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斷肢再植,首先紀念一下陳中偉院士,醫學名家,浙江杭州人。1963年1月2日,中國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陳中偉、錢允慶等對一例右前臂下端完全性離斷的手再植成功。這是世界上首次臨牀獲得成功的斷肢再植手術。世界第一啊,中國像這樣沉下心來搞學術的人真的越來越少了,老一輩的差不多了,中青年的又在爲房子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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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州市第二人民醫院,骨科手術室。
劉楊被注射了全身麻醉,躺在手術檯上。手術室的一整面牆和天花板上方一個大圈都是玻璃,這是因爲二院承擔一些教學任務。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全上臂斷肢再植離斷面大,尤其是傷者離斷面光滑,他們可以看的更清楚主刀醫生是如何進行血管重建神經縫合的。因此圍在外面的不僅有學生,還有相關科室的一些醫生。
趙若安和李成也在手術室裡,李成在車上就已經打了電話,趙若安馬上安排了手術室和醫生,術前準備已經做好,人一到就開始了,李成按無菌要求,戴了口罩帽子,穿了手術衣進來旁觀。
“現在天氣不熱,時間過去不到6個小時,離斷面平整,清創沒什麼組織損失,雖然是高位離斷,接好的希望還是大的。”趙若安安慰李成道。其實6個小時也不是絕對的,如果氣溫低,保存得當,時間可以更長,事實上已經有許多斷肢在6小時以上但是再植成功的案例,因此6小時並不是絕對的時間限制。
不過李成擔心的不是能不能接好,手臂沒有壞死,只要血管重建好血液通流,恢復基本功能沒有問題,可劉楊是開武館爲生的人,曾經還是個拳手,就算接好了,要恢復以前的功夫是不可能了,這碗飯也很難再吃下去。李成覺得內疚,也覺得憤怒。
出獄以來,承平日久,李成一心想做個好醫生,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過去。直到白馬峰的那一刻,那個不肯低頭的李成又回來了。
副手已經在對斷手進行肝素血灌注,這樣可以衝出代謝產物及小血管中的凝血塊,有利於提高血管吻合效果和減少中毒現象。還可以.擴大痙攣關閉的小血管和毛細血管網,恢復毛細血管的虹吸作用。此外這也是檢查血管牀是否完好的重要手段,如果破壞比較嚴重,接起來也好不了。主刀醫生則在劉楊的上臂做髓內釘,同時進行,這樣效率高一些。主刀醫生也轉過頭來對李成說道:“傷口非常光滑,基本不需要清創,神經血管可以對接的很好。如果熬過適應期,應該能恢復大部分功能。”
李成許久沒說話,只是專注地盯着手術檯,趙若安轉過頭看了看,忽然發現以前那個溫和的彬彬有禮的小夥子似乎不見了。李成眯縫着眼睛,趙若安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只覺得李成臉上不悲無喜,神情幽幽,他腹部的傷口沒有處理,少量出血一直沒有停,慢慢滲到白大褂上,手術室裡恆溫三十多度,一會就幹了,血漬呈暗紅的一片,趙若安想提醒李成去處理一下,張了張嘴,終歸是沒有說出來。
在普通人的眼裡,做手術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其實不然,手術室裡一邊操刀一邊交流青菜什麼價錢的情況非常多,當然這並不代表手術質量就會不好,就像美國許多牛轟轟的外科醫生喜歡聽音樂做手術一樣,大家都是在放鬆精神,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不過這幾年媒體亂報道的太多了,經常有醫療糾紛被誇大或扭曲,輿論一面倒的情況下,病人家屬也不管什麼原因,只要是死在醫院裡就要求賠償,甚至出現了專業的“醫鬧”,所以許多醫院也學乖了,花了大價錢買攝錄機,手術全程攝像。對外號稱是爲了教學研究保存影像資料,其實是爲了打醫療官司準備證據。
