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放開也可以,你必須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陸離對琦玉說道。他雖然不明白琦玉說的是什麼,但是這個時候,陸離很容易就猜到了他話語種的意思。
琦玉盯了陸離一眼,雙拳緊握,並沒有放開的意思。倒是林玥發話了,“你先放開。”她的脖子被陸離捏着,所以說話的嗓音也尖細了起來,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
陸離搖了搖頭,在她耳邊說道:“我不怎麼相信你說的話,因爲女人都是善變的。”
“那麼用他交換呢?”林玥用下巴指了指。
陸離回頭一看,六科抱着他的包裹走了進來。只不過,在六科的脖子上,多了一把鋼刀。這把刀握在一個男人手中。這個男人,正是原先坐在林玥右手邊的男人。
那個男人一臉不善地看着陸離。
“相信我,如果你想殺我,這個孩子絕對會先死在你面前,而且你也會葬身在此。”林玥有恃無恐。
陸離雙目一寒,“你在威脅我?”
“是又如何?”林玥完全不懼,甚至還擠出一絲笑意。
“你信不信我的手會比你下令更快?”陸離漸漸收緊了手掌。
林玥的呼吸有些困難,頓時雙手抓住了陸離的手臂。但是陸離的手掌如同鐵水澆築一般,林玥根本無法掰開陸離的手掌。
“你……”林玥的話卡在喉嚨裡,根本說不出來。而一旁的琦玉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唯有那持刀挾持六科的男人,還是淡定如初,他手中的刀緊緊地貼在了六科的脖子上。軍中的制式軍刀,還是十分鋒利的。六科的脖子上已經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雖然只是割破皮膚,沒有傷及肌理,但是也把六科嚇得夠嗆。六科全身如同篩糠一般顫抖着,十分恐懼。
陸離將六科的表現看在眼中,他心中盤算了一下,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什麼辦法。於是,他決定各退一步。
他微微鬆開了林玥,但是依舊掌控着她的行動。林玥驟得自由,大口呼吸着空氣。“告訴他,放開六科,我們各自退一步。”陸離在林玥耳邊說道。“我對你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多瞭解一些關於雲滇的事,然後,看看能不能做個交易。”
林玥點了點頭。
陸離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再次重申道:“你先立誓,絕不能出爾反爾。”
林玥輕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用雲滇語嗚哩哇啦說了一通。“好了,我已經發過誓了。”林玥如此說道。陸離笑着搖了搖頭,“我又聽不懂。”
“你!”林玥有些氣結,但是卻發現陸離鬆開了手。
周圍的士兵當即舉起了槍,準備動手的模樣。
“停!”林玥揚起了手,然後揮了揮,“都出去吧。”琦玉和持刀的男人對視一眼,有些面面相覷。
“對,這樣就好了。”陸離走到六科的身邊,接過了六科手中的包裹,又一把抱起了六科。
林玥在上首落座了下來,然後陸離坐在了他的對面。頗有幾分添酒回燈重開宴的感覺。不過,桌子上攤着的是一張白絹,上面用炭筆描繪,看樣子,是一張地圖。陸離迅速地掃了一眼,他注意到,在圖上所標註出來的阿難陀寺,似乎是在雲渚的實際控制之下。
“現在,我可以談談了吧?”陸離把目光看向了別處。
林玥將桌上的地圖仔細收好,這才說道:“你去阿難陀寺,是做什麼?”
“找人,或者說找一些東西。我只希望在穿越你們雲滇勢力範圍的時候,能夠得到通行。當然,最好是能夠讓我一起加入你們行動之中,讓我趁亂進入阿難陀寺。”說到這裡,陸離瞥了一眼林玥,說道,“你們會把阿難陀寺搶回來的吧?”
“這個我們會,但是我軍的一舉一動,事關大局,爲什麼要爲了你一人而盲目行動?”林玥不客氣地說道。“你不知道雲渚軍的勢力麼?”
