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撩起車布的手還沒有放下來,她往後看去,他也隨着她一同望進了車廂內,那件前些日子被他問起的大裘就躺在角落裡:“因爲挺清閒的,我就過來拿回大裘的。”
沉吟了片刻,宇文達從那件大裘上收回目光,像是打量什麼一樣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像是對什麼感到不信任:“就只是這件大裘?”
小憐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狼狽,卻很快的恢復過來,神情自若的抿着雙脣點了點頭:“對,只是大裘。”
宇文達不再說些什麼,攙扶着她把她送進車廂,自己也踩着馬凳子進了車廂。站在外頭的張明和張毅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不解卻還是各自回到了各自駕着的馬車,啓程往私宅趕回去。
坐在車廂內,宇文達看着身上已經披着大裘的小憐,還是考慮到天氣的寒冷把她從千許樓帶出來的那件大裘蓋在了她的腿上,仔細的替她掩好:“你用過午膳了嗎?”
小憐看着他如同兩把扇子一樣輕俏的睫毛,雖然看不清睫毛下的眼眸如今是什麼表情,可聽着他溫柔的聲音卻讓人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久久沒有聽到小憐的回答,宇文達整理好蓋在她腿上的大裘便擡頭催促了一聲:“嗯?”
小憐回過神,看到宇文達近在咫尺的臉有些吃驚的往後挪了一些。她尷尬的移開和他對視的目光,神情有些窘迫的點了點頭:“用過了。”
宇文達有些看不懂她現在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其實他內心是抱着慌亂趕來的,雖然內心裡知道她不是隨便的人,卻還是害怕她因爲昨夜被自己拒絕後就到千許樓這邊讓玉蘭這些人幫她去完成在離開長安要做的事情。
小憐的表情有些飄忽不定,宇文達臉色陰沉的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纔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擰頭往千許樓的方向看去。窗布雖然被風帶起了一個小角,可是已經走出這麼遠的距離,無論他再怎麼看也是看不到千許樓的了。
雖然昨天夜裡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和宇文達同坐在一輛馬車裡還是讓小憐感覺到有些不自然。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像是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除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就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見。
回到私宅的時候馮管家就站在宅門口等着。
見到宇文達和小憐從同一輛馬車上下來,馮管家臉色沉了沉,卻還是快步走上去,看着爲小憐拿起了大裘的宇文達:“王爺,你現在回來了該用午膳了吧?”
宇文達吸了口氣正想要回答,站在他身旁的小憐眉頭輕蹙着拽住了他的手臂,似是質問着問道:“你竟然沒有用午膳?”
宇文達垂眸看着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點了點頭順便把她從千許樓帶回來的大裘交給了站在一旁的侍女:“皇兄留我在宮裡耽誤了一些時辰,然後又誤會了一些事情。”說着,他朝馮管家拋去一個眼神:“去準備午膳吧,我餓了。”
馮管家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應允宇文達,而是目光帶着深意的凝視着小憐看了好一會兒才沉默的轉過身往私宅內走去。
小憐神色僵了僵。
其實她知道馮管家一直不太喜歡她,雖然感覺並不是因爲自己爲人的問題,可卻還是能夠感覺到馮管家是因爲宇文達纔對她有看法,就像宇文邕一樣。看來,這一趟離開長安的事情是必然的,也許不是回鄴城,她一樣也會離開這個私宅、離開宇文達,雖然不知道這個離開會不會像去鄴城那樣有人等着她回來,卻是在她身上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走吧。”
小憐的臉色不太好,宇文達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以爲她心裡現在想的事情是和他一樣的,便拉起她的手往私宅內走去。
宇文達離開私宅的時候行色匆匆,就連大裘都沒有備好。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裡甚至感覺到一股刺手的寒冷,而這股寒冷好像在他知道她去了千許樓的時候就有了。
“你以爲我去千許樓做什麼了嗎?”
走在宇文達身側靠後一點的位子,小憐緩步的跟着他走着,聲音細的如同在說什麼秘密一樣:“我好像猜到了,你以爲我去千許樓,拜託玉蘭姐姐找人幫我的‘忙’了是嗎?”
宇文達的身形一僵,腳步下意識的一頓,她也跟着停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站着,小憐以爲他會開口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卻始終聽不到他的聲音,她甚至從他的側臉看不出他有任何想要回答這個問題的表情。
“是我真的在你的心裡那麼隨便嗎?”她緩緩地開口:“還是這兩年在千許樓,你覺得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了。”
“小憐!”
宇文達猛地轉過身子,面色慍怒的盯着她,皺起的眉頭好像在說明這樣的話題他並不想要聽。
“當初我從梅叔那裡拿到冰肌丸的時候去找過玉蘭姐姐,因爲她也用過。”
小憐微笑的看着他,眸中的笑意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與他面上不悅的表情形成極大的對比:“玉蘭姐姐說她不明白我在千許樓的這兩年究竟是爲了什麼,她以爲我是要嫁給你纔去學那些東西的。我知道昨天我的請求很過分,好像踐踏了你的感情。可是如果我帶着完璧之身回到鄴城,我還要把我的完璧之身獻給高緯,無論是對阿儼來說還是對我自己都是難以接受的事情,到那個時候我踐踏的就是我自己了。”
“好,我知道了。”
宇文達無奈又心疼的雙手捧着她的臉頰,把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他動作輕柔的把她的頭輕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像是在認輸一樣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好,你要的我都給你,只要你開心,只要你喜歡,只要你願意,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