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卉送陸離到了巷子口,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巷口深處。她的雙眼之中有些傷感。同爲小姐的貼身丫鬟,又一同成長,她和芷蘭的關係也是情同姐妹。
不過,她看向陸離。陸離身上的氣息,與以前已經完全不同。甚至讓含卉感到有些陌生。
這個男人,和少爺一樣,絕對不是什麼平庸之輩。
“好了,就送你到這裡吧。”
“好,多謝。”
“客氣什麼,下次記得多回來看看。今年除夕之夜,最好把你家娘子也帶來。老爺和夫人也都還唸叨着你呢。”含卉說道。她這副模樣,儼然已經有了新晉徐府內務管家的架勢。
陸離與她告別,又回望了一眼徐府,轉身離去。
之後的陸離,返回鳧水巷大通酒肆吃了一頓不算豐盛的晚飯。然後,他回到了槐水碼頭。
洪湖商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陸離被告知在兩天之後,正式加入商隊啓程。然而在這之前,他需要住在這裡,與其他人一起熟悉熟悉。
陸離當然隨意,正好還可以省下一筆開銷。
碼頭上倉庫邊,也會有供工人們居住休息的地方。這裡的條件算不上多好,但是對於許多做工的工人來說,能夠在平安城尋找到一個廉價的安身之所,已經是十分值得感激的事情了。
走到那幢樓前,陸離發現有不少人已經在了。略略一數,大概一共二十人。看來這就是洪湖商隊這次所招募護衛了。
陸離找了一處地方,自顧自地左右打量着。白天那幾個讓陸離留意的人,看樣子都留了下來。
不多時,陸離又看到了那個文弱青年和那位名叫袁兀的供奉。
“諸位。”那位青年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尖利。
陸離雙目一凝,凝視這那名青年。之前考覈之時,他就在懷疑這個人的身份。坐在正中的,一般都會是主事之人。這是最基本的禮數。那麼袁兀和那名中年人,顯然都是這名文弱的青年的副手。
如此來說,這名青年就是這次商隊的主事人。
“我先歡迎各位來到洪湖商號。鄙人顧長鷹,是這次商隊的主事人。”顧長鷹的話語,驗證了陸離的判斷。
“這位,你們也知道了。袁老將會作爲我們商隊護衛的首領,諸位將在他的手下聽命。”顧長鷹介紹道。
“這次因爲雲滇戰事,所以商機也是極大。我洪湖商號準備幹一票大的。爲了整個商隊的安全,還請諸位戮力用心。鄙人在此當着大家的面,許下承諾。回來之後,商隊總收益的一成,將全部分發給各位。”
此話一出,倒是有了竊竊私語,一成,這一成是多少?可沒個準啊。
“顧老闆,還請問問,這一成收益有多少啊?”有人提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顧長鷹意味深長地笑了他伸出了兩根手指,這兩根手指看上去有些纖細,如同女子一般。“大家可以猜猜。”
“兩百兩?”有人報出了這個價,立刻引來周圍人的嘲笑聲。在平安城生活一年的開銷也不過一百兩,這兩百兩算是兩年的開銷,但是對於一個商隊來說,總數兩千兩的收益,似乎也太少了點吧?
“兩千兩?”有人提出這個數目。這樣的話,二十人分,每人能夠分到一百兩,再加上中間每月的俸祿,那麼這筆收益已經十分可觀了。
可顧長鷹搖了搖頭,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兩萬兩!”
“譁”地一聲,全場譁然。兩萬兩!這可是一筆鉅款!哪怕二十人分每人也能分到一千兩,絕對是大手筆!
