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等你身子好一些的時候要帶你看看大齊的川河風光的。”
高緯的聲音很輕，在低下頭想要看看小憐是什麼表情的時候，她卻先一步低下了頭，將臉埋入了他的懷中。
高緯覺得她是想到大齊國破家亡的那一刻而感到害怕，而他這樣的抉擇無疑是在告訴她大齊保不住了，便認爲她的確是害怕恐慌了，只好更緊了摟緊了她的身子，想要藉此給她一些安慰。
靜靜的偎在他的懷中，小憐卻像是什麼都想不到了一樣。
她不知道若是高儼或者高肅還活着，知道周國的軍隊還未到鄴城，大齊的皇帝就已經放棄了會作何感想。她不敢想，或者不需要細想都知道了那是怎樣的結果。她像是見到了一向溫潤如玉的高儼如何發怒，也像是見到了征戰沙場多年的高肅會以怎樣的表情拿起武器去抗敵。
可是，這些她在高緯的身上卻從未見過！
她知道不僅僅是她的偏見，也不是高湛的偏見，對於大齊而言，比起高緯，高儼無疑是更適合作爲君主的人。他有治國的思想也有治國的方針，也有像高肅這樣真正願意輔佐他的人在身邊。可是轉而言之，高緯的身邊除了奸臣奸臣還是奸臣，不管是和士開還是陸令萱，不管他們究竟是爲了什麼纔要去爭權奪利的，他們的打算裡斷然不會有爲了大齊昌盛的決策。
小憐吸了吸鼻子，似是有些哽咽。
很多很多的時候她都希望能夠回到從前，回到連斛律光都會後悔的那個時刻，然後高儼逼宮成功，在斛律光和高肅的相助下登基。而這樣，她即便仍舊無名無分卻也依然會覺得人生是好的，李憐也不會被關在宣則宮內不見天日，她和高儼的孩子也不會被幽閉致死。
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該有多好。
如果真的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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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小憐睜開雙眼的時候殿內的燭火依舊亮着。
天色無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心翼翼的挪動着身子，她擡眸望了望摟着自己入睡的人，見他似是睡深了，她才起身下了塌。
醒過來之後就沒有了睏意，小憐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似乎還是高緯的，可也沒有多想，披在身上就走出了寢殿。
咯吱
“淑妃娘娘。”
見到守在殿門外的褚公公，小憐有些訝異。
擔心兩人的聲音會吵醒還在睡夢中的高緯，小憐反手把殿門拉上，朝褚公公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往殿門外走了一些距離才停了下來。
攏了攏滑落下肩頭的外袍，小憐看着種在院內的幾株不知名的花草，問道：“今天我到這裡的時候，殿內沒有伺候的人，是皇上自己沐浴更衣的，這是爲何？”
“因爲皇上與幾位大臣議事的時候把人都遣了出來。”
褚公公知道她在質疑些什麼，便仔細的回答：“等到大臣們離開，皇上卻說乏了，可也不讓人伺候，說要自己沐浴，所以奴才只是把沐浴的熱水準備好便退了出來。”
小憐默不作聲。
半晌，她緩步走下臺階，褚公公想跟上去，可是在高緯的殿門前卻已經沒有了其他伺候的人，他神色有些爲難。
走到石階的正中央，小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稍稍仰視着褚公公：“我看皇上的神色疲憊，還有些病態的蒼白，明日你到太醫署找個太醫過來替皇上看看身子吧，如果是因爲疲累過度就讓皇上遵照太醫說的做。”
“諾。”
擡頭望着夜色正濃的天，小憐重重的嘆了口氣。似是忘了站在身後的褚公公，她直接就坐在了石階上。
看着她嬌弱的背影，褚公公神色有些異樣。
除了當初在晉陽見到她的第一眼很意外，接下來的日子裡，他都很難再把她和那個馮小憐重疊。可是，即便有着派人去調查之後的結果，他還是有些不太敢確定。
只是，他卻覺得面前這個少女更好相處。
侍寵生嬌的妃子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可是憑藉着皇恩已經爬到妃位卻仍舊不與其他位份低的妃嬪結仇的人倒是很少見。
“娘娘。”
雖然不敢擅離職守，褚公公還是往石階踏下去幾格，彎腰朝坐在石階上瘦弱的背影道：“這夜裡風大，你還是進殿裡歇着吧。”
小憐搖了搖頭，像是忽然對什麼感到有些好笑，聲音輕快的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約莫是寅時了。”
寅時？
眼角因爲有笑意而顯得彎彎的，小憐凝視着如墨色一般的天邊，想象着再過半個時辰從那裡會升起的烈日。
在宮中豐衣足食又有人圍着照顧的生活差點就讓她忘了在妙勝寺時起早摸黑的日子。她有些懷念太陽升起的景象，隱隱還記得站在寺院前方的平地上時，感受到的第一抹陽光總是溫暖的，不管是在寒冷的冬天還是炎熱的夏季。妙勝寺也總是很神聖的教給她一些事情，即便當初的她沒有全部理解，如今卻也能懂得大半了。
“褚公公。”
呆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夜空，小憐忽然聲音清幽的開口：“你有在夜裡到御花園走過嗎？”
“嗯？”
褚公公一怔，神色非常不解的下意識“嗯”了一聲。
“我在想，這皇宮這麼大，夜裡的御花園應當是清爽涼快的，還從來都沒有去感受過呢。”
“啊，娘娘是說這個呀。”
褚公公像是剛剛反應過來，有些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這御花園，晚上沒人提燈的時候，還不一定有人敢走呢。而且，就算有人提燈，也不一定會有人願意到那兒去走上一圈。聽娘娘的口氣，您想在這個時辰到御花園去走一圈嗎？”
小憐搖了搖頭。
“其實這御花園的夜路老奴也是走過的。”
沒有看到小憐的表情，褚公公眉眼含笑的望着她：“只是，這御花園在晚上還真的是看不太清楚，娘娘要是沒什麼事就不要到御花園去了，免得一個不留神落了水什麼的那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御花園那些塘邊的樹都長得老高，這在夏日啊白天裡還能擋擋陽光，可到了晚上那月色都照不進來，是看不清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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