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帥的聲音不大,但是卻能被所有人聽到。因爲這個時候,伝幫已經掌控了局面。姬無酒挾持着陳妮,來到了林大帥身後。
陳妮還沒有從勇叔的死中緩和過來,她睜着眼睛,眼神卻是呆滯的。那種模樣,失去了少女往日裡的生氣,看上去只剩下了一具虛骸。
伝幫的人圍住了剩下的姚鳶等人。刀劍架頸,逼迫他們放下手中的武器。姚鳶一雙眼眸注視在陳妮身上。因爲陳妮被挾持,所以他們投鼠忌器。畢竟陳妮是陳源唯一的骨肉,身爲魚龍幫的成員,魚龍幫的最後一員,又如何忍心看到陳源絕後?
姚鳶鬆開右手,從不離身的鞭子落在了地上。樊秋實臉上一條傷口貫穿了臉頰,皮肉翻卷,看上去頗爲猙獰恐怖。但是他現在只是抱起了失去意識的老貓,沉默無語。傷口的痛,遠不如心裡的疼。
他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魚龍幫真的要滅亡了。相比於撒拉罕,龍行臉上的笑意,魚龍幫的人個個如喪考妣。他們有些人垂頭喪氣,但是姚鳶聽到了林大帥的問話。不得不說,姚鳶之前低估了陸離和安東野兩人的實力,這兩人比起他們香主的實力,絲毫不差。看起來,兩人能夠在囚牛島突出重圍,也不是沒有仰仗的。
但是現在,魚龍幫已經分崩離析,步入滅亡,姚鳶看着陸離三人,“你們會做什麼選擇呢?是離開麼?”
林大帥靜靜地等待着下文,他也不急,因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龍行,撒拉罕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林大帥身後,爲林大帥增添了無形的壓迫力。陸離擡眼看了一眼情形,說道:“可否容我們商量商量?”
林大帥聽得陸離語氣緩和,嘴角微微扯起一個冷笑。呵呵,人心啊,不過如此。
不過他嘴上卻是說道:“請便,但是不要太久。”
陸離轉過身,看着公子嫣和安東野,他輕輕咳了幾聲,然後問道:“你們怎麼看?我是想要抽身的。”安東野大聲道:“那是自然,當初我叫你投靠伝幫了啊,你偏偏不聽!”他的聲音不算輕,他的話語隨着晨風飄進了姚鳶的耳中。姚鳶擡起頭,臉上的寒意似乎更加凝重了。一雙眼眸之中,淡淡的清冷之意,彷彿秋夜之霜。
安東野的眼神也正好掃過姚鳶,他看到了姚鳶冷冷盯着他的表情。姚鳶的眼神之中,帶着赤裸裸的鄙視。最後危難時刻,竟然背信棄義,還會有其他的行動更受人鄙視的麼?姚鳶的眼神一掃而過,然後偏到一旁,再也不瞧安東野一眼。而樊秋實也是懷抱老貓,冷眼旁觀。
安東野無所謂地笑了笑,看上去頗爲沒心沒肺。
公子嫣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纔不屑……”話音未落,她看到了陸離的表情。陸離背對着林大帥,所以他臉上的表情,林大帥無法得知。陸離握住了公子嫣的手,拇指輕掐着公子嫣。“不值得的。對嘛,如果爲了一個將要成爲歷史的幫派,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吧。”語氣平和,冷靜。可公子嫣從陸離臉上看到的,分明是不甘,深深的不甘。
雖然陸離隱藏着,但是這份感覺,公子嫣感覺得出來。她衝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然後,陸離才轉過身來,笑着對林大帥說道:“林二當家的,我們決定好了。我們退出。我們這三人,不再插手其中。”聽到他這麼說,林大帥以及身後的龍行都笑了。“果然是俊傑。”林大帥稱讚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果然是俊傑。
姚鳶把一切都聽在耳中,她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有衝過去殺了陸離的衝動。“陸離!安東野!公子嫣!背信棄義!你們會有報應的!”姚鳶沒有說話,但是在她身後的幫衆忍不住鼓譟起來。
林大帥笑了笑,揮了揮手。一個伝幫的幫衆走到說話的魚龍幫幫衆身前,狠狠踹了他一腳。“閉嘴。”勢不如人,那名幫衆被踹倒在地,面對包圍着他們的伝幫之人,他敢怒不敢言。
“放開他們吧,我遵守我的諾言,希望你們也遵守你們的諾言。不再插手我幫與魚龍幫的爭鬥。”林大帥說道。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陸離和林大帥擊掌立誓,而後,林大帥扯掉了對他們的包圍。“你們走吧,希望你們好自爲之。儘快離開嵐州城吧。”
陸離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會再踏足這個是非之地了。”而安東野則是腆着臉,走到林大帥面前,問道:“林二當家的,貴幫還缺人麼?你看看我如何?”
