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聽在耳中,心絃猛然一顫。
釋刀之名在外,可他不是柳扶風,也不是刀聖。若是刀聖拿着釋刀,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或許釋刀本身就帶着刀聖的烙印。
可是,陸離的實力還不夠,所以他一直低調低調再低調,低調得想讓了忘記他的存在。誠如柳扶風所說,陸離這個傢伙,真的是把藏拙這件事刻在了骨子裡。
不同於徐良的玩世不恭,陸離這個傢伙,是真的在掩藏着自己。
“釋刀?刀聖的刀?”那個師弟顯然也是聽過釋刀的名頭的。“到底這把刀,是不是真的關乎長生啊?”
提起這個,那個師兄顯然也沒有了底氣。“師父之前有提起過吧,真的不清楚。因爲知道答案的人,除了曾經阿難陀寺的僧人,就只有那刀聖柳扶風了。”
出神入化是爲聖,用刀到了聖的境界,已經不是一般的江湖人能夠觸摸到的層次了。
“師兄,這次師父派我們四散搜尋,也是爲了找到釋刀吧?”
“是,不過若是能夠得到武宗寶藏的鑰匙,想必師父也會欣喜的。”師兄笑着說道。
“可我更想見到林師姐誒。自從前年在水榭山見到林師姐,我發現我就愛上她了。”師弟笑着說道。
“噗……”在一旁正飲茶湯的林凌雁一時沒忍住,嘴裡的茶水噴了陸離一臉。而且,她好像還被嗆到了。“咳咳,咳咳。對不起。”陸離頭上還戴着斗笠,卻阻擋不住林凌雁的攻擊。
“喂,你幹什麼啊你!”陸離抹着臉說道。
“我實在是沒忍住。”林凌雁滿臉歉意地說道。憑她的內力,那對師兄弟又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她把兩人的對話也是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那個師弟如此愛慕自己,林凌雁也是沒有繃住臉。
林凌雁自幼便不缺追求者,不過她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自欺欺人,把她當作他的囊中之物。
“他們是什麼人?”陸離抹盡茶水,然後問林凌雁。
“不知道,但是若說是前年,來到水榭山的就只有霖越派了。”林凌雁歪着腦袋回想了一番。
“霖越派。”陸離輕聲重複着。
這個門派的名字,他曾經聽過。因爲在他那個師父,那個老頭子的刀聖傳說之中。柳扶風單刀屠滅了人家滿門!不過,好像老頭子當年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趕盡殺絕。
抑或者說是霖越派氣運不絕。那逃脫柳扶風魔掌的弟子之中,出了一位能夠力挽狂瀾的絕頂人物。那就是現如今武榜排名第五的魯楚學。在他的帶領之下,霖越派從低谷之中走出,又廣招門徒,如今亦是江湖之中一大門派了。可惜,難以恢復當年與古河派,東秀劍閣並稱三派的盛況,如今還只是二流的水準。
不過,能從死灰復燃,做到這個地步。魯楚學居功至偉。
爲了門派能夠發展,特別是在樊籠節制下的江湖有所發展。與其他名門正派的聯繫不可或缺。兩年前,魯楚學曾帶領門下弟子,前往水榭山。美其名曰與東秀劍閣交流切磋,其實際是與東秀劍閣達成了某些協議。
林凌雁那時已是水榭山上有名的小美人。在東秀劍閣這種注重實力,更注重人外貌的門派,林凌雁容貌可想而知是多麼出色。
料想這兩位現在高談闊論的師兄弟,應該也是當年有幸跟隨魯楚學一同前往東秀劍閣的弟子。那位師弟顯然是對這位林師姐印象深刻,可惜林凌雁根本就沒有記住人家。
“走吧。”陸離放下茶杯,對着林凌雁說道。
林凌雁有些詫異地說道:“不是說要歇一會麼?”
“走吧,我不想多事。”陸離奉行着自己小心爲上的策略。林凌雁嗤之以鼻,她小聲說道:“這不是不打自招麼?”
“那是你想太多。”陸離這次,自認爲把自己和林凌雁喬裝得很好。茶館之中兩個路人的離去,哪會引起什麼注意啊。不過他沒有對林凌雁說的是,他自己竟然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
對,沒錯,又是那種預感到了危險的感知。不過很淡很淡。
但是有這種不詳的預感,就說明有危險在接近。這種陸離天生而來的預感,從來沒有欺騙過陸離。
所以陸離帶着林凌雁匆匆結賬,然後踏出門去。
兩人剛剛踏出茶館不過三四步,陸離忽然感覺到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他連忙一推林凌雁。林凌雁毫無防備被推了一個趔趄。“你……”還沒等林凌雁回頭教訓陸離。一支拇指粗細的鐵箭便擦着林凌雁的身子,直射陸離。
林凌雁感受着箭上所攜帶的力道,只是破風之氣,竟然也給了她一絲凌厲的感覺。是什麼人?能夠射出這樣的箭?
