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小憐就隨着文代一路往西。
一路上她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連文代已經想好要怎麼解釋他是王爺的事情她都沒有開口詢問，甚至連疑惑的目光都沒有再給過他。
這一路上安靜的有些可怕。
不知道高肅那看似狠心的讓她離開大齊是不是真的讓她傷心，可是文代卻沒有感覺到她有絲毫賭氣的成分，除了沉默寡言之外她也並沒有在哪裡表現得不對勁。
可是越這樣，他就越覺得她不對勁。
直到他們到了長安。
回到長安後，文代命張明將小憐送到了城郊的一處私宅。
在見到私宅的時候，小憐想起馮子琮在鄴城那座雖大卻淒冷的宅邸。雖然她與文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可是她卻像是在這扇大門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種被束縛沒有自由的未來。
跟在文代的身後緩步跨過大門的門檻，小憐驚奇的發現這私宅裡伺候的下人還不少，見到她和張明一起走進來，雖沒有多加阻攔，可是那些直勾勾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還是讓她覺得十分的不自在。
張明卻像是全然沒有感覺一般，似乎對這樣的目光早已習慣。怕她跟不上，他不着痕跡的放慢腳步，隨意掃了前院一圈，輕聲道：“這裡是王爺的私宅，他沒有公事的時候一般都是住在這裡。”
小憐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她也知道在前面帶頭走着的張明不會看到。
又一聲不吭的隨着張明連續穿過兩條長廊，這期間遇到的所有侍女和家丁雖然目光依舊如炬，她卻感覺到了他們對張明一種無聲的敬而遠之。她跟在他的身後，好奇的打量着他冷挺的側臉。
其實張明和姜豪的年紀差不多，只是姜豪也許是因爲常年貼身侍奉高儼，不常外出，所以他的膚色也與高儼一般並不黑，樣貌也很清秀。
而張明不同。
這一路雖然她不曾多問，可是還是能夠從他和文代交談的字裡行間得知他們是時常外出的，所以張明的膚色略微黝黑，而且眉宇間的冷冽的神色有時候也讓人覺得有些敬畏。
這就是在外磨練的吧。
將小憐帶到東廂，張明朝她指了指中間的那扇房門：“王爺吩咐你就暫時住在這兒，有需要的一會兒等管家來了，你可以告訴他，以後還有什麼需要的你也可以直接找他。”頓了頓，他輕輕嘆了口氣：“王爺就在西側的院子裡，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儘量不去打擾他，畢竟他公事繁忙。”
小憐點了點頭。
過了沒多久，管家就帶着一位年紀不過十一二三的侍女進了東廂。
這侍女的年紀和小憐差不多，可是因爲年紀太小還是第一次被管家親自點名帶着走的，她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而一直小心翼翼的。與小憐的目光對上，她有些羞怯的抿脣一笑。
小憐也有些錯愕。
“張大人。”管家略顯年邁的臉上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朝張明走了過來。
雖然張明並沒有什麼官職，在文代的身邊卻是一把一的能手，文代不在的時候他就相當於半個文代，爲此私宅的下人都尊稱他爲“大人”，雖然他自己也覺得無所謂。
“馮管家。”張明朝他恭敬的一笑，又側身讓出了小憐面前的位子，讓馮管家能夠看見她：“這位姑娘是王爺帶回的，王爺特地吩咐好生照顧，一切事宜等他回來之後再商議。”
馮管家點了點頭，擰頭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侍女，又笑着看向小憐：“姑娘，以後就讓她伺候你可好？”
小憐迷茫的眨了眨眼。
這位侍女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是被安排來伺候這位新來的客人的，她有些驚慌的擡頭看了看馮管家，可是對方卻始終沒有注意過她，她只好又把目光移回到小憐的身上。
小憐下意識是想要拒絕的。
雖然在高肅宅邸居住的那幾年她也是像大小姐一般被伺候的，可是這裡畢竟不是鄴城，更不是他所熟悉、信賴的人的宅邸，文代把她千里迢迢的帶回長安，雖然她並不願，可她也不敢再收受他給的任何好意。
可是轉念一想，她在鄴城的時候曾經見過被小姐拒絕的那些年紀輕輕的侍女，都是被趕出了府，因爲那樣的年紀連同齡的小姐都無法伺候，在府中也不可能幫忙做什麼事的。
小憐思考的這段時間一直沉默着，雖然時間不算久，可是張明和馮管家都下意識的覺得她是牴觸這位侍女了。
張明正想要向馮管家使眼色讓他讓這位侍女先下去，卻見小憐突然擡起頭，眼裡有些明顯的笑意點了點頭：“謝謝馮管家。”
見小憐接受了，侍女連忙行了個禮。
馮管家朝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立刻就小跑着奔進了小憐即將要入住的房間。聽到房內開始收拾的聲音，他笑着看向張明：“那今日王爺可要來？”
來嗎？
張明斜睨着站在一旁似乎在神遊的小憐，瞬間心情就有些鬱悶。他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可是臉上一臉不情願的表情卻讓馮管家頗爲不解：“來啊，怎麼不來。”
張明陰陽怪氣的聲音讓馮管家有些質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可是見他一臉不爽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憐時，他又隱隱覺得自己知道了張明現在在想些什麼。
“王爺說會過來用晚膳。”
張明的聲音又沉穩了下來。
馮管家點了點頭：“那老奴這就去吩咐廚房做王爺愛吃的菜。”
“姑娘。”
馮管家輕喚一聲，小憐如夢初醒一般擰過了頭。看她眼眸中迷茫的神色還未散去，他慈愛的笑了笑：“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似乎有暴雨一陣又一陣的擊打着自己的胸口。
雖然知道這個私宅裡都是文代的人，可是小憐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即便已經不在大齊，她仍舊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個累贅，而這個累贅一步一步的拖死了她身邊摯愛的人。
還要問她的名字是什麼嗎？
應該……叫她死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