林大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安東野笑道:“其實我本來就想加入伝幫的,可惜陰差陽錯加入了魚龍幫。現在我可知道後悔啦,還請林二當家的給我個機會。”“是這樣麼,那麼,三天之後,你來我們伝幫的莊子吧。”林大帥玩味地看着安東野。感覺到窮途末路,所以即刻投誠,這樣的人讓林大帥也不得不防一手。因爲你今天可以背棄陳源,明天就能背棄他。所以,林大帥故意拖了三天。三天之後,應該就塵埃落定了吧。今天這場風波,其實還是錢鏗昨晚出關的吩咐。在稟報說陳源已死的消息之後,錢鏗就決定要見陳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但是伝幫的人也不是不知理。新喪之人,連死後都不得安寧。如果這麼做了,那可是有損陰德的事情,所以伝幫起初也只是監視。監視的同時,也在等待錢鏗出關。直到錢鏗下令,他們纔敢來搶棺木。因爲在伝幫,錢鏗的話,就好比是聖旨,伝幫幫衆不得不從。
“好啊。”安東野欣喜地答應下來。
看着安東野的表現,姚鳶的臉色陰沉無比。如果說,之前還是冷若秋霜,那現在,絕對就是萬載寒冰了。
“走吧。”陸離拉了拉他。陸離只能靠在公子嫣的肩膀上,但是公子嫣嫌陸離重,所以就扔給了安東野來背,自己在一旁幫安東野拿着斬嶽刀。一把大刀,一個美人,本來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可她現在腰間還有兩把刀,一把柳葉刀,一把釋刀。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斬月刀。另一隻手上,還拿着攜醉刀。看上去就像一個活動的兵器架子。
三人就這麼在一干魚龍幫衆唾棄中走遠。林大帥回頭,看着陳源的靈柩。“走,全部都帶回去,給幫主過目!”伝幫之人推搡起來,驅趕着魚龍幫的人。姚鳶望着那三人離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咳咳咳咳。”沒走出多遠,陸離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安東野揹着他,聽得他一陣咳嗽,便問道:“怎麼樣,你還好吧?”
陸離用衣袖摸了摸嘴,然後平復了一下說道:“還好。”
“你剛纔想說什麼?”公子嫣偏過頭來問。
“我想說,我不甘心就這樣。這緩兵之計,用得窩囊。”陸離先是一聲嘆息,然後伸出指了指攜醉刀,“我借了東西,總歸是要歸還的。”
公子嫣看了看手中的攜醉刀,她說道:“我會管到底。只要陳源的女兒還活着,我就有必要讓她安全。這是我欠陳源的。”
“你們不會是想殺回去吧?”安東野好像現在纔回過味來。
公子嫣乜了他一眼,“陸離,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動手?”“至少先找個地方讓我療傷,還需要配幾服藥。如果有藥物配合我的真氣,我的恢復能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陸離語氣中還有虛弱之感,可是他對自己的恢復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潛龍訣配合藥物,他有把握在兩三天之內,恢復得七七八八。
安東野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是支持你們的。”
公子嫣冷哼道:“剛纔你還不是在和人家林二當家表忠心嘛?”
“其實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安東野很認真的說道。
公子嫣不置可否。
三人進了嵐州城,此時天時已經到卯時,天色大亮,嵐州城也開始甦醒了過來。他們行走在街道上,人流已經開始顯現。公子嫣這一身打扮,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在人羣之中,就有一男一女兩人,坐在臨街曲閣上喝早茶。透過欄杆,正好可以看到那扛着刀,帶着刀的古怪之人。“師兄,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哦,她怎麼拿這麼多刀呢?”那個少女問道。少女擁有一張圓圓的臉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正盯着公子嫣。
坐在她對面的,就是她口中的師兄了。她師兄皺眉道:“還有這麼一把大刀。奇怪,最近江湖之上,好像沒有一下子用這麼多刀的人吧?”
“師兄,先不要去想了,喝茶,喝茶。”少女捧着茶杯,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
公子嫣感受到了那注視的目光,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魚龍幫出門給陳源出殯的人,都被伝幫帶走了。現在他們三人也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只好回到魚龍莊。這莊裡,就只剩下了一些忠心耿耿的僕人,還在照看這院子。
把陸離安頓在公子嫣自己隔壁之後,公子嫣正準備離開。
陸離躺在牀上說道:“公子大人,麻煩你在嵐州城幫我找一個人來。”
“誰?”
“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