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采薇感受到他熟悉的溫度,他是霍越川啊,就是這個清雋的男人,曾用他身上的這件外套,將自己緊緊裹進懷中,那麼輕柔地抿住她的耳垂,他的聲音像是羽毛一樣,鑽進她的耳朵裡。“咳咳。”
霍越川猛地擦過她的耳朵,揚起下巴,頸間拉出一道剛毅優美的線條。他深吸了兩口氣,她髮絲中的香氣還是一如既往。“老太太好些了,你不用那麼自責。”
黎采薇被戳中心事,她看着霍越川站起來,將兩人吃完剩下的外帶盒子扔進垃圾桶中,那背影,像是要離開。“我……什麼時候方便去看望?”
“不用了。”霍越川扔完之後就回來,他剛纔的情動幾乎難掩。在徐朝雨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面前,他從未表現過如此。細腰、長腿、膚白、臉蛋漂亮。
這樣的女孩子不多但是也定然不少,黎采薇又能特殊在哪裡?
其實愛情啊,就是這樣的無解之題。
“采薇。”
他深情的叫了一聲,黎采薇有些不敢答應。
“我們還……”霍越川猶豫了一下,想找到合適的措辭。“還有沒有機會?”
他們已經經歷過一次失而復得,在最年少的時月,失去過,但所幸又能短暫地再次擁有。
那麼現在呢?
黎采薇沉默了一瞬,她擡起頭來,帶着希冀地看着霍越川。“你……你覺得,我們還有沒有機會。”
霍越川一把將她摟抱入懷,未來縱然未知和迷茫,但是好在。他們心中所想的相同。
“我覺得……大概是不能的吧。”黎采薇睫毛有些溼潤,她很久沒有與霍越川靠的這樣近。“你不恨我嗎?”
他們之間的道別發生在兩個月前,中間像是朋友一樣相處着,但是……能騙得過誰呢?
霍越川不願鬆開手,他默不作聲。
“你明明知道我墮·落過……根本就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麼清純,我早已不是原先的我,而且那些醜事都已經被老太太和老爺子知曉,更何況,老太太還發生了意外。”黎采薇懺悔地說着,好多事情都壓積在她的心中。雖然那些所有的過去。被她定義爲成長路上小小的磕絆,但是相對於高門大院的霍家,黎采薇心中無比清楚。
那是自己再也進不去的。
“你說的這些,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什麼影響嗎?我會因爲你是在夜店賣酒就對你看低半分,還是因爲要保護夏兒令老太太發生了那種意外?采薇,你不用小看自己,也不要對你對我,沒有信心。”霍越川本想着是不說教的,但是黎采薇的這種性子。要是不說出來,她恐怕能夠在這樣的長椅上說上一整夜。
“可是,你能否認嗎?霍家是不會容我的。”黎采薇嘆了口氣,她將下巴擱在霍越川的肩膀上,幽幽地問着。
霍越川輕吻了一下她的發,不再提這些。“夏兒睡着了嗎?”
“嗯,她累了一天,夜裡又學了跆拳道,所以比平時早睡了十五分鐘。”黎采薇心中清楚,霍越川沒有說。那就是他默認。
“那我上去。”霍越川牽住黎采薇,似乎是比想象的要簡單,不過是說了幾句,好像兩個人都並非那麼較真。
經歷過母親的離世,黎采薇才更懂得珍惜。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似乎一直在的,留下來的,霍越川算是一個。
他們二人一起往樓上去,其實這樣手拉着手,在黎采薇從母親的墓地旁暈倒醒來。就想這麼做了。
不需要熱烈的接吻或者是擁抱,更不用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恩愛來證明。
小滿和夏兒翻滾在一米五牀的兩側,拉扯着同一個被子,倆孩子各自都只蓋了一個小角兒。
“呃,我倒是忘了,小滿也在。”黎采薇看向霍越川,她其實也不是要令他在這裡留宿。
霍越川有些好笑地看她,湊上去親了親夏兒的小臉蛋,不曾想夏兒睡得很輕,睜開迷迷濛濛的眼,衝着他輕聲道。“爸爸。”
“乖女兒,是爸爸。”霍越川這是第一次聽到夏兒的喊他爸爸,也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叫做爸爸。
霍越川明顯是激動中夾雜着興奮,然後又兼帶着感動。
夏兒翻了個身,因爲這樣的動作,被子在她身上一卷,小滿就光着肚皮了。
小滿還是穿着夏兒的那身極不合體的粉色睡裙,黎采薇都忍俊不禁,她走到櫃子裡拿出前幾天晾曬的毛毯,將小滿蓋得嚴實。“是我疏忽了,忘了倆孩子都不太會照顧彼此。”
“他們還太小,慢慢來。”霍越川真想剛纔手持錄音筆或者是其他的具有存儲影像之用的東西,將夏兒的那聲給記錄下來。
夏兒會說話了!自己先前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她跟黎采薇在一起,是合適的!雖然生活條件並不是那麼優渥,但是她習慣,她適應!
