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又吵架了?”謝辰錦漫不經心,鎖上車,走到杜安然的身邊。
“沒必要。”杜安然輕描淡寫。
“走吧!我爸媽都快等得着急了。”謝辰錦的心中泛過一絲艱澀。
“嗯。”杜安然跟隨着謝辰錦上樓去了。
那晚上杜安然第一次見謝辰錦的父母,謝辰錦的父母真是好人,一點都不端架子,更不會擺出一副初見“兒媳”的惺惺作態。
杜安然雖然和謝辰錦是演戲,但就衝着謝辰錦的父母這麼慈祥和藹,她也得表演得像模像樣。雖達不到全心全意,但至少也沒有三心二意。
整個一頓飯吃得格外和諧,謝辰錦也挺高興的,只不過他高興的時候偶爾會抱住杜安然,杜安然沒有明目張膽地拒絕,但暗地裡會掐謝辰錦。
每一次謝辰錦被掐得疼了就鬆手了,謝辰錦的父母也看不出端倪,只道這倆人在一起還是挺般配的。
謝辰錦的父母出手闊綽,這一次又送了不少禮物給杜安然,杜安然真是不好意思再收謝家的禮物了,但謝辰錦在一邊慫恿她手下。
沒有辦法,恭敬不如從命。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杜安然就拎着謝辰錦父母送的禮物,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杜安然一上車就全部還給謝辰錦了,謝辰錦當然不會要。
“我不能佔你便宜。”杜安然硬是要將東西全部塞給謝辰錦。
“你已經佔我便宜了……”謝辰錦道,“金盤花園項目需要的投資遠比這些禮物多出無數個零,因此,這九牛一毛,就當是附送的,拿去。”
杜安然覺得謝辰錦說的也有道理,只得將禮物又收下了。
“我送你回去。”謝辰錦道。
杜安然想說不用,但一想辛子默還在等着她呢,她又不能跟謝辰錦說去湖心島別墅,只得點點頭。
她先回杜宅看看,要是母親在家,她就不用去辛子默那兒了。
她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辛子默,尤其是晚上。
謝辰錦送杜安然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但越接近凌晨,都市的夜生活則越豐富。市中心地段還洋溢着燈紅酒綠的瀟灑,男男女女不知疲倦。
辛子默早就陪唐暖言吃完晚飯了,孫平的一個電話突然響起,辛子默又匆匆趕去了一家餐館。
“辛總,這是辭職報告,本來打算明天上班的時候再交給你的。”孫平在餐館裡等辛子默,桌子上只有幾瓶酒。
“辭職報告?”辛子默一聽,腦子裡就好像蜂窩炸開了一樣,辭職報告,孫平要辭職?
他都沒有來得及坐下,直接撕開了信封,當看到辭職報告的落款處簽着孫平的名字時,他才知道,孫平沒有跟他開玩笑。
“孫平,你這是幹什麼?”辛子默怒道,“是辛氏平臺太小,還是我辛子默對你太刻薄?”
“不是。”孫平此時反而倒很冷靜,“辛總大恩我孫平沒齒難忘,但孫平很快就要結婚了,家中還有父母等着養老,辛氏……已經不適合我了。希望辛總能夠理解。”
“你是說薪水不夠高?”辛子默將信封砸在桌上。
“不,辛總給我的薪水是普通人的好幾倍,我不敢再奢求,況且辛氏現在的情況明眼人都知道。因此,良禽擇木而棲。對不起,辛總。”孫平鞠了一躬。
良禽擇木而棲,良禽擇木而棲……又是這句話!
杜安然離開他的時候說了這句話,現在孫平給他的還是這句話。
現在的辛氏究竟是怎麼樣一塊朽木,讓他原以爲會跟隨自己一輩子的人都紛紛離開!
辛子默氣極,眉頭都凝蹙起來,憤怒和衝動都寫在了臉上,雙眸中透着黑夜般的深沉。
冷靜了幾分鐘,辛子默才平復了些許情緒:“你是認真考慮的?”
