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的氣氛沉默得有些壓抑。
半晌,宇文達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一手將杯蓋蓋好,目光望着那杯只剩下半杯茶水的茶杯,像是不經意間的開口:“我們的‘一面之緣’比起其他人來說,似乎要特別一些。”
高肅擡起毫無波瀾的雙眼看向了他。
他們在這之前唯一的一次見面就是在姚襄城的客棧裡。
高肅也知道那一次的見面有多麼的“特別”,畢竟他作爲大齊的將軍,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把朝廷在找的人貿然的交到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身上,更何況還是敵國的人。
不過不管再怎麼特別,這一次的見面與當年應該是沒有絲毫聯繫的。
高肅這才認真的打量起宇文達。當年雖然面對面過,可是當時的情況卻沒有讓他仔細觀察面前的人的機會。雖然如此,可是他還是記得當初的宇文達不過是個少年,甚至還能夠從面龐看到青澀的神色,所以他纔會一度覺得宇文達也許就是個富商之子。
兩年後,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男子一般長得晚,小憐都已經長高了不少,而以宇文達的年紀來說,這兩年應該是他還在成長的階段。
“你長大了不少。”
似乎不是兩個國家的王爺坐在同一個廳子中,而是兩個普通家庭的長輩與後背,高肅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神色輕鬆的淡然道:“也把小憐照顧的很好。不管因爲什麼,我都該向你表達感謝之意,可是你幫的卻不是我單薄的幾句感謝可以‘感謝’的。”
宇文達似乎並不打算討論這個話題,眼神掃了前廳一圈,笑着問道:“小憐呢?”
“與內人在一起。”
宇文達點了點頭,想到那個曾經多次聽到小憐提起的女子,眼角也有了些笑意:“小憐偶爾會跟我提起你,也會提起蘭陵王妃。她總說她的嫂嫂如何如何,她長大也想想她一樣變得如何如何。當初我聽着倒覺得沒什麼,可是現在我卻不希望她變得和蘭陵王妃一樣。”
高肅的眉頭皺了起來。
似乎沒有留意到高肅的臉色,宇文達垂眸看着自己別在腰間的玉佩,又是一笑:“我當初救她是有我的思量的,雖然這兩年我沒有負了你的請求好好照顧了她,可是若是要讓她最後落了個和蘭陵王妃一樣的下場,我可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高肅算是知道了他話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利用小憐做什麼。”
似乎是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高肅站起身子往宇文達的方向走過去,神態輕鬆的在他左手邊的方椅坐了下來:“當年她是個孩子,現在依然是個孩子。你照顧了她這麼久,你就應該知道她是怎樣的爲人。我聽說周國的代奰王是個有善心的人,我知道她是個大齊人,可是若只是因爲她是大齊人你就要讓她去送死,我並不覺得你忍得下心。”
“你錯了。”宇文達笑着搖了搖頭,眼神調侃的斜睨着高肅:“你應該要問的是,你能不能忍心。”說着,他伸手用指尖點了點高肅的胸口:“蘭陵王,皇兄一向敬重你們這些大將,斛律將軍死的時候皇兄雖然大赦天下以表慶賀,可他的心裡卻爲斛律將軍的含冤而死大敢悲痛。你們大齊的氣數已盡,如今只剩下你讓大齊苟延殘喘。我知道你一定也知道你們的皇帝派了人要賜死你,可你卻一點都沒有考慮過身邊的人。你死了,我相信蘭陵王妃即便保住性命也不會有多好的待遇,若她接下來的幾十年都要抱着對你的思念而孤獨終老,我自然不希望小憐的未來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