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呃。”黎采薇見他的情緒還沉浸在夏兒喊出的那聲爸爸,她不由解釋了。“我還沒有跟她說……說那個親子鑑定的結果。”
“你以爲我不知道?”霍越川皺着眉頭見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來,兩人席地坐在牀邊的地毯上。“你能騙過老爺子,但是能騙的過我麼?我萬分理解你想要回夏兒的心,但是,不要用僞造的事情去糊弄孩子。”
“越川……”黎采薇想到他可能知道,但是真的讓他說出來,自己還是心中感慨不已。“原來……你都知道。”
有些話,霍越川並不願意去明說。所謂的生活,難道都需要將事事挑明麼?
兩個小孩睡在牀上,兩個大人打着地鋪。這間小小的房間,竟然是睡滿了這樣的一家四口。
“等到下次,我就不止是這樣放過你。”霍越川與她一起仰面躺在鋪好的被子上,親了親她的下脣。沒有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晚安。”
黎采薇不好意思面對他,將臉轉了過去,她還沒有想明白霍越川這樣的轉變,自己要怎麼去化解尷尬。
隔了幾分鐘,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間轉了過去,正好對上霍越川側着的臉,兩人離得十分近,呼吸間都是彼此交融的呼吸。“我……呃,我突然想起來。上次你說的匿名舉報。”
“好好睡覺,不許多想。”霍越川將鼻尖湊上去,與她的鼻子貼在一起,磨蹭了兩下。“閉上眼睛。”
黎采薇像是受到他低沉聲音的蠱惑,將眼睛閉上。
霍越川含·住她的脣,碾磨。繼而輕輕地描繪她脣部的輪廓,最後挑開脣線,淺嘗輒止地輕觸了下。
不可否認,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大堆的難題。
他們要走的路,還十分的漫長。
有的人說,每天早上叫醒自己的,不是鬧鐘,而是夢想。
換成霍越川,那便成了,今天叫醒自己的,不是鬧鐘,而是小滿。
“啊!霍爸爸啊!”小滿自己先尖叫出聲,然後嗷了一嗓子,把房間裡的衆人都給吵醒。
小滿有起夜的習慣,這會兒等着去洗手間噓噓的,沒有想到閉着眼睛下牀,一腳就踩上了霍越川的……小腹?
霍越川這躺着的位置還真是不怎麼樣,他額頭沁出些汗水來,隱忍道。“小滿啊……你……快去吧。”
小滿這下子是全醒了,蹦跳着避開桌子櫃子椅子還有兩個大人,終於出去的時候,差點就憋不住了!
“啊!”
洗手間裡傳來陳言的聲音,她是剛噓噓完出來,昏暗的光線只覺得被一股猛力給撞到牆上。她不由喊了一聲。
“采薇,考慮下換個大點的房子吧。”霍越川看了下時間,才五點不到。
這邊尚未平息,那邊就傳來小滿的哭聲。
“怎麼回事。”黎采薇驚了,連忙衝出了房間,生怕小滿有半點閃失。
“哇哦!”陳言沒有避諱,直接說了出來。“小滿啊,你這是……尿褲子了嗎?”
小滿算是還在睡夢中就被驚嚇了好幾回,終於是在距離洗手間一步之遙的地方,噓噓了出來。
他滿臉羞的通紅,本來穿着夏兒的衣服都已經覺得難堪,現下……還要噓噓了上去!
黎采薇不嫌髒地將他抱進洗手間裡,不住地安慰着。“沒有關係的,咱們小滿是給嚇着了,對不對?乖啊,沒事的,黎媽媽不會說出去的。”
“嗚嗚嗚!”小滿的小男子漢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想哭的心情怎麼都強壓不下去。“黎媽媽,我們……嗝,拉鉤。”
黎采薇跟他拉着鉤,三下五除二地將他剝的乾乾淨淨,調好熱水,想幫他洗澡。
“采薇,我來。”
畢竟是個小男孩子,雖然現在沒什麼性別的觀念,但是大了想起這麼一幕來,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吧?
