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處略微有些昏暗,慘白光線下的蕭青青臉色暗淡無光,即使是濃妝也遮掩不住她臉上的蠟黃和疲憊。蕭青青一身翠綠色的斜肩禮服,外罩了一件白色的皮草,看這樣子像是剛從某個舞會上回來。
她的手上還捏着一支沒有吸完的香菸,她就那樣靠在電梯外的電子門處,眼神裡滿是孤傲和微茫。
近幾個月都沒有見過蕭青青,杜安然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愣了愣,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是那個曾經天天跟在她身邊的秘書蕭青青?
杜安然的臉上有些尷尬,她不知道該和蕭青青說些什麼,這個女人和她最愛的男人一起背叛了她,大概,她每一次面對他們倆時纔會異常得尷尬。
“杜安然。”自從世和不再後,蕭青青一直都是直呼杜安然其名,“他……住院了?”
杜安然明曉她口中的“他”是誰,點了點頭:“嗯,不過沒什麼大礙,過兩天也就能回來了。”
蕭青青環視了一下四周,目光又落在了杜安然的身上:“這部電梯他從來不讓自己不信任的人用,當然,逢場作戲除外。”
“不就是一部電梯嗎?”杜安然臉上是不置可否,她記得,她以前也用過,如果她沒有記錯,蕭青青也用過。
蕭青青又看了一眼杜安然道:“天天和他坐在一間辦公室裡辦公是不是很滿足?”
杜安然皺了皺眉:“你是怎麼知道的……”連辛母和池雪都不知道的事情,蕭青青居然知道,杜安然有點不可思議。
蕭青青像是沒聽到杜安然的問話,似是自言自語道:“不知有多少女人想留在他辛總身邊,可惜,他還是選擇了回頭草,呵。真不知道你有哪點好。”
“你來找我有事?”杜安然不想聽她說這些,有些不耐煩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蕭青青抱臂,吸了一口煙。
“我挺忙的。”杜安然抱歉地笑了笑,轉身就準備往電梯裡走。
其實杜安然不明白蕭青青是怎麼知道電梯外電子門密碼的,可能是辛子默忘記換了。
“忙?再怎麼忙能有五十萬的月薪,也值了。”蕭青青走上前,離杜安然很近,杜安然能嗅得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
“誰告訴你的?”杜安然回頭,一臉的不可置信。
蕭青青又吸了一口煙,欣賞着杜安然變化的表情,良久纔不急不緩道:“我說辛子默告訴我的,你信嗎?”
杜安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了,她信嗎?
“別這麼看着我,我今天過來確實是想和你談談,比如你最近過得好不好……”蕭青青脣角上揚,掩不住得意和嘲諷。
“其實你沒有必要騙我,我過得不好,你同樣也過得不好。”杜安然也對着她哂笑,“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
“你!”蕭青青沒有想到如今的杜安然還有這種勇氣在她面前說話,但她臉上的慍怒片刻後又化成了微笑,“你真得不打算請我上去坐坐?或許,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想聽的秘密……”
自從世和破產後,杜安然就再也沒有相信過蕭青青。她搖搖頭:“我不想聽。況且,我若是讓一個不相干的外人進了辦公室,辛總會罵我失職的。”
“你以爲你就不是外人了?”蕭青青承認,自己被杜安然一句“不相干的外人”傷到了,原來她爲辛子默做了那麼多,到頭來不過還是外人,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從來都沒有把自己不當做外人。”杜安然平靜道。
“杜安然,別人不瞭解你我還能不瞭解嗎?”蕭青青勾起一抹冷笑,“你臉上越是平靜,就越是告訴我,你心裡不平衡。就比如說現在,我站在你面前,你明明很想罵我,卻又裝出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
杜安然皺了皺眉:“如果說完了就請你離開。”
“你不用這麼着急地趕我走,你會後悔的。”蕭青青倚在牆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杜安然,“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天辛氏大樓視頻上的主角是誰?”
“你再不走我就喊保安了!”杜安然衝蕭青青吼了一聲。
“你不敢喊。”蕭青青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喊了,豈不是人人都知道你被辛子默金屋藏嬌了?別人會怎麼看你?小三?還是情人?”
“出去!你出去!”杜安然被蕭青青的語氣和態度徹底激怒了,她連推帶搡地將蕭青青趕出了電梯室,又迅速地關上了電子門。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害怕別人提及那天的視頻,彷彿,她害怕心裡的一些東西,她怕它們“砰”的一聲就碎了……
倒是蕭青青被杜安然趕出來後理了理頭髮,對着電子門冷笑了一聲。
“如果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微暗的入口處,蕭青青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神情。
杜安然很久後才重新收拾了心情往三十六層走去,她真得沒有想到會在辛氏遇見蕭青青。幾個月沒見了,她也不知道蕭青青去了哪裡,過着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辛子默和蕭青青之間究竟還有沒有來往,如果有,那麼蕭青青在他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而池雪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剪不斷,理還亂。杜安然摸了摸額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已經睡意全無,百無聊賴之際正好柳彎彎打了電話過來。
“杜大小姐,起牀了沒?”柳彎彎的聲音很甜,尤其是隔着電話聽。
“我早起了呢,我又不像你,大懶蟲!”杜安然笑道。
“安然姐,真是冤枉,我也就小時候懶一點,你看我,已經來報社趕出一份新聞稿了!”