“知道一些,單不太清楚,所以,我想和你們交易。以我的武功,爲你們辦一件事情,只要我能辦到的,就算是我給出的代價。作爲回報,我希望你能動用軍隊幫我,哪怕不是攻打,讓我能夠安然穿過戰場也是可以的。”陸離伸出了一個手指頭,“一換一,很公平的交易。”
可林玥還是那句話,“我憑什麼要和你交易?”在她看來陸離這人太過異想天開。
開山營隸屬於雲霜軍一部,部署在此地就是爲了防止雲渚軍隊從那日鬆湖左側迂迴突襲。以地利守衛中軍營地的安全。
這是很一件重要的工作,不然林玥也不親自帶着一百流騎特意來此,配合開山營行動。爲的就是在防守的時候防止雲渚勢力的滲透。
林玥作爲軍中知事,其實也就是幕僚一職,所以對營中事務知之甚詳。她的大局觀很是出衆,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從來都是從整個戰局的大局之上去考慮的。以她的判斷,是絕對不可能答應陸離近乎無禮的要求的。
陸離靜待着下文,考慮自己應該如何展示自己。他承認他把事情想得有些太過簡單了。畢竟軍隊這樣的存在,不同於朝政,不同於江湖。他們的所作所爲,都會微妙地影響到大局。
雲霜和雲渚現在各自佔據着雲滇的大半江山,爲了獲得正統資格,爭奪阿難陀寺遺址。誰先掌控下阿難陀寺就先一步佔下了優勢。不要以爲正統的虛名沒有什麼用處,這是關係權力與統治的底層基礎。
有時候一個名,一杆旗,就可以引起應者無數。
所以雲霜和雲渚都不會放棄這一處看似已經被毀滅了的遺址。
寺廟沒了沒有關係,僧侶不在沒有關係。只要阿難陀寺這個名字還在,只要這個名字還是雲滇人心中的聖寺,那麼一切都可以重來。
眼下雙方都沒有放手的意思,所以阿難陀寺幾經易手,卻還是沒有定論。
“你走吧,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行軍打仗不是兒戲。恕我無法爲了你一人而去制定什麼作戰的計劃。”林玥說着,慢慢起身。
不遠處,琦玉走到申胡身邊,把他扶了起來,“我猜,一定是剋日那小子讓你過來的對不對?”
申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流騎五人爲伍,十人爲什,百人爲一衛。申胡是個會說中原話的普通流騎,剋日算是他的頂頭上司,軍中漢子大多講求個義氣。申胡這是幫着剋日遮掩,畢竟剋日點頭同意,申胡才帶着陸離上路的。
“剋日最有想法也最怕事,所以我一猜就猜到了。”琦玉如此說道,他一邊說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陸離。眼神不住地打量。右手的手腕還在微微顫抖,自己之前與他一拳相對,竟然還是自己微微吃虧。
要知道自己可是有着一拳之王——琦玉的稱號的。
琦玉不動聲色地將申胡扶起之後,正想回到座位。這個時候申胡忽然在他耳邊說道:“可以讓他去對付巫蠱師。”
琦玉的臉色忽然一沉。“你……”他有些嚴厲地看着申胡。申胡自知失言,連忙閉上了嘴巴。
但是琦玉的口中,卻咀嚼起這三個字來。
提起巫蠱師這三個字,只要是雲霜的士兵,就沒有不頭疼的。
巫蠱師,準確的說,就是巫族擅長縱蠱之人。
提起巫族,那可是雲滇歷史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筆。
正如同中原朝廷不管如何更迭,永遠都有草原作陪。不管雲滇誰人做主,永遠都有巫族的影子存在。
雲滇傳說之中,雲滇最早的祖先來自天空,是太陽與雲的子孫。巫族的人,在雲滇人看來,不過是山間蠻夷。可這些蠻夷卻擁有無數詭異的本領。
不管是那些奇怪的風俗也好,還是神奇的巫藥和蠱術,巫族彷彿與世上任何一種人族都不相同。
曾經在雲滇第一任王朝的時候,雲滇有招攬巫族的行徑。而巫族之中,有一些開化的部落,選擇入世,和雲滇人一起生活。這其實是雙贏的局面。雲滇有從中原傳入的先進農耕技術,而巫族有詭異的蠱術和神奇的巫藥。
雲滇延承至今的藥材利用和加工的方法,最初還是來自巫族的傳授。而云滇的神廟古蹟,大多都是巫族修建的。
但是好景不長,雲滇與巫族之間產生了矛盾。矛盾的最初起因,現在已經不可考。但是其中有一點是大多數人所認同的。那就是生存的空間。
雲滇多山地,適合人居住的地方並不多。在雲滇逐漸發展壯大的過程之中,人數的擴張直接導致了兩族的爭鬥。
一旦爭鬥停止,想要平息,那可就難了。
在雲滇史上記載,與巫族的第一場戰爭爆發在第六代雲滇王在位之時。這是有記載的,雙方的第一次正面衝突。之後,兩族爆發了戰爭。真正的的戰爭。
