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添油加醋,只想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出生時不是鬼節,也沒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卻在一個機緣巧合下捲進了一個非比尋常的離奇經歷中。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有不同尋常的經歷,但這需要機緣,需要一個過渡。
如果你有耐心聽我娓娓道來,仔細地跟你講述這一切,那麼就請你往下看。
如果你只是抱着獵奇的心裡,想在一開始就碰見什麼離奇恐怖的畫面,那就請離開。
因爲,在我的經歷中不需要噱頭。
事情說到底,都開始於十二守陵世家的沒落。但我只從我經歷過的開始講起,下面——開始吧。
我第一次見到崔瑩是在三年前一個雪後初霽的下午,她身穿一身貂皮大衣徘徊在我的櫥窗前很長時間,隨後才下定決心緩步走上了臺階,一把拉開了門把手。
店內的大門一開,一股冷風驟然而至,但隨之而來的也有她身上的芬芳。
我當時正在看報紙,兩隻眼睛不自覺地悄悄越過了毛毛糙糙的報紙邊緣打量起這個女人來。她看上去跟我年齡相仿,二十七八歲,不過看上去雍容高雅,皮膚白皙,櫻桃般的小雙脣閉得很緊,看得出她非常緊張。她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神經衰弱,這很有可能是因爲失眠、過度勞累,或是因寂寞而導致的慾求不滿。但她看上去像是一個賢妻良母。
我放下報紙,但沒有說話,這是本店的傳統,進門的僱主先開口。
那女人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對我道:“你好,這裡就你一個人嗎?”
我點點頭,但還是沒有回話,對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我不喜歡去重複。
她在我的辦公桌面前坐了下來,試探性地問:“你就是張小川?呃……私家偵探。”
“對,不過也可以叫信息調查員。”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一聽到私家偵探四個字,我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雖然我乾的的確就是這個行當。
“你好,我叫崔瑩。我最近遇到了點麻煩,想找你幫忙。”她說道。
我站起身,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說道:“通常情況下,來我這裡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有麻煩的,另一種是來找麻煩的。”
她沒有喝我的茶,也許是因爲不上檔次。於是我又把茶杯移開,說道:“說說吧,你遇上了什麼麻煩?”
“我老公……”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地說道:“他有好幾天沒回家了。”
一聽這話,我頓時泄了氣,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我討厭這種俗套的故事。但沒有辦法,這就是我的職業。
“他有外遇了?”我看着這個女人的穿着打扮就差不多能估量出她老公能包養一個什麼檔次的二奶。
“不,沒有,起碼我從來不覺的有。”她的這個回答倒是多少有點讓我意外。
“你們兩個吵架了?”我又問道。
她搖搖頭,說道:“我們兩個感情一直都挺好的,從來沒有吵過架。”
“他有幾天沒回家了?”
女人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快有半個月了吧。”
“這時間不算很長呀,你這段時間聯繫不上他?”
女人點點頭,說道:“大約從他離開家三天以後,我就開始給他的手機打電話,一開始是不在服務區,第六天的時候,他的電話就關機了。”
我又問:“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如果要尋找一個人,這其實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但是她聽了以後身體卻明顯地一怔,雖然整個動作足夠小,也足夠隱蔽,但還是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我不動聲色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隔了一會兒,她說道:“我丈夫是個工程師,設計路橋的。”
“包工頭?”我試探性地說道:“那應該能賺不少錢呀。”
“不不不,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她有些驚慌失措地對我說道:“只是偶爾包一些小工程而已。”
“你爲什麼不報警?”我直截了當地問。
“我……我……”她低下頭,眼睛盯着自己的大拇指,支支吾吾地說道:“只不過有時候我不太信得過警察。”
我站起身,掏出一根菸,問那女人是否介意我抽菸,她搖搖頭說無所謂,於是我點燃抽了起來。我一邊抽,一邊對她說:“讓我來想想有可能的情況。像你所說的,你的丈夫是一個工程師,偶爾可以自己承包一些小工程,但是,就我所知,能承包政府工程的人一般都不簡單,沒有一定的關係和背景是搞不到這些工程的。有時候,許多包工頭會爲了爭取一個項目而撕破臉皮大打出手,你擔心你的丈夫也遭此毒手,對嗎?你不敢報警,那是因爲你丈夫的底子不乾淨。”
她聽着我的話,嘴巴不自覺地大張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說道:“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都聽你說了這麼多信息,我要是再推測不出點什麼,那我在這行裡也就不用幹了。”我說道:“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你的丈夫不僅是一個包工頭,而且還是一個很有財力的包工頭,通過各種手段承包了不少工程並且以此發家。但當你的丈夫越來越有錢,變得像資本家一樣的時候,他就開始欺騙那些農民工,想盡一切辦法縮減工資甚至賴賬,憤怒的農民工兄弟被逼無奈之下只能威脅恐嚇,想盡各種辦法,你也很擔心你丈夫是不是可能已經被人綁架了,但你還是不能去報警,否則必定是兩敗俱傷,我說的對嗎?”
“對,”她的臉有些微微泛紅,對我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本來還想編一個故事呢,但現在看來我有點班門弄斧了。”
“你最近有接到恐嚇信嗎?”我問。
“沒有,”她解釋道:“事實上,我丈夫曾經在這方面上吃過虧,他有點怕了,所以從那以後就沒有再收到過恐嚇信。但我覺得像你說的那種情況,也不能就這麼排除掉。”
“嗯,我明白,那你丈夫上一次回家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我問。
女人想了想,說道:“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那天回來挺高興的,總是樂滋滋的,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卻不告訴我,就說是我們家又要有財可發了。”
“是工程上的事情嗎?”
女人搖搖頭,說道:“那他沒有具體告訴我,我問他工程怎麼樣,他說快完工了,但是另有收穫,說是要出去三四天就回來,可這一去,就再也沒有信兒了。”
“說了這麼多,你還沒有具體介紹一下你丈夫。”我提醒道。
“啊,”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太緊張了,畢竟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呃……我丈夫名叫林羣,四十六歲,這是他的相片。”
我接過相片,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眼睛渾濁不堪,一臉粗俗的傢伙,頭髮就像是一個亂蓬蓬的雞窩,我很懷疑這女人所謂的“感情很好”。
“二婚?”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是第二次,我是第一次。”
“第三者上位?”我有些不屑地問道。
“不許那麼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她切換溫柔與潑辣之間的開關,她一下子暴跳如雷,十分生氣。
我馬上舉起雙手,說道:“林太太,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這也是尋人所要問的一些問題,畢竟你不能無故排除他回到前妻身邊的可能性吧?”
崔瑩見我這麼說,想了一會兒,別過臉去,對我道:“總之,你能找到我丈夫嗎?”
“我不敢保證,不過我會盡力而爲。”
“我要付給你多少錢?”現在的她全然沒有了剛纔的緊張侷促,轉而變得冷冰冰的,大概我真的觸到了她的痛楚。
“這個等事成之後再說,這主要取決於找到他所需要的難度,不過你放心,我的收費並不算太高。”我說道:“何況,你也不會差錢。”
她從包裡掏出一沓鈔票拍在我的桌子上,對我說:“這是預付金,我知道你這裡還做信息買賣的生意,外面有不少人都想找我丈夫的麻煩,我提他給你這裡交個封口費。”
我笑了笑,接過錢,說道:“你實在多此一舉了。”
她站起身,看也沒看我,就這麼離開了我的小店。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點燃了一支菸,那時候的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的出現會對我以後的生活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雖然在這之後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與她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我不得不說她就是起因,是一把鑰匙,讓我捲了進去,一晃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