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又是榮府
南封邑的本意就是讓榮氏出不得府去,無法出府,無法辦事,就需要找人出府通知幕後之人。伊蘇言曾經和他說過,怡郡主這個人多猜疑,榮氏每次與人聯繫都讓人無跡可尋,她派遣之人卻容易露出馬腳。
果然,榮氏之後幾日一直未再外出,倒是對身邊的林嬤嬤態度和藹了不少。那林嬤嬤也是南封邑叫人重點盯着的對象。以怡郡主的心胸,林嬤嬤早在她身邊知道了她許多秘密,這時候卻仍安穩的活着,必然是有用之人。
那個趙富,一直都來往於夏府內宅之中,最近卻沒了消息,所以他的可能並不大。
又過了幾日,林嬤嬤果然受了榮氏的命令,出了夏府的門。
守在外面的那人立即跟上林嬤嬤,但奇特的是,林嬤嬤臉上的申請雖然十分慌張,但是行走之間並不多閃躲,而是大大方方的就去了榮府。
榮府,這倒是一個好地方,若是南封邑不知道榮氏的真實身份,一定也只是以爲是派人回孃家省親。南封邑一面思考,臉上習慣性的冷下來了。之前榮府大房嫡女過來和夏籬求情,希望她出手,能夠不嫁給趙世安。這頭,榮氏卻又和榮府攪合在一起。
榮府裡面,到底住着什麼人?
卻說,那趙富幾日不曾往夏府跑,這日,林嬤嬤前腳出門了,他後腳卻來了。走在府裡,那些人也都熟悉了他,並沒有收到阻攔。他一路走到了內院的門鎖處,尋到冷院那旮旯裡,不意外的又聽到有孩子讀書的聲音。
趙富並沒有急着走,還在外頭仔細的聽了許久,臉上是一片自得之態。他似乎是想探過頭去看看裡面,卻硬生生的忍住了,擡腳往榮氏的院子走去。
昨日夏老爺才衝着榮氏發了一頓火,這白日自然不會過來觸黴頭。趙富此人,走的熟門熟路,絲毫不必擔心。
看到榮氏,雖然那人臉埋在陰影之中,但趙富之前混過江湖,身手敏捷,眼力雖然有些退化,卻還是看的清楚。
“哦,怎麼弄的?我都可以看清裡面的肉色了。怎麼,臉的爛的要凸出來了,還不捨得摘下你那層面皮?”
曾經,他趙富和怡郡主也是有愛情在的,可信,這份愛情在金錢地位面前,就像一個肥皂泡一樣,輕易就被戳破了。如今的他們,只剩下了莫名的執拗還有無動於衷。
榮氏冷哼一聲,“我願意怎樣就怎樣,怎麼,你又要管教我了?”
趙富噗嗤一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一樣,“管教你?”,他聲音轉冷,“這大概是我聽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話了。”
屋裡又回府了沉悶。
榮氏的底細,最知根知底,最能夠閒談的,也只剩下了這麼一個男人。她雖然弄錯了良人,卻無法忽視掉那曾經擁有過的東西。臉又露出了那副不堪的醜陋,她在林嬤嬤面前可以漠視,甚至,她獨自一人坐在屋子裡的時候,她也只是在想着補救之法,但看到了他,她心裡彷彿涌進了一條奔騰的小河,雖然細小,卻仍然讓她的心顫動。
趙富果然還是瞭解她的,沒有嘲笑奚落,不去問前因後果,也沒說到底怎麼辦,他只是說了一句,“你還好麼?”
就這一句,愣是以爲自己心冷到發硬的榮氏溼了眼,她側了臉,嘴裡的話還是一樣的傲氣,“我不會那麼容易倒下。”
趙富嘆了口氣,他們再不是一條心了,雖然還綁在一塊,卻彷彿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自認還是一條漢子,也不在多說什麼。
“我想成親了。”
這句話比太陽突然被天狗吞沒了還叫榮氏害怕。她在趙富面前還有自尊,不願意將自己的醜顏對着他,只是背對着他說話。
“是誰?”榮氏頗有些咬牙切齒,那口氣,好像叫她知道了是誰,就要治得那人生不如死一樣。
趙富嘆氣,其實早在榮氏要和他一刀二斷,加進官府之家的夏府,他們已經是橋歸橋路歸路了。但因爲一時心軟,他們就成了現在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他似乎有些苦惱,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頭轉向外面,有些神思不屬。
“阿怡,”他已經很久沒這麼稱呼過她了,“還記得我幾年前和你說過的麼?我一日夜裡進來尋你,後來,與一個女子…”
榮氏被那個稱呼叫的,臉上迅速泛起了一絲溫情,可惜纔剛剛蔓延至臉上,就迅速被男人後面的話給變成了一臉厲色。
“你是說,夏元眉?”