霍越川進到這個狹小的洗手間裡,接過淋浴的花灑,給小滿洗澡。
相比黎采薇來說,霍越川照顧孩子的經驗是更多。林嬸像是突然有事的。沒有給小滿準備在外過夜的換洗衣物,霍越川只能先讓小滿裹着大大的毛巾被鑽進那條毛毯裡,然後他去二十四小時店裡,給小滿買能穿的衣服。
這麼個小插曲結束之後,霍越川回來的時候帶了新衣服還有早餐。順便,陳言的那一份也沒有漏。
由霍越川送倆孩子去上學,黎采薇帶着陳言去公司上班。
“采薇姐。”
陳言是憋了一早上的話沒有說,因爲霍越川在,她畏畏縮縮地像是個小學生。只有上了車後,她纔敢問黎采薇。“你跟霍總……啊,什麼關係呀?”
“你覺得呢?”黎采薇對於關係的界定也有點模糊,她沒有問過霍越川,兩個人也沒有就此事有什麼討論。
“我覺得,是情侶,是親密的戀人!”陳言將食指放在下巴上,十分憧憬。相比較而言,她還是更喜歡霍渝舟。雖然霍總很會照顧人,但是給人的感覺很客氣,也有點疏遠,公事公辦的樣子。
當然了,這是她的感受!霍越川對人,都是雙重標準的!
能給陳言帶上早餐,那是禮貌。
但是給夏兒和黎采薇還有小滿帶,那就是濃濃的愛啊!
情侶?
戀人?
黎采薇開出小區停車位,她在思考陳言說的。
“或者,你們也有點像老夫老妻。哦不,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們的感情很平淡什麼的,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默契,就像是……呃,你懂我說的吧?”陳言是拿黎采薇當朋友了。而不是上級。
“嗯,我明白。”黎采薇點點頭,她可以想象到兩個孩子有霍越川的路上故事陪伴,會開心成什麼樣子。
“那……到底是什麼啊!你都沒有告訴我!”陳言見她心情大好的樣子,跟近幾個月的狀態明顯不同,也大了膽子撒嬌。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黎采薇自覺還沒有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想的透徹,如果愛情不能被婚姻所圓滿,那麼愛情就保持着它本來的模樣!
只是兩個人的事,不入霍家。那便不入吧!
霍越川就是想讓黎采薇自己明白這個道理,他想了許久,家庭和愛情兩者都不能放棄。而且,家庭?
什麼纔算是家庭?
霍家固然是,他不能不孝,也不能忘本。但是黎采薇和夏兒呢,也是家人啊!
兩方都不能捨棄!
不能給她婚姻的承諾,那麼就先給她的心一個安穩的着陸之處。
嗡地一聲,黎采薇纔到辦公室,手機上就接連收到幾條信息。
其中一個是夏兒和小滿刷卡入校的時間,另一個是霍渝舟發來的收支賬單。
看來他們賣酒的事業開始有所成效,基本上市內所有的酒吧都開始有這種小衆品牌紅酒的引入。當然,這是黎采薇當年那些小姐妹起了作用,絕對是功不可沒。
“我跟你說啊,這做生意,吃和穿是肯定不會賠那麼慘的。”霍渝舟得意洋洋地發來另一條信息,他目前的生物鐘已經調試的差不多了,每天都被秘書按着到wi集團33層霍越川的總裁辦公室……呃,旁邊的一間小辦公室報到。
包括節假日,目前是全年無休。
“我們既然是要賣酒,就要賣的專業點。”黎采薇是隔了近四個小時,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之後,纔給他回覆了過去。
霍渝舟的電話立即就撥了過來,他在那邊像是很閒的樣子。“怎麼,說來聽聽。”
“你肯定不會滿足於小打小鬧的,不如這樣,等到年末放假的時候,我去法國看一看。”黎采薇有這麼個想法不是一時半會兒,她老早就想再去重溫小時候遊歷法國時候的隨心所欲。不過,這一次去。是要做生意的。
“看什麼?”霍渝舟在座椅上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他笑起來。“那我得跟緊你,不然的話,我語言不通,被人賣掉怎麼辦吶。”
“我帶着夏兒還有小滿去,跟你沒什麼關係。”黎采薇這並不是邀約,她對於霍渝舟同行沒什麼好期待的。“我們如果一直在打擦邊球,通過國內市場對國外品牌的不甚瞭解,還有對法國葡萄酒的盲目信任,恐怕這樣的生意也做不長久。”
“啊呀,我可真是要謝謝你這開了光的烏鴉嘴。什麼叫打擦邊球,我們關稅正常走着,什麼流程都是合法的,你想怎麼地?砸場子啊。”霍渝舟一聽就來了興趣,聽起來黎采薇是要做一票大的啊!
