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檐下,小憐目光往前院大廳的方向望去,手中捧着的溫茶已經涼了不少。
小荷走過來,看着她捧着茶杯的手指有些泛紅,似乎是被凍到的,擔憂的伸出手想要從她手中將茶杯接過來:“馮姐姐,你站在這裡夠久了,這天還不算暖和,要不進屋子裡吧?”
小憐側頭瞥了她一眼,又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搖了搖頭。
李瑾的兄長李詢今日到王府來看望李瑾,但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看的怕是她這個妾侍。李瑾在她這裡其實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而李家在朝廷又是得到重用的,這位李詢她更是聽宇文達提過,說他在朝爲官做事手法得到不少人的認可,也算是個紅人。李家的背景的確是她無法比擬的,所以宇文達要給足李家面子,如今正在前廳和李瑾一同面見李詢,而她只好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裡,能不遇到李家的人就儘量不要遇到。
讓小荷去做其他的事情,小憐捧着茶杯走出了屋檐下,坐在石階上。
其實比起這裡,她的確還是更喜歡那個清幽安靜的的私宅,至少很多事情上的確比現在要來的輕鬆很多。她趕到煩悶的時候,還能夠去偏院和劉梅枝說說話,也可以賴着馮管家爲她準備馬車讓她到茶坊去聽說書先生說故事打發時間。雖然宇文達和她說過在這裡若是感到煩悶也可以去茶坊坐一坐,可是她卻不太敢這麼做,畢竟這個王府裡給人的感覺太過壓抑,也總有無數道無形的眼光像是針刺在自己身上一樣。住了這麼久,就是這間她自己的房間都還不覺得踏實,更別說這其他的地方了。
“你可是馮氏?”
聽到聲音,小憐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險些灑出。
她緩緩地將頭擡起來,見到站在不遠處身着墨青色長袍的男子,眼神冷冽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卻又沒有半分的敵意,只是漠然的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傳來。
這院子在王府裡的下人一般都不敢來,除了宇文達的交代之外,更多的也是他們不願多與她有什麼糾葛。雖然宇文達寵她,但是比起李家,他們顯然是更不願意得罪李家的。那麼,這個時候敢走進這裡,又與她說話的人,只怕並不是個簡簡單單的男子。
小憐微笑着將茶杯放在左手的地面上,站起身子抖了抖衣袍下襬的塵土,朝不遠處面貌有些熟悉的男子福了福身:“李大人。”
李詢一怔。
小憐臉上的笑意很淡,眼神裡雖然沒有什麼特別濃郁的笑意卻還是能夠讓旁人感受到她沉靜的心思。他快速的回頭看了一眼,還以爲是身後跟了什麼人才讓他的身份敗露,可是見身後一個人都沒有,而他也並沒有穿着官服,對小憐能夠一眼就認出他的事情感到頗爲不解。
“你從前見過我?”
李詢又往裡走了一些,眉頭微微蹙着,聲音滿是疑慮:“還是說,其實你是猜的?”
“都有。”
小憐不置可否的咧開嘴笑道:“只不過李大人和代王妃是同胞兄妹,有相似之處其實也不難看出。再者,這個院子尋常人是不願進來的,猜一猜,也總算是沒有猜錯。”
李詢凝視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沉吟了片刻才答道:“你的確是個聰慧的女子。”
小憐微笑着頷首,沒有回答,連一句謙遜謝恩的話都沒有給出。
“你從前是大齊皇宮的妃子,現在這院子如此的清舊,你會住得習慣?”
李詢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偏頭往她身後敞開的房門內望去:“這裡比起皇宮,總是顯得冷清的地方,沒這麼多人伺候,你習慣嗎?”
“李大人在朝中也是個英俊人傑,既然有話要說又何須遮遮掩掩呢?”
小憐側眼順着他的目光斜斜的往自己的房內看去,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卻又恍若什麼都看到了一樣:“我知道不管是從前我不在王府的時候,還是現在在王府的時候,王妃必然對我這個存在視爲眼中釘。可是李大人,這天下之大,有一個道理王妃年輕不懂事不明白,難道你也不懂嗎?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我就聽說李大人家中除了一位大夫人,還有兩位夫人,而王爺既然是個王爺,難道就因爲他生性涼薄不好女色,所以你們都覺得他今生就只能娶一位女子嗎?”
李詢睫毛一顫。
“早聽說王妃從小就被呵護在家人的掌心裡長大,所以她稍微任性一些,在你們眼中也是無傷大雅的。”
小憐收回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神色鄭重:“不管當初的我是什麼身份,但現在我既然是賜給他的人,這其中也就包含了皇上的皇命,而我也是他的人。你說的對,我在這裡的確不算習慣,但是我也並非嬌生慣養的人,這樣的住所對我來說是能夠接受的。而我不能接受的只是作爲一個王妃,如果連氣度都沒有,在外人的面前也只會給這個代奰王府丟臉。李大人,我知道你心疼妹妹,可是我從來沒有與她爭鋒相對過,也不想去刻意的與她爭一些什麼,但是人的情意就擺在這裡,她的夫君如今是我的心上人,而我們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這位王爺是什麼性子的人我相信你們都是清楚的,而這麼多年,哪怕是我當初離開長安的那一年多的時間裡,你的妹妹也無法走入王爺的心裡,那並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就算不是男子,就算是一名女子,若要交友,而朋友又是個蠻橫無理的人,這樣的朋友只怕是人人都不會喜歡的。”
李詢若有所思的笑着點了點頭:“你倒是真的有本事,明知道瑾兒是我的妹妹,卻敢在我的面前這番數落她。究竟是你的膽子太大,還是你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人?”
“要欺負人可不是這麼欺負的。”小憐說:“李家的聰明人不少,我的這一番數落究竟是真的在貶低王妃還是爲了她着想,想必聰明人都是知道的。”
李詢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