這一下,全場都是激奮不已。
陸離在底下皺了皺眉頭。每人分到一千兩,這麼看也超出護衛的標準。哪怕是大姜皇宮的護衛,也纔多少俸祿?跟這個完全沒法比。
不過,這是分紅。
陸離不介意洪湖絲綢送出這麼一大筆錢,但是他不得不考慮這麼一個大價錢背後的東西。
有兩句話,很適合現在的情況。
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二、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這兩句話加在一起,讓陸離聞到了背後危險的味道。
洪湖商隊這次要去做什麼?商人重利,讓他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讓出自己的利益,就是爲了讓這些從江湖招攬的護衛死心塌地護着商隊?那麼也就是說,這個顧長鷹,或者說洪湖商號的人,已經預料到此次行商,定然會遇到危險,所以纔會有這一手未雨綢繆。
在全場熱烈的氛圍之中,有兩個人也很是冷靜。一個就是那位身穿白衣,大俠風範的男子。另一位就是戴着斗笠不肯摘下的人。這兩人像陸離一樣,於周圍那些人的氣氛,格格不入。顯然,他們也想到了巨大分紅後面的風險。
不過,這兩人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還是繼續呆在這裡。陸離笑了笑,他此時倒頗有一種看熱鬧的心態。他只是順路搭一程,不需要盡心盡力。到時候上了路,意思意思也算是過得去,沒必要爲人拼命。
看着那兩人發覺同類一般的眼神,陸離笑了笑,高舉雙手,加入了歡呼之中。
在那之後,袁兀又站出來訓誡了幾句,無非是要求遵守命令,重視團結,保證貨物之類的話。在考覈的時候,所有人都經過了袁兀的試探,所以他對這羣人的實力也算是瞭解。
在他看來,憑藉他半隻腳踏入罡氣境界的地步,完全可以壓制住這羣桀驁不馴的江湖人。
先以顧長鷹出面,誘之以利。後以袁兀出面,威之以力。雙管齊下,倒是一種管理的好辦法。陸離隨着大流,他現在只希望這兩天快點過去。早點出發。
之後的兩天,如同陸離所期待的那樣,倒是很快地過去了。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只是讓他們二十人熟悉了一下彼此,然後一起演練了一下一種陣型,還有應對突發事件的方法。
陸離本來不想牽扯太多,但是最後也不得已,和那些人混跡在一起。
時間一晃而過,明日就是出發的時間了。
這天晚上,陸離正準備入睡。忽然聽到有人喚他。
“劉凱,劉凱。”
陸離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誰。這個人名叫郝方,年紀與陸離一般大小,也是用刀之人。但是他的刀法,略顯粗糙就是。與之相反的是,他的志向倒是遠大。他說自己將來是要成爲刀聖的人。
對此,陸離也只能表示笑笑不說話。
“怎麼了?”陸離披衣而起,走到屋外。
他發現來的人好像不只郝方一個人,還有另外兩人。其中一個名叫吳振濤,年紀不過十六七,卻是耍得一手好棍法,性子也機敏得緊。另一個,則是那名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名叫謝王客。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不過,沒有成家,依舊喜好浪跡江湖。他手持一把長劍,最爲欽慕的,是當年的青衫劍客十月如歌。
陸離與他們三人走得比較近些。
看到陸離出來,郝方迫不及待地說道:“劉凱,走,我們去逛逛。”
“啊?這個點?”陸離有些驚訝地說道,“明天不是要出發了麼?”
“方(慌)什麼,明早次(出)發,關今晚啥子事喲。”謝王客說話帶着濃重的鄉音。你不仔細聽他說話,倒還真是聽不懂。
“走走走,劉哥,到了平安城,怎麼能不去聞名遐邇的歡街逛逛?放心,今晚袁老說了,只要不耽擱明早出發時間,可以隨意的。”吳振濤搓着自己的雙手說道,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陸離瞥了他一眼,“你不會是要去歡街開葷吧?”
吳振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但是嘴上卻說道:“正有此意。”
“不去不去,我不去。”陸離搖頭說道。
“砸滴?削(小)劉兒你莫不斯(是)硬不起來?”謝王客大笑着問道。
“放屁!”陸離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郝方在一旁哈哈大笑。
“拉(那)你砸滴不去嘛?”謝王客繼續追問。
“我家裡有隻母老虎,去不得,去不得。”陸離嘴上這麼說,心道:凌雁,你可別怨我哈。
“劉哥,別嘛,走走走,咱們還是能走一個的嘛。在我老家我就聽到平安城四大花魁的消息了,到了平安城,怎麼能不去啊?”
“四大花魁?”陸離忽然想起了紫月。
風月場上,本就是無情之地,一代新人換舊人。只不過,上次除夕夜,平安城一別之後,陸離便再也沒有了她的消息。對陸離來說,面對紫月,他總是有些愧疚的。若不是他當初的那個決定,或許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花魁紫月。
“對啊,添香樓的花魁,名叫風雅,據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模樣,更別說了……嘖嘖。”吳振濤提起花魁,砸吧了兩下嘴,吞了一口口水。
“添香樓麼?”陸離喃喃道。
吳振濤一瞧陸離有些意動的模樣,說道:“走吧,劉哥。”
“不去。”陸離還是堅定地說道。“你們去好好玩吧。不過別誤了明天。”
“你介個娃兒,砸會事嘛?”謝王客有些不解。
陸離也懶得理會他們,轉身回了房間。添香樓,那可是徐良大少常去的地方,陸離也沒少陪他去。雖然出了紫月這檔子事,但是陸離敢肯定那些姑娘們,還有人會記得自己。
所以,他怎麼可能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