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其中的難處,投資搞深加工是國家支持的項目,孫若蘭上面又有人,當地政府沒什麼好卡的,自然是一路綠燈,都有綠色通道,醫院有綠色通道,政府辦事也有綠色通道,不過該蓋的章還是少不了,只是有公務人員替你去辦掉而已,這麼大的事情,過十多道關卡是正常,哪個環節沒打點好都有可能出問題,儘管由孫若蘭父親老戰友的手下,方南某位常委的親自督促招呼,最終還是被卡了下來,卡的理由莫名其妙,李成有犯罪前科,不能在涉及高技術及稀缺資源行業的企事業單位任主要職位或持股。E3更好看E3GHK{金}{榜}
孫若蘭的法律顧問翻了翻條文,在民法某處昏暗的角落裡發現了這麼一條,只不過多了幾個字,‘原則上’不能任主要職位或持股。
而這個意見是發改委出具的,發改委管這種事情,用劉泰陽的話來說,“這不是狗拿耗子,這是替狗拿耗子,管的也太寬了。”
“我翻過條例,還有本省的一些文件,說法都是原則上不能擔任,沒有說一定不可以,有沒有這個原則上差別太大了,我們可以請方南縣委或招商局出面,提起行政複議。”老律師姓許,五十多歲,頭髮斑白,孫若蘭當初聘他做法律顧問,就是看中他的耐心和仔細慎重,負責人,這可是老一輩人的優點,當然許律師也有他的缺點,正直的近於迂腐,以至於這麼明顯的‘莫須有’都看不出來。
“許老師,”看許律師有點着急,孫若蘭溫言道,許律師當過大學老師。因此孫若蘭這樣稱呼他,“您還是先回東州吧,也快過年了,這些合同看好沒問題,您就沒事了。其它的我們來辦。”
“這個簡單,我退股就是了,或者,以別人的名義進來持股。諾,楊子,哦,你不行,你跟我一個路數,泰陽哥,你來當這個股東。”李成說道。
“別,我年紀比你大這麼多。死地肯定比你早,到時候遺產繼承稅都不得了,”劉泰陽笑道,“再說了,這種事。你就不怕我坑你啊。你還是跟小薇去打個結婚證,她可是清白人家。”
“就算小薇來也沒用,我們讓人給盯上了,”孫若蘭打了個電話給熟人。問了問情況,回頭道,“人家放出話來,要請老葉吃飯。”
“那人是誰?”葉聽雨忙問道。
“宋炎磊,也是個礦老闆,其它的沒問道估計那拜帖明兒就到。”孫若蘭道。
“糟糕,風聲漏出去了,”葉聽雨恍然大悟。說道,“上次打給縣裡頭的可行性報告上面,加工立項用的是我名字,我是高工麼,當時也就圖個省錢,沒想到讓他們留意上了。”
見衆人都看着自己,葉聽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宋炎磊是老熟人。以前我當礦長的時候他當副礦長。當初要不是他我也不會進去。”
官不在大,在於實權。小單位的一把手,常比高好幾個級別的大單位地副手實惠得多,所以官場上副的都急着轉正,正的要挪窩得左掂量右掂量,很多時候旁人看起來是升官的美事,實際上是打入冷宮,所謂寧爲雞頭不爲鳳尾就是這個意思,但鳳尾好做雞頭難當,葉聽雨當年可是一大雞頭,覷他那位置的人多了去了,這宋炎磊是第一副書記,首當其衝,面上和和氣氣,底下使絆子的事沒少幹,葉聽雨也是年少得志,貪多務得,幾個副職沒了油水,搞的天怨人怒,因此纔有了牢獄之災。
“老領導!咱們可是有好些年頭沒見過了,怎麼來了方南也不找我,你可真不夠意思。”宋炎磊熱情地大笑,他留了副絡腮鬍子,眼寬鼻高,膚色略黑,一副豪爽模樣,氣質外貌和葉聽雨截然是兩個極端,初次見面的人只道他是張飛李逵一般地人物,卻不知此人心機深沉的很,葉大礦長的倒下就是他和他背後的家族勢力一手促成。這事情不是秘密,宋炎磊明知道葉聽雨也知道,卻還敢請客吃飯,李成心想這人厚黑的道行夠高地。
葉聽雨也不是省油的燈,臉上掛着舊友重逢的笑容,真誠的差點沒眼淚汪汪,“宋老闆好大地事業,當初放着礦長不當下海,很多人想不通,看起來就數你混的好哇!”
