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沈老夫人接着說道:“不是我有意貶低我師姐的悟性,實在是因爲幾百年來都未有人將慈航劍典修煉至死關。想來我那師姐也並無師門前輩那等的聰慧,又怎能如你所說的進入死關?”
“弟子所言盡皆屬實,倘若師叔不信,自可親自回到門派查看!”轎中的女子說道。若是細心之人定會發現,此時的女子,說話的聲音已略微的提高了一些,並且也失去了之前的從容。
心中雪亮的沈老夫人緊皺眉頭,雙眼盯着手中的寶劍,來來回回的反覆打量。劍雖是同一柄劍,可已失去了當年的鋒利之氣。寶劍久在鞘中,如同明珠蒙塵,毫無美感可言。
“哼!”沈老夫人冷哼一聲。“一派胡言!我既已看出端倪,你爲何還要在此巧言令色?莫非你是覺得我老婆子好欺騙不成嗎?”
沈老太太的這番話,倒不是敷衍之詞,實是確有懷疑之感。若是彼岸劍經未曾丟失,沈老夫人定會按照約定,舉行儀式將劍經交給轎中的女子帶走。可今日事出有因,未能夠將劍經交出,反而發現了來人身上的端倪。
“此女子並非慈航靜齋傳人!”沈老夫人心中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古老相傳,慈航靜齋乃禪教聖人慈航真人在凡間留下的道統。
此言未必是真,但慈航靜齋的武學中,倒是摻雜着許多對道法的理解。也正是因爲沈老夫人年少在慈航靜齋學藝時,對道法的研究頗深,她才能夠通過這柄寶劍上的差異,判斷出她師姐目前的處境不妙。而一旦她師姐遇到了麻煩,又怎能夠譴人前來取走劍經?那麼來人的真實身份便有待商榷了!
“師叔!”轎內的女子說道:“師叔不肯將聖物歸還也就罷了,爲何還要如此這般的哄騙一個晚輩?難道師叔不怕在場的武林中人嘲笑嗎?”
彷彿是配合姑娘的話語一般,院中看熱鬧的賓客盡皆切切私語,大有議論沈老夫人不公的意思。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沈老夫人嘆了一句。
“不敢!”轎內的姑娘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的問道:“師叔可曾是欺我年歲小嗎?倘若今日師叔公然欺辱後輩,他日又怎有顏面見我師傅?”
“哼!”沈老太太哼了一聲,手中緊握的柺杖觸在地面,發出“嘭”的一響聲,以表達其憤怒。若是動起手來,即便她師姐到來,沈老夫人也是毫不畏懼。但若論起打口水官司,沈老太太則是拍馬不及。正因如此,轎內的小姑娘才抓住其弱點,質問沈老夫人。
若想打倒一個人,首先自己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這個姑娘顯然深得其法。一連串的逼問,直氣得老太太握着柺杖的手掌都已顫抖。
“多說無益,還是讓你師傅來吧!她若到此,即刻便有聖物奉上!”沈老夫人說道。
“此話當真?”
“當真!”沈老夫人心中篤定,轎中的女子定然是虛張聲勢。
“好!”轎中女子說了一聲好。“不日,家師便會前來,在師叔的手中親自取回聖物。但今日,晚輩確不單是爲了聖物前來。。臨行之前,家師將一物交於晚輩之手,要求我轉呈師叔。”
“何物!”沈老夫人問道。
“一封書信而已!”轎中的女子遞出一封書信。這一次,周圍的賓客們雖不曾一睹芳容,確是有幸見到了姑娘的一隻玉手。雖然是驚鴻一瞥,但那修長的手指,白嫩的肌膚,也能夠讓人聯想到姑娘面容的嬌美。
頭戴圓頂氈帽的男子再次進屋,將書信遞了進去。
沈老夫人將手中的柺杖靠在桌子上,接過書信後將其打開。這不看還好,看罷之後,沈老夫人的雙手便又是氣的一陣顫抖。手上用力,單薄的信紙被內力衝擊成了紙絮,在老夫人的面前飄蕩。
“你們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沈老夫人說道。
“晚輩迫不得已,還望老夫人莫怪!”轎中的姑娘說道。
“好!既然你此番爲了門派聖物而來,老身定然不會讓你空手而回。隨我到後院吧!”沈老夫人說道。此刻的老夫人面沉似水,顯然是心不甘情不願。
“多謝老夫人”轎內的姑娘說道。
四個少女,擡着粉色的轎子,跟隨者沈府老夫人的身後不遠處,來到了老夫人所說的後院。
自始至終,兩人都未曾見過對方的的面孔,姑娘甚至根本都沒有下轎的意思。
“到了!”走在前頭的沈老夫人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衝着身後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一說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了!”