趙富點頭。
“呵,你眼光倒是越來也回去了,這樣的貨色你也要?她現在是劉府的逃妾,不過是因爲怕回去吃苦這纔跟着你,你還以爲她真看上了你不成?”
“不管是怎樣,我畢竟佔了她的第一次,雖然她後來又嫁過人,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其實也無所謂了。”
榮氏低垂着眼,還是不死心的問:“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爲何這時候要成親?”
“因爲她有孕了。”
這句話一出,榮氏覺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木了,彷彿困極了,好不容易陷入熟睡,卻突然被人在耳邊敲了一響鑼。
過了許久她才中有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呵,我不是和你說過麼?她之前被我灌過煬母草,這輩子難再懷孕了!”
“只是難再,卻不是必然,不是麼?”
榮氏和趙富夫妻一場,猶記得,她第一次懷孕時,兩人欣喜的心情,那時候,男人一臉笨傻的去學如何診婦人脈。所以,他說懷孕了,那就差不了。
這一刻,榮氏真的恨極了自己的手下留情,要是先下手,叫夏元眉再無生育的可能,就不會出這麼一件事了。
“那,我們的女兒怎麼辦?”
趙富顯然有些難受,臉上的肌肉蹦起,那有些滄桑的臉上,有股濃重的鬱氣和糾結。他顯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吭哧了半會,纔回答到:“你放心,我的孩子,不會不管的。”
這話一出口,榮氏就知道,娶妻之事在沒有迴旋的餘地。
她此刻也不在乎男人看見她破敗的臉了,回過身子看着他。
趙富此人,因爲勤練身手的緣故,整個人高高壯壯,臉上像也是肌肉縱橫的感覺,但這不是說,他的臉難看,那麼繃緊的肌肉,讓他看着五官有些深刻立體,拯救了他那不出彩的五官。不過,這麼多年了,他的臉上添了許多愁苦和戾氣,又已經步入中年,看着不過是一個壯實的普通人,再難看出當年的模樣。
榮氏忍不住想笑,不過就是這麼一個土包子,普通人,她有什麼可難過可糾結的。如今她還對他好,不過就是一場利用罷了,又何必這麼惺惺作態!
“好。今日來,就是爲了說這個的?”
“你知道,娶妻是需要銀錢的,你每次都將我的銀子保管者,一次都不曾整齊的給我…”
榮氏一遍聽着,心裡一遍冷笑,看吧,她剛纔真是不曉得哪裡神經了,竟然還想要靠着這個男人,不過就是一個膚淺的男人。
她擺了擺手,像是又多麼嫌棄似的,往牀頭下的安格里拿了兩張銀票,“給,這麼多年,兩千兩銀票,拿好了。”
趙富卻沒有去接,榮氏又回身去重新拿了兩張銀票,塞給男人。趙富仔細看了手裡的銀票,確信只是兩百兩銀子,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榮氏看着他的背影,似要瞪出個孔來。心裡更是惱火的不幸,真心給他兩千兩銀子,這人竟然覺得自己是在害他,果然就是受不起好日子的貧民!
卻說,夏元眉自那日在府上一場鬧劇,後來又被丟進玉肥河。夏元眉沒有劉大公子那麼腿軟,才被丟進去,就奮力的網上爬。玉肥河邊,每日早晨,那些平民家裡,就會有婦人過來傾倒一天的積貨,趙富是其中少見的男子。
女子一般都是憐弱的,她們看見了這麼個女子,着實是覺得她可憐,有幾個人忍不住,也不顧她髒兮兮的樣子,就上前給她清理擦面,但一看見,這被扔進玉肥河的其實是一個少見的美人後,態度就變了。
一個個都在說着,怕不是做了什麼惡事,被主人家給扔出來了吧。也是夏元眉的打扮太惹眼了些。她那日想着要在嫡姐面前顯富,估計打扮的妖嬈,但因爲是妾室的原因,身上只能穿着桃粉色的衣裳,這桃粉色,在南宋國,是妾室最喜愛的衣裳和顏色,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這個顏色代表的意義。
夏元眉一直在岸邊等着,她的臉被好心人給擦的乾淨,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像一個死魚一樣再岸上躺着,卻又是一條美麗的死魚。她看着天亮到天逐漸暗下來,心裡害怕,卻不能說一句話。
從未有過的恐懼,籠罩了她,直到趙富走到了她的跟前。她驚懼的想叫,卻無力的被男人抱起。被抱在懷裡的最後一刻,夏元眉想的竟然是,這個男人不介意她身上的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