鐵箭就插在陸離腳下,陸離那預感再次挽救了陸離的性命。若是剛纔稍稍晚了那麼一點,那麼陸離現在就會被這支鐵箭貫穿胸口。不過,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就因爲提前那一點點偏差,鐵箭只是讓陸離受了一驚,並沒有成功取他性命。
“唉。”路邊忽然響起一陣嘆息。那聲嘆息之中,滿是對於這一箭的失望。
陸離偏過頭,發現路邊出現了兩個男人。這兩個男人之中,有一個人他是見過的。鎮軍將軍麾下的斥候,黃植生。而他身旁站着一位身子矮小敦實的漢子,那年紀應該也不小。那漢子身上帶着一股比黃植生更加凌厲的殺氣。
陸離拉過林凌雁,將她護在身後。他面對着黃植生,臉色凝重。黃植生的實力,與他旗鼓相當。但是陸離摸不清楚多出的那一人的實力。
“又見面了。陸離。”黃植生一邊獰笑着,一邊走上前來。他的匕首用來對付葛停雲了,現在在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彎刀。這邊彎刀,有着深深的血槽。那微微掠起的幅度,更加適合劈砍。這是一把制式兵器。
陸離看了他一眼,但是目光卻更多地凝聚在了那個敦實的漢子身上。這個漢子給他的感覺,危險程度在黃植生之上。
“這就是你說的陸離?”那漢子也正好擡目望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各自後退了一步。這一次,可以說是氣機的交鋒。
“怎麼樣?白梵。這個傢伙身上的殺氣比我還重,簡直能夠趕上你的煞氣了。”黃植生雖然說着話,但是眼神沒有離開過陸離。
在聽到黃植生口中白梵的名字時,林凌雁忽然反應了過來。“白梵,武榜十四,老兵白梵!”“武榜十四?那豈不是隻落後於紀寧兩位?”陸離忽然反應過來。而且,老兵這兩個字,很可能代表着白梵曾經也是行伍之人啊。
“年紀輕輕,手上沒有個千八百人殞命,是無法產生像我這樣的殺氣的。”白梵剛纔從眼神之中感受到了陸離的氣機,但是他還是不信陸離會有與他一般的殺氣。
要知道,白梵的殺氣可是從戰場之上,兩軍廝殺之中練就的。黃植生比他年幼,所以沒有親歷十三年之前的亂世。
白梵,可是當年輔國大將軍廉郎帳下偏將之一。一路從屍山血海之中掙扎求生,在生死之間練就了自己一身好武藝。本來憑藉他的軍功,在軍中的威望,太平之後撈個實權校尉噹噹不成問題。可惜他當年鑄下大錯,殺了不該殺之人。廉郎將軍爲保其性命,只能將他逐出軍旅。之後,他就浪跡江湖之中,卻也因禍得福,混出了好大的名氣。
今天他前來,是受了黃植生的邀約。黃植生爲黃天放私自派遣,在與陸離一戰之後,黃植生髮覺自己小覷了陸離和釋刀。正好白梵在此處逗留,於是黃植生便找上了他。他許諾通過黃天放,向鎮軍大將軍黃厲進言,讓白梵重回軍中。
黃植生用這個條件,來交換白梵的出手。有了白梵相助,再加自己,如果還搞不定小小陸離,那麼自己也無言去見公子了。
之前那一支鐵箭,就是善射的白梵射出的奪命箭。黃植生已經打定注意,因爲陸離難纏,所以哪怕公子要求活口,他也不得不先去考慮殺死陸離了。畢竟帶着那釋刀回去,也完全可以是信物了。更別說釋刀之上還有着長生之秘。
若是讓公子解開了刀上的秘密,說不定還要記自己一功。
有着這樣的考慮,黃植生連着追蹤了十幾日,終於在今天,徹底掌握了陸離和林凌雁的蹤跡,並且追擊而至。
“小子,拿出你的本事吧!”白梵一步步走上前來。陸離這才發現他的左腳有些跛,可他走起路來的氣勢,是那麼盛氣凌人。
一股狂暴卻極度理智的冰冷殺氣,從他身上蔓延而來。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杆槍。臘木槍桿是由幾截拼接而成,看那木頭的成色,在他手中已經持有了好幾年了。槍頭多了幾絲斑斑鏽跡,可是卻更加增添了這杆槍的兇焰。
白梵雙手持槍,大步而來。
此刻的陸離還能說些什麼呢?
擡手,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