至於那場戰爭的細節,已經不可考,但是最後的結果是巫族被趕出了雲滇大地。勝利者是雲滇。
潰敗的巫族則是分散流離到了世界各地。雲滇南方的羣山之中,那裡與萬里冰原接壤,人跡罕至,卻可以勉強生存。那裡現在也是原始巫族聚集之地。
剩下一些往北逃難的巫族,前往了草原。據說朔夜草原之上的荒火神教就有巫族的影子存在,但是沒有人能夠證實兩者之間的聯繫。
總之,這個民族就這樣開始銷聲匿跡了。
時至今日,中原等地的大多數民衆都已經不知道世上還有巫族這樣的存在。但是雲滇人還記得巫族的存在,事實上,兩族的摩擦一直都有,只不過規模遠不比上曾經兩族傾全力戰鬥的時候。總的來說,就是一些小打小鬧。
雲滇對於巫族採取的策略,基本是以懷柔與鎮壓相結合。招安與外界接觸的巫族開化部落,鎮壓不講道理的封閉部落。這樣一手政策,讓雲滇成功分化了巫族的實力。
曾經麻將軍的父親,就是爲雲滇王處理巫族事務的將軍。所以現在的雲渚與巫族的關係有所牽連,他們軍中,有着巫族人爲他們出力。那就是巫蠱師。這種人出現在戰陣之上,簡直就是大殺器。
他們操縱的蠱毒,可不是最常見的煙蠱,而是各種奇怪的蠱毒。
比如血蠱,中蠱之人一旦劃傷一個小口子,都會流血不止。這極大地加大了雲霜的傷亡。
比如泄蠱,這蠱蟲的能力很簡單,就是讓人馬拉肚子,但是其威力,比起瀉藥巴豆強上百倍。
比如繭蠱,密密麻麻,比煙蠱更爲細小,如霧一般,無孔不入。一旦落到人體表面,就會分泌出一種粘液。這種粘液見風變硬,如同一個蠶繭一樣把人包裹在硬殼之中,讓人無法動彈。
這些還只是巫族蠱術之中的一小部分。
所以,當雲霜軍隊正面面對巫蠱師的時候,萬分頭疼。
哪怕是雲滇人,時刻生活在蠱毒的陰影之下,但是真的遇到縱蠱之人,還是真沒有多少應對的辦法。
面紗便不多說了,每個雲滇人外出必戴的東西。軍中對陣之時,士兵們也會用面紗遮面。但是面紗只是用藥酒浸泡。能夠讓人不懼蠱毒的紫甘蘿菱培育還是有些困難的,無法大規模種植,所以浸染面紗所用的藥酒只是混合了紫甘蘿菱汁液的藥酒,配合其他藥材炮製而成。
不可能達到百蠱不侵的地步。
這就意味着,士兵們面對蠱毒的威脅,並不能通過面紗來防護。
防不勝防的蠱毒,已經奪取了上萬士兵的生命。面對這個情況,雲霜也不得不重視巫蠱師的存在。開山營營帳艾符和百夫長琦玉,以及參知軍事林玥,這麼晚還在帳中商議,便是爲了找出對抗巫蠱師的方法。
想到這裡,琦玉心中忽然一動,他對申胡說道:“你的建議不錯。”說完,他走到林玥身邊,俯身在她耳邊說道:“或許,我們可以讓他去對付巫蠱師。”
林玥原本和陸離正扯皮,聽到這話,她皺起了眉頭。
林玥自己也算一個縱蠱之人,所以她對此事最有發言權。自己這點微末本事,在巫蠱師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她聽到琦玉的話,很是懷疑地說道:“對付巫蠱屍?靠他麼?”
琦玉自然是不置可否,他說道:“讓他試試也無妨吧?如果他沒有這個本事,讓他死了也好。省的我們動手了。”
林玥沒有說話,她望向了開山營營帳。這開山營中大小事宜,都是營長艾符負責。林玥算是空降的指揮,開山營的實際掌控者,還是這位營長。
艾符看到了林玥的眼神,他對着林玥說道:“可以一試。”
林玥遲疑了一下,權衡利弊。
“我現在想到交易了,你需要幫我們殺幾個人。”最終,林玥給出了答案。
“殺幾個?殺得多的話,我還需要加上一份你們的詳盡消息。”陸離討價還價。
林玥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幾個的,他們就在雲渚軍中,穿着很是怪異,一眼肯定能夠認出來。你若有本事殺掉其中一人,我就算你完成了交易。”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殺打扮怪異的人?”陸離聽清楚了林玥的話,表示有些困惑。
“準確的說是巫蠱師,他們有巫族血統,對於蠱術很有研究。”說到這裡,林玥頓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怕蠱?”
陸離知道她問的是先前比試時的情形。陸離以罡氣護住全身,頂着那些圍攏上來的煙蠱對他毫無辦法。所以林玥纔有此一問。
“並沒有,我是靠真氣硬撐。或許能頂一會。”陸離不會蠢到把釋刀的事情說出來,所以他把驅趕煙蠱的事情,說成是依靠真氣達到的效果。
林玥嘆了口氣,然後說道:“好吧,如果你可以完成這個任務,那麼我們會幫你踏入阿難陀寺大門。”
陸離一愣,脫口而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