“這麼忙啊!”杜安然以爲自己已經很早了,沒想到柳彎彎比她還早。
“是啊,快累死了,這楊社長真不是省油的燈,一天到晚壓榨我們。”柳彎彎抱怨道。
“那……你要不要辭職?”杜安然慫恿她。
“辭職就算了,等晉大社長一回來就解放咯!”柳彎彎開心道,“安然姐,今天還去醫院看社長嗎?”
還去嗎?杜安然猶豫不決……
見杜安然沒有了聲音,柳彎彎隔空喊道:“你是不是怕那兩人欺負你啊?有我在,別怕,晚上我們一起去醫院好不好……”
“我……我晚上還要加班……”杜安然撒了個謊。
“真加班?”柳彎彎將信將疑問道。
“嗯,真要加班。”
“那好吧。”柳彎彎頗爲失落,情緒低了下去。
“你去醫院好好照顧他,替我問個好。”電話這頭的杜安然聲音有些哽咽。
“好……不過你明天爭取來醫院啊,晉社長一個人在醫院也沒有親人照顧,挺孤單的。”柳彎彎靜靜道。
“我爭取……”杜安然應道,但她心裡一直都存有愧疚,一份對晉少南情誼的愧疚。
他對她的好,她卻只能用躲避來償還……
“好,就這樣說定了!”柳彎彎笑着掛了電話。
和柳彎彎打完電話後杜安然就忙起了工作,上次辛子默丟了一堆的財務報表給她看,她一份都還沒看完。
財務關係着一個公司的命脈,杜安然不知道辛子默怎麼就突然信任她了,大概是看她傻,就算把重要的東西丟給她,她也沒辦法利用。
杜安然搖搖頭,總之,辛子默的心思她是不可能猜透的。既然猜不透,那又何必去猜。他能心血來潮“愛上”她,也許也能心血來潮拋棄她,誰又說得清呢……她一直都不知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等到他真正厭倦了她,她就離開這個國家,從此,不會再回來。
辛子默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兩點多鐘,暖洋洋的太陽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照了進來,照在杜安然的臉上、身上,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明媚和溫暖。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睡覺,杜安然知道辛子默不在,就偷了個懶,正好報表她又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因此,兩點多鐘的時候杜安然正趴在桌子上睡午覺,還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喂……”迷迷糊糊中接起電話,杜安然連眼睛都沒睜開。
“在做什麼呢?”電話那頭很溫和的聲音,雖然聽上去有些虛弱。
一聽是辛子默,杜安然立馬揉了揉眼睛,又撒了一個謊:“在看報表。”
“別太累了。”辛子默道,“晚上過來陪我吃個晚飯。”
杜安然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辛子默,昨天晚上他還吼她,今天又換了一種語氣。她真是猜不透,如果她下一秒說“不”,他是不是又一改溫柔爲慍怒……
她只得唯唯諾諾道:“我儘量……”
其實她也可以理直氣壯說“不”的,但一想到要是又把他惹得不開心了,到時候又得用辭退她來威脅。她順着他,比逆着他更划算,她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像其他女人一樣,哄着他好了。也許這樣更能讓他儘早失去耐心……
下班的時候是孫平來接她的,但她沒有向任何人提蕭青青來過辛氏找她的事。其實一整天下來,她還是不能明白蕭青青爲什麼要來辛氏找她,難道僅僅是想告訴她一些所謂的秘密?
秘密……這個世界似乎從辛子默刻意接近她的那一年起就充滿了秘密,他報復她是秘密,蕭青青背叛她也是秘密,就連他現在愛上了她,似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是荒唐又可笑,偏偏她一個都不想知道。
“杜小姐,今天辛總心情不錯,等會你過去了別惹他生氣。”孫平邊開車邊像老師一樣教導她。
“你還是不如叫我杜安然來得直接,至少那樣我更能明白你的意思。”杜安然涼涼道。每次孫平非常生氣的時候就會直呼她的名字,但如果他喚她杜小姐,她就猜不透孫平究竟又在想什麼了。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孫平也不鹹不淡,目光一直看着眼前的路。
杜安然最恨這兩人每次說話的語氣,她也懶得理孫平了,一個人看着霓虹燈下的夜景。
這個城市車來車往,人羣涌動,夜色獨好。但杜安然總覺自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行走在這個曾經屬於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