“你知道的,我活到現在,唯一不那麼坦坦蕩蕩的就是在夜店賣酒。我不能改變這樣的事實,但是,我可以正視那些過去,雖然很需要勇氣。”黎采薇選擇將賣酒這件事作爲拿到資產後的第一個起點,確實也是想了很多。“我想去法國考察,專程去學習葡萄酒,如果可能的話,在原產地買下莊園。”
“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創立自己的品牌,現在國內打響名號。所以,還是得依靠從現在到年底或者說,到你的莊園辦好,我們已經建立下來的客戶基礎,還有口碑。”霍渝舟明白她的意思,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就是,到底是誰重燃了她的奮鬥熱情,又是誰給了她一個穩固的大後方,給予她無限的勇氣?
霍越川吧?
黎采薇沒有說話,霍渝舟總是很懂她想的。
“采薇啊,你不就是變着法兒來提醒我,別賣假酒,別惹事兒,別擡高虛價!”霍渝舟笑了笑,他要是再聽不出來,就是傻了。“我這麼乖,能幹那麼喪良心的事兒麼?”
“你也沒有少幹過。”黎采薇揶揄道,這個合夥人,能支持自己的想法,看來沒有選錯。
“這麼誇我啊。”霍渝舟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臉皮爲何物,他們一起幹的這一票,從一開始到現在,他的初衷已經變了。“看我表現吧,要是真的不錯,年底考慮帶上我這個白吃白喝的。你想想看啊,倆孩子,你提行李箱不也得一個人麼?我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啊,掙它一百萬。”
他起初是想利用黎采薇搭上霍越川這條線,然後再走私謀取巨大的經濟效益。
可是沒有想到,他還真的是正兒八經做起生意來。而且,又是因爲黎采薇,他莫名其妙地被安在wi集團裡,任了高位。
縱然反思了幾遍,霍渝舟也深切覺得自己不是管理wi集團的料子。
想爲已故的母親爭一口氣,想在霍家找到自己的地位。
好像……都不那麼熱情了。
別人怎麼看他又如何。稱一聲霍少,不管真心還是假意,他都得受着。
反倒是……有點羨慕霍越川了。
“霍總,剛纔霍總來找您,您正在打電話。”秘書敲了敲門進來,對着霍渝舟彙報道。
“喲,這話繞的,小姑娘你是在什麼時候開始說學逗唱的?”霍渝舟故意戲弄着秘書,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哎呀,等了幾個月,終於找上我了!”
霍越川的辦公室裡放着許久沒用的高爾夫練習杆,他雙·腿微微岔開站直,盯住那個墊子上的小小圓洞,沉着氣,手臂正要揮去!
霍渝舟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霍越川這一下子就失了準頭,高爾夫球貼着霍渝舟的臉側就飛了出去。
“下次記得敲門。”霍越川將球杆放在一邊,看了他一眼,回到寬大的辦公桌前坐下。
這算是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教訓?霍渝舟也跟着坐在那邊的沙發上,嗯了一聲。“大哥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
“中間有些情況耽擱了,我早就想跟你說一件事。”霍越川將電腦屏幕翻轉着對向霍渝舟,語氣很平淡。“這裡是那天馬場調出的監控記錄,你的車,當時後備箱裡裝的是什麼?”
“我就知道你要問我。”霍渝舟那天也是覺得奇怪,那天早上他開着車帶宛玉去參加婚禮,然後中午喝的有點高,找的代駕。然後吃了解酒藥下午休息,一直到夜裡,他測了酒精沒事兒之後纔再次開那車。
車裡後備箱,有什麼他並不清楚。
但是奇就奇怪在,他一上了車,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後備箱裡我中途檢查過,是小馬駒的兩整套馬鞍還有腳蹬子。”霍渝舟辦事也是牢靠的,他就是覺得出停車場時過減速丘,後備箱咯噔了一聲。
所以,才停下車去,直接檢查了一番。
“對的,那天我是帶着倆孩子去認認屬於他們的小馬駒。”霍越川表示認同,然後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正常來講,你應該只是知道夜裡要在那邊有個晚餐聚會,並不知道我會帶着兩個孩子,還有關於小馬駒的事兒。”
“你在懷疑我。”霍渝舟站起身來,不滿地看向霍越川。“是的,你有權利懷疑我。”
“回答。”霍越川已經查的差不多了,現在需要的,就是看霍渝舟的表現。
“你認爲是我將江雪帶進去的!你覺得,我跟江雪是同夥!”霍渝舟一想到霍越川這幾個月來明裡暗裡地在調查自己,心裡就極度不爽快!“那你有沒有調查出來,我跟采薇,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