當然今天這是教學場合,主刀醫生姓王,他小聲示意助手按標準流程來做,縫合血管的時候,取的是劉楊自己的頭髮縫的,用頭髮縫合,創傷和反應都比較小,操作也方便。王醫生是算二院肉一把刀,口碑不錯,動作相當麻利。
“等一下,醫生,爲什麼不縫合全部血管?”李成突兀地問道。因爲是教學手術室,有麥克風接連室外,這句話外邊的學生老師都聽的清楚。李成畢竟沒有學過西醫,更別提外科,問出這話來並不奇怪。
王醫生一愣,心下有些不快,但是趙若安這個院長在場,而且明顯根這個人關係不一般,倒也不敢不答,說道:“怕靜脈迴流不足,如果手太腫,再植可能會失敗。而且一兩條主動脈絕對夠供血了,”
趙若安附和道:“這樣做符合規範,也是爲了提高成功率。”並詳細向李成解釋了一番,原來斷肢再植後,往往有靜脈迴流不足的現象,出現供血與迴流的不平衡。儘管術後靜脈側枝循環系統建立較快,能逐漸解決供血與迴流的矛盾,但早期若迴流不足,將引起斷肢腫脹,甚至造成失敗。因此應儘可能修復較多的靜脈。有時斷肢可修復的靜脈較少,爲了保持相對的平衡,防止斷肢嚴重腫脹,在保證遠側有足夠動脈血液供給條件下,可只縫合一條動脈。
這是對付一般人的做法,劉楊是個武人,要是隻留下一條動脈,這手是絕對打不了拳了。李成說道:“麻煩你能縫的全縫上,血流的問題我來解決。”
當着這麼多學生老師,李成這話說的就太不客氣了,王醫生的臉色當場就拉了下來,趙若安趕緊用使眼色,王醫生心下火大,說道:“院長,這責任誰來擔?”
“我擔。”趙若安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成說道,轉身到術前準備室戴了副橡膠手套,走了進來,王醫生沒辦法,只好繼續縫合,李成拿出金針紮在劉楊手上,然後把止血鉗全部鬆開,一邊說道:“這鉗子硬,夾的久了傷血管。”
王醫生目瞪口呆,十幾把止血鉗全被李成扔了開來,其中一條是大動脈,他剛纔還用肝素洗過,這條血管的血壓可不比水龍頭低,助手特意用大號止血鉗牢牢夾住,按道理一鬆開那血非得噴到牆上不可。可事實是一滴血都沒出來,人家這一針下去就抵了他十幾把止血鉗。王醫生哪裡見識過這個,楞了一會,在助手的示意下才醒過神來,抓緊縫合,畢竟若要按李成的要求,那工作量就大的多了,可時間不能拖的太久,越久,預後就越差。
李成這一手,其實就是點穴。有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也會點穴,不過是假的,只是打在肌肉的中段,讓那個部位不能動彈而已。傳說中真正的點穴功夫,在臨機對敵時,看時辰,聽呼吸,算血脈運走所處方位,還要通周易術數,勁道夠,能透穴而過,一點一個準。這種功夫現在已經看不到了,李成不懂術數,也不知道怎麼聽呼吸而數脈行,不過他有個天然的優勢就是望氣,這是一種玄乎其玄的感覺,李成的眼裡並不是看到劉楊身體裡有什麼經脈或者有什麼顏色不同的地方,可哪怕閉上眼睛李成都能感應到那裡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種事情難以言傳,卻又真實存在。
剛纔刺劉楊的那一刻,李成忽然發現自己的內息似乎極爲微弱,早上李成從昏迷狀態中醒過來的時候,內息頗爲強大,然後一直擔心劉楊,也沒怎麼注意,此刻回想起來,清晨那種內息如潮的狀態竟如曇花一現,此刻身體裡氣息越來越微弱,直至與常人無異。可是靈靈明明間,心神卻越發清明。連日來疊遭大變,李成搞不懂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漫說是他,即便李成的師傅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由於體質關係,他師傅遠未修到李成這個地步,因此李成只能自行摸索,無法從別人那獲得幫助。
李成並不曉得,他這一次被人點了天燈,卻也是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