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麼跑了...這孩子,真不知好歹,哥還想給你倆零花錢呢...”申帥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
唉,都離鄉兩年多了,沒想到自己的衰名還那麼響亮,你們就不知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嗎我申帥現在身家百億,能買下幾千幾萬個黑泥溝,你們還拿我當衰神啊...算了,小孩子,不給你一般見識,待會給別的孩子一千,就給你五百,看你見到我還跑不跑...
想着,申帥仰起頭止住鼻血,忍着傷痛找到蹭掉的鞋子,又找了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沒走幾步,申帥就遠遠看見了自己的故居老君廟。
一瞬間,申帥激動的眼淚差點都落了下來,自己在這個破廟裡生活了將近十年,少年時所有的苦樂哀愁都是在這裡度過的,又怎能不讓他觸景生情呢。
申帥緊走了幾步,走到了老君廟前,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個殘磚破瓦、雜草叢生的破廟。
信步走進去,當的正是道骨仙風、神情飄逸,手搖太極神扇的太上老君,只可惜經過革的破壞和人爲的搗亂,太清道德天尊已變成了濟公的形象。他雙眼微睜,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彷彿俯視着世間的萬事萬物,又彷彿在向申帥打招呼:“嗨,老朋友,你終於回來了。”
“是的老夥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申帥撲通跪在地下,給老君磕了三個頭,雖然這太上老君法力無邊,卻沒幫到他一點忙,但他的親老子跑了,那十年光景,正是這個“老子”一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地陪着他。
拜完了老子,申帥又來到偏房他以前的住處,裡面空空如也臭氣熏天,地面糞便無數垃圾滿堆,他的故居竟變成了一個臨時茅房。
叔可忍,嬸也不能忍。老子廟太上老君的原型就是老子被你們如此糟蹋,老子馬上撥款在這蓋一座最豪華的廟,請星雲大師主持,請少林武僧護廟,看你們誰還敢撒尿
算了,還是先找到村支書趙有田再說,這個時代誰有錢誰是爺,給他一百萬,他還不顛顛地給我辦事。
申帥鬱悶地走出“故居”,一瘸一拐地朝村子裡走去。
雨後的村莊很是漂亮,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田溝裡種着翠綠的麥苗和金黃的菜花,田埂旁是高低不一的青瓦房,滿山的鬱鬱蔥蔥,滿地的生機勃勃,讓申帥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奇怪的是,村子裡靜悄悄的看不到人,只聽得到鳥兒在樹枝上歌唱,那間或竄出來的家狗,見到申帥後,也夾着個尾巴匆匆閃進了竹籬瓦舍。
老子今天是衣錦還鄉,你們竟然給老子躲起了貓貓。
申帥又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個傍晚,那個場景和現在一樣,所有的鄉親們都躲着他,簡直是人躲畜走,避之若浼。我申帥就這麼可怕嗎我真的有那麼晦氣嗎我衰但我沒有害人之心,我黴但我心裡坦蕩,反倒是你們,爲何將我視爲瘟疫爲何待我爲異類...
正想着,村子裡突然傳來了喇叭聲:“大侄子,你咋回來了”
是村支書趙有田的聲音。
猛地聽到熟悉的聲音,申帥一下激動了起來,但隨即他就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緒,他穩了穩神,大聲說道:“我這次來,是給大家送錢的,順便給村裡修條路。”
“啥修路”大喇叭聲問道。
“對,要想富就修路,我一個人出資給村裡修條通往省城的路。”申帥底氣十足地說道。
“噼哩桄榔、唏哩咔嚓...”
村裡頓時響起一通糟亂的聲響,瞬間,鄉親們不知從什麼地方都冒了出來,雞鴨貓狗也探出了腦袋,但全都離申帥十多米處又站住了。
大家遠遠地看着申帥,每個人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阿凡達一樣。
趙有田撥開人羣,從後面走了出來,一手拿着電喇叭,一手還提着一個鍋蓋:“我說大侄子,你剛纔說啥你再說一遍。”
哼,剛纔還躲着我呢,一聽到錢字全都跑了出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衰神也成了香餑餑。
申帥在心裡鄙視着大家,嘴上卻大聲說道:“我這次來,是給大家送錢的,順便給村裡修條路。”
人羣一陣騷動,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着,比開村選大會時的場景都要熱鬧。
嘿嘿,你們都沒想到我“衰神”會時來運轉吧你們都沒想到被你們拋棄的人會以德報怨吧你們都沒想到一個倒黴蛋現在成了百億富豪吧申帥眼神露出居高臨下的神采。
“咳、咳,俺說大侄子啊,你是不是遇到啥困難了咱當初可有個約法三章,還把村裡唯一的一個進城指標給了你,你有啥事寫個信不就了,能幫你鄉親們肯定會幫你的...”趙有田咳嗽兩聲,字斟句酌地說道。
怎麼回事這趙老頭是耳背還是得了老年癡呆,難道沒聽清我的話嗎
“我再說一遍,我這次來,是給大家送錢的,順便給村裡修條路。”申帥無奈地重複了一遍。
“你先照照鏡子,你看看你自己那一齣子,你就直說吧,回來幹啥是不是來要錢哩”趙有田不耐煩地說。
申帥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這不看不要緊,一看自己也嚇了一跳,怪不得趙支書這麼說自己,自己身上的登喜路已經變成水泥路,黃的是泥,黑的是煤,青的是青苔,紅的是自己的鼻血,後背被撕了一個大口子,褲子也糊滿了泥巴和青苔印,那一萬多塊錢的鞋也失去了本色,好像在垃圾堆裡揀來的破鞋一樣,尤其是自己還拄了根木棍,這不就是活脫脫一個乞丐的寫照嗎
“上午爬到山頂時突然下了雨,山路滑,所以才...”申帥解釋道。
“裝裝裝,接着裝,嫩腳指頭,出去兩年啥沒學會,學會裝逼了是不...”趙有田突然爆發似的的