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的脣角幾不可見的提了一下，安慰道：“王爺的用意屬下不懂，可是屬下還是覺得王爺是不會害你的。”
王府似乎已經知道小憐今天就會直接到這裡來，甚至有不少的侍女和護院都站在大門外等着。看到她緩步往王府大門走來，兩旁站着的護院都低下了頭。
“咳”
被寒風吹得有些煩悶，小憐還沒來得及擡步踏上邁向王府正門的石階，胸腔忽然涌起的咳意讓她憋不住咳出了聲音，一聲重過一聲。
張毅胸口一窒，擡手下意識想要扶住她看起來有些顫巍巍的肩頭，卻被她一個揮手擋掉了。
他僵在原地。
小憐咳意漸漸地緩了下去，感覺到有一些護院和侍女忍不住向她投來打量的目光，也視若無睹的站直了身子，只是胸口仍舊覺得有些疼。
其實她的身子的確沒有什麼大礙，可她還是想要回到私宅去見見劉梅枝，畢竟冰肌丸這種東西只有劉梅枝才知道，而她現在的咳嗽如果與冰肌丸有關，在不嚴重的情況下劉梅枝也一定能夠用他的醫術將她醫治好的。
她是一刻都不想耽擱的。
“呵，看來王爺帶回來的人還是個病秧子啊。”
從王府內傳來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音，音調提得有些高，語氣滿是輕蔑和不屑。聽聲音，說話的人似乎還在王府內沒有走出來，被厚重的屋檐壓着似乎聲音也無法傳出來。
小憐下意識的擡眸望去。
只見一穿着硃紅色衣裙的女子被簇擁着從王府正門踏出，遠遠地就將凌厲的眼神朝小憐站着的地方掃了過來，好不囂張。
小憐壓抑着自己再輕咳了兩聲，心裡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對方走得近了些，她也就看出了李瑾眼眸中不屑和囂張，心裡也知道李瑾站在這個王府內絕對有囂張的資本，她也不會愚蠢到在這個時候去爭論些什麼，也沒有興趣。
雖然先回宇文達王府的事情是宇文邕提出來的，但小憐這個時候能夠感覺到的卻不是宇文達的用意，而是宇文邕的用意。她覺得宇文邕提出這個建議，是想要讓她親眼瞧瞧李瑾這個人在王府裡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想要讓她明白如果想要和宇文達在一起，那麼永遠都無法躲開李瑾。她不知道李瑾是不是真的會在往後的日子裡無理取鬧，而她也決定不再先把他人的事情放在自己之前，只要李瑾不犯她，她自然也是不會得罪李瑾的。
可是……
小憐看着李瑾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過來，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怨恨，她覺得這往後要擔心的不是她會不會惹惱李瑾，而是李瑾從現在開始就已經把她當做一個仇人，這往後的日子只要見着面，哪怕是沒見到面也會有不少的紛爭存在。
宇文邕要她明白的，就是這個。
小憐看着已經站在自己面前的朝自己翻了一個白眼的李瑾，微微一笑：“民女見過代王妃。”
宇文邕想要她知難而退，放過她自己、放過宇文達，否則這往後的日子裡，李瑾是一定會成爲他們源源不斷的麻煩製造者。
可是，在鄴城的時候，她和宇文達已經心意相通也做好了所有的決定，那麼到了長安，她就不會輕言放棄，畢竟他要承受的必然比她要多。
“民女？”
李瑾的眼神一下子轉了過來，像是聽到了什麼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聲音尖利的笑了幾聲，聽得人心生不悅：“雖然皇上說你是什麼周國到大齊去的細作，可不管怎麼說，你這個身份就是在大齊落了命的，也是那個皇帝的妃子，那現在你就是個亡國的罪奴，說什麼‘民女’，也不怕人笑話？嗯？”
小憐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可是感覺到身旁的張毅氣息依舊平穩，便也沒了什麼要還嘴的心思。
張毅這個人不比張明沉穩冷靜，偶爾也會透露出血氣方剛的男子該有的火爆脾氣。她覺得他在主子之後還把她當成朋友，但李瑾的這一番話下來他卻仍舊神定氣清，看起來這李瑾平常就是這幅模樣，他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李瑾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主兒。
可她還是不想就這麼忍下去。
小憐雖然斷了冰肌丸，但因爲她在鄴城皇宮的時候就一直在服用中藥調養身子，這個時候肌膚仍舊白皙透亮，無法改變的容貌也像一顆夜明珠就這麼在王府的門口閃着。到門口來的侍女和護院雖然都知道李瑾是正妃，卻也因爲她天資過人的容貌而沒有過多得罪的小動作。
攏了攏身上的大裘，小憐把雙手交握在自己的嘴前，呵了幾口熱氣，擡眸望向李瑾的眼睛彎的像是月牙一樣，笑意柔和：“是呀，倒是不該自稱‘民女’的，這的確有錯誤的地方。想來我祖上也曾是一國之君，我好歹也算是個亡國公主，從前也聽說祖上的男子女子各個英俊秀氣、明眸動人，有時候照鏡子我也總能想到我這副好臉皮還真得虧了我的祖上，我這光可沾的真好。”說着，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又似有似無的瞥了李瑾一眼：“才子配佳人，總是好的。”
李瑾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小憐知道李瑾聽完這番話未必會記得她說自己是個亡國公主，在李瑾的心裡能記住的只怕是那一句“才子配佳人”。她無意嘲諷李瑾，可站在這裡被大風吹着還要聽她的一番數落，她難免有些生氣。大齊本不會如此，若是高肅和斛律光還在世，現在說不定是大齊將周國收下了也說不定。再者，到這王府來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雖然知道這和宇文達也沒有什麼關係，可她還是覺得心底的氣沒地方撒，正巧李瑾撞了上來，她也就順勢推舟了。
如今的她什麼都沒有了，也不在乎得罪李瑾會危害到自己什麼，頂多就是一條命。而這條命，說白了也是宇文達的，她也不在乎多給他帶來一些麻煩，所以如果李瑾真的要追究她，那麼他願意救就救，不願意就讓她的命畫上一個句點，讓她早日投胎轉世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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