“是,我想辛總對我也是很瞭解,我孫平做一個選擇向來是深思熟慮。”
辛子默無言以對,如果說他還能干涉杜安然的自由,但他卻無法去左右孫平的選擇。正因爲對孫平很瞭解,他纔會無法挽留。
孫平下定決心的事,他一定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你是什麼時候想辭職的?”辛子默淡淡問道。
“從您不再把辛氏放在心上的時候。”孫平如實道。
辛子默明白了,大概從他在倫敦的那時候起,孫平就動了辭職的念頭了,只不過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辛子默無奈點點頭:“既然是你決定的事,我也成全你。”
“多謝辛總能夠理解,來日我和彎彎結婚,還望辛總能夠賞臉。”孫平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波瀾。
“再說。”辛子默喉嚨裡有些哽咽,留在他身邊多年的兄弟就要走了,他如果不難受,那是假的。
“好。”孫平亦點點頭。
兩相沉默很久,只聽得到餐廳里人來人往的聲音和音響裡薩克斯演奏的音樂。
辛子默低下頭,從錢夾裡拿出一張銀行卡。
“你爲辛氏付出這麼多年,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
“不用,辛總,你給我的薪水不少,這張卡我不能收。”孫平推辭。
“拿着!”辛子默將卡丟到他的手裡,不容他有所拒絕。
孫平只得將卡收好,他看到辛子默的眼眶紅了,他的心中也是波瀾四起。
良久,孫平慢慢道:“辛總,有幾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跟我還有什麼該不該說的呢。”辛子默是真的將孫平當成了自己的兄弟。
想到這麼多年孫平爲自己鞍前馬後奉獻了許多,只爲償還他的那點情意。孫平早已宛如自己的左膀右臂,孫平現在就要走了,他是真的不捨……
“辛氏的資金問題必須尋求援助,不能強撐;晉海國和謝家是朋友,那必定會與辛氏爲敵,金盤花園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希望辛總重視。還有,希望辛總以後凡事以大局爲重,就比如上次將資料拱手讓人一事。”孫平言辭懇切,點到即止,“願以後能看到辛總收購世和時的魄力。”
孫平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裡話,辛子默思忖良久,點點頭。
“我懂了……”辛子默眼眸裡流露出的是比星辰還遼闊的深邃。
“辛總,你保重。”孫平看着辛子默,眼睛裡也有無數不捨。
“能告訴我,你去哪家高就嗎?”辛子默問道。
“華遠集團。”孫平道。
“外人都說華遠的章城章總待人極好,我以前不信,那種靠丈母孃發家的人能有什麼本事。不過,現在似乎是我錯了。”辛子默訕笑。
“章總方方面面都不如辛總您,但對不起,他確實給了我更大的空間和報酬。”
“我懂,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沒事,我理解。華遠背後有政界撐腰,它是不會像辛氏一樣輕易出現問題的。去了之後好好努力,也許某一天我們會成爲對手。”
辛子默笑得很輕鬆,但孫平卻看到了他眼裡的苦澀。
孫平點點頭:“辛總,我請您喝幾杯。”
“不了,我剛陪朋友喝過酒……”
辛子默是不想再面對孫平,杜安然走了,相處多年的兄弟也要走了,他爲什麼會落得一個如此下場……
他眼眶都紅了,不想在孫平面前失態,他擺了擺手,開車離開了餐館。
在他最需要人扶持、安慰的時候,他的身邊竟空無一人。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有人都離他而去……
他這麼多年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在拼搏,在奮鬥,如果這就是結局,他寧願沒有這一切。
車子平穩地開在路上,辛子默平視前方,視線有些模糊……
在A市條條大道上開了很久,辛子默都不知道該開向何方。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很多別墅很多房子,它們卻永遠只能是冰冷的房子,不帶任何溫度。
他想要的不是房子,而是家。
已經是夜裡十一點,辛子默將車停在了荒蕪的路邊。
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幾輛貨車偶爾駛過。
他倚着車門,看着迷離的黑夜和一望無際的蒼穹,如墨潑染,幽謐無聲。荒茫的馬路邊,他的身影煢煢孑立,被路燈拉出一條頎長的影子。
孤獨的只剩下他一個人的黑夜裡,他靜靜點了一支菸。
菸草的氣息瀰漫在鼻端時,冗長的黑夜,他沉寂下心中許多曾以爲放不下的東西。
但夜越是漫長,他越是想念杜安然。
他從來沒有這樣思念過一個人,朝思暮念,魂牽夢縈。
他終究還是很沒出息地撥通了杜安然的手機,他想她,哪怕只是聽聽她的聲音。
“我不會去你那的。”杜安然一開口便道。
她回家的時候看到母親好端端地在家裡,知道又被辛子默給耍了。現在他打電話給她,一定沒有好事。
辛子默如鯁在喉,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心中只泛着酸楚。
“喂,你怎麼不說話?”杜安然以爲他打錯了。
“安然……”沉默良久,他終於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他一開口,卻把她給嚇着了。他聲音哽咽,似乎……哭過?
“你……”“怎麼了”三個字沒有說出口,杜安然心裡卻也已泛起了漣漪。
但抱着要離開辛子默的心,杜安然沒有太過心軟,片刻後語氣又變了:“要是找我沒事,我就掛了,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