“哦?”姑娘一聲感嘆,“我並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老夫人“騰”的一下轉過身,雙目緊盯轎簾,像是要透過轎簾看清對方一樣。
兩人沉默良久,還是老夫人打開的話題。“信中所寫,乃我年輕時所犯下的錯事,閣下今日舊事重提,難道就不怕我老婆子翻臉嗎?”
“你不會!你把面子看的比命更加的重要,萬萬不會做出如此下策的!”姑娘似乎對沈老太太早有研究,句句分析皆是直入骨髓。
“哈哈哈……”沈老夫人笑了。“可你們今日卻錯了,因爲劍經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上!”
“老夫人切莫玩笑!”轎中的女子顯然不相信沈老夫人的一番說辭。“劍經若不在您的手中,又會在何人的手中呢?”
…………
“在我這!”院牆外響起了一個聲音。聲音雖然清晰,但卻無法通過聲音分辨出對方是男是女,這是一箇中性的嗓音。
來人從院外跳進院中,所站的位置,無論是離着沈老夫人或是那頂粉色轎子的距離皆是一樣。
來人是一個小老頭,臉上皺紋堆壘,頭上髮絲皆白。雖然年紀不小,但整個人確是一團尚武的精神。站在院中,瘦弱的身板挺的筆直,兩眼目不斜視的對着那頂粉色轎子,或者說是對着轎中的姑娘。
“讓我瞧瞧你是哪路的神仙!”老人雙手擡起,雙掌平推而出。原本垂下的轎簾,在這掌風的帶動下,被完全掀了起來。轎中的女子也因此而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女子身穿青綠色的衣衫,面帶着一塊黑布。是黑布,不是黑紗!姑娘想是怕被生人見到,故而將自己武裝的嚴嚴實實。
“你怎麼會在這?”沈老夫人問道。很顯然,她認得跳入院中的這個小老頭。
“湊巧而已!湊巧而已!”小老頭說道。
世上真的會有如此湊巧之事嗎?恐怕不然!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眼前還有一個麻煩需要擺平。
“裘榮先生果然了得!”轎內的女子道出了小老頭的名號。
“既然識得老夫,還不速速退去!”裘榮說道。
姑娘沒有回答裘榮的話,反而是開口問道:“方纔聽老先生之言,劍經在您手裡,不知此話可當真?”
“當真!”裘榮乾脆的答應。“不過卻不會給你,有本事就過來搶吧!”
裘榮所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信。身爲一個老江湖,沈老夫人對裘榮的爲人甚爲了解。但對面的姑娘卻像是並不瞭解裘榮一樣,反而對其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轎內的姑娘說道:“裘老先生的威名,晚輩自然知曉。可今日並非是我要與兩位前輩爲難,實則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希望兩位前輩能夠理解晚輩的苦楚,莫要固執。”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在配合着姑娘楚楚可人的模樣,便分外的具有殺傷力。但事有湊巧,她面前的這兩位,皆是軟硬不吃之輩。
…………
僵持的局面終究會被打破,隨着時間的流逝,轎中女子的耐心也消磨殆盡。一聲令下,頭戴圓頂氈帽的中年人與擡轎的四個姑娘,紛紛晃動雙掌,衝向了沈老夫人和裘榮兩人所在之處。
裘榮接過了那個中年男子,沈老夫人獨鬥四個年輕女孩。轎中的女子則是依舊坐在轎中,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注視着交戰中的衆人,絲毫未有起身加入戰鬥的打算。
伴隨着打鬥聲而來的,是一陣陣喝罵。裘榮的口中不時冒出污穢的言語,生生罵得中年男子頭上青筋蹦起,恨不得活活將其撕碎。
…………
前院,按照老夫人之前的吩咐,沈星月已安排人將酒席擺上。想來,一碟碟的珍饈美味,足以將賓客的好奇之心打發掉。
赴宴之人多半飲酒,而飲酒之人也多半都會醉倒。今日,賓客醉倒的何其之多。可以說,酒席宴上已看不到了一個清醒之人!因爲清醒之人都去了後院,藉着方便爲由,全部到了後院!
一衆清醒的“賓客”加入戰團,立刻便爲轎中的女子增添了幾分威勢。
“兩位,還有必要如此掙扎嗎?”轎中的女子問道。此時的她,已將勝利的天平握在手中。
“真沒想到,今日的賓客中,竟然被你安排瞭如此之多的人手。閣下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的算計,佩服!”
姑娘說道:“老夫人過將了!現如今,前院的賓客也都已被伺候睡下了,還有你府上的那些丫鬟、傭人。”
“哼!”沈老夫人又是一聲冷哼,說道:“你們爲了那本劍經,竟然費了如此大的心機!可惜啊,終究你們是不會如願的!”
“哦?我想不出你還有什麼辦法保住它!”
“哼!”沈老夫人再次冷哼一聲,而後說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