大口喘着氣來,這身子實在是太差了,走幾步就要休息片刻。
她皮膚脆弱,就相當於現代人的皮膚化痕症,只要被硬物觸碰了,身上就會留下痕跡,所以白迎風給她準備的都是上好的綢緞,裡面穿的中衣是最好的絲雲錦,觸碰皮膚絲滑,而外層則是上好的蘇錦,到最外頭,則是比較耐磨的麻衣,如此便可以保護她的皮膚不受傷害,只是這天熱,她身子虛,也並不出汗。
歇息的時候,她又從包袱裡拿出那塊令牌,手指在那銘文的‘段’字來來回回了好幾遍……
“聽說了沒,廣陵王要回朝了。”
“聽說就是今日啊。”
李雲裳提着包袱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一路格外留心路人的對話,而今日,百姓們談及最多的,還是這個廣陵王。
李雲裳的好奇心並不重,是以只是笑笑,提了提包袱便想跟路人打聽段將軍府的位置,只是她剛要尋人問,遠處忽然便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接着便是一陣快馬疾馳的聲音。
“廣陵王到!閒人避開!”
一聲急促的聲音吼來,路人紛紛各自逃散,都來不及躲閃。
李雲裳站在路邊,也下意識地往裡面縮了縮,心裡卻在暗歎,這古代的皇族果然是跋扈,他們要走路,便不許尋常人也走着,若是不依,枉死估計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只是她無意回頭,卻忽然看到一個垂髫小孩手裡捧着的糖人掉落在地,他歪歪扭扭着,不捨得那糖人,又回跑了過去。
“啊呀,孩子,快回來。”路邊一個婦人身上還扛着擔子,回頭一看自己的孩子已往路中間過去,而就在此時,幾匹狂奔的駿馬忽然奔馳而來,踏土揚塵,瞬間黃沙漫天,遮住了視線。
那挑擔子的婦人一看自己的孩子就要被馬踏下,“啊”的一聲便喊了出來,身上的擔子落地,跌坐在了地上。
“救命啊!”
可是路人哪裡有人敢擋道?這可是廣陵王回朝,擋道者死!
見婦人幾欲暈厥,李雲裳想也沒想,將肩頭上的包袱一扔,便朝着那蹲在地上撿糖人的孩子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