方南毗鄰廣東,飲食也帶着點粵菜風味,李成看着眼前一碗粥,楞了半天沒喝下去,粥裡有一團殷紅的血,聞起來有股腥味明顯是活血,只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
“這是鳥血粥,補腎壯陽的好東西,用的是畫眉鳥。”葉聽雨跟李成介紹到。
“李先生是貴客,方南這小地方,也沒有五星飯店,只好請你到這小地方來吃飯,不要嫌棄不要嫌棄。”宋炎磊笑道。
“客氣了,我對吃的沒什麼講究,”李成呼嚕吃完了粥,“這調味料下得好,八角是炒過的吧?把活血地腥味去掉了。”
“這玩意就像臭豆腐,聞起來腥,吃起來甜。”宋炎磊是個好客的主人,他本來只請了葉聽雨一人,卻沒想多出個李成來。
三人俱是老油條,左三圈右三圈,從粵菜的飲食文化和sars流行的關係說到和諧社會下國家對礦業政策的變化以及新一屆常委昭示中國格局變幻等等,就是不說今天到底爲的什麼請客吃飯。
在中國要混的好,須得掌握兩門藝術,一門是說官話,一門是說廢話,尤以說廢話爲重,官話是場面話,是說給老百姓聽的,修習起來相對容易,常看cctv就可以,不比四級難多少。
廢話要說地好可就難了,天賦資質歷練,缺一不可,從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到前主席國宴授將銜,真正那些影響地決策,都是在杯斛交錯中產生,上行下效,商場官場黑道白道也是如此,在酒宴上談事情不能直接,直來直去那是未開化的毛子乾地事情,五千年傳承的中華民族當然要含蓄一些,明喻暗喻指桑罵槐借鹿作馬,不留下任何馬腳偏偏又得暗示出自己的意思,由此產生了說廢話這門藝術,說的人難,聽的也不易,能聽懂廢話那叫素質,會說廢話那叫人才。(西川有聽的素質,但還要修煉說的技能啊。)
宋炎磊就是這樣的人才,不過葉聽雨在號子裡歷練過,喜怒不形於色,耐心要比他好上一大截,終究還是宋炎磊憋不住,開口道出了來意,
“老領導,作爲方南稀土界的元老,不說經營了,就是在開礦提煉這一節上,您一個人就當得我那十多個高工,以前只聽說您出來了,一直不知道您幹嘛,我聽說您回到這一行來了,不如過來一起幹,我給你乾股。”宋炎磊說起漂亮話來。
“我都快到退休年齡了,身體也一直不好,有心無力,這次也就是幫朋友出個圖,賺點小錢而已。”葉聽雨幾句話輕飄飄地帶過。
“老葉,大家這麼多年交情,你就別瞞我了,方南到省裡,我上上下下都有人,知道股東構成上可是準備打你名字的。”宋炎磊道。
“就算我幫朋友的忙,你宋老闆那麼大的生意,方南十個山頭你佔了四個,不在乎那個小山頭吧?”話說到了這一步,差不多撕破臉皮,葉聽雨旁側敲擊問道,“你說的好,大家這麼多年交情,我們這次審批出了問題,也不知道宋老闆能不能看在這交情的份上,幫幫忙,打通打通關節?”
“那事我知道一點,但不知道有你老葉在,”宋炎磊看了眼李成,用廣東話說到:“不然我早幫忙了,你也知道方南圈子就這麼大,誰都不希望外人來插一腳,你跟那孫若蘭還有這李成什麼關係?要不是姓孫的上面有人,她早撲街了。我勸你還是識時務,老了老了別天亮的時候尿牀。你又不是不知道,稀土這塊肉哪有那麼好搶?那塊地你老葉看上了,我還看不上,審批不讓過,不是哪一個人的意思,而是整個圈子的意思,地雖小,這口子不能開。你要批也可以,你拿三成乾股去,把那姓孫的姓李的踢掉,資金我來出。你考慮考慮?”
宋炎磊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葉聽雨沉吟良久,“這事就不用考慮了,大不了我不幹這行,你要鬥就鬥吧,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不見的孫總的人脈會比你差。”
兩人用的都是廣東話,之前寒暄中知道李成是陝北的,宋炎磊不擔心他聽得懂。卻不料李成慢悠悠地喝完粥,用廣東話講了句,“宋老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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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炎磊一愕,沒想李成也能聽懂,不過他也無所謂了,今天請飯,一是拉攏二是示威,宋炎磊嗤然冷笑道,“留一線?他葉大礦長當年要是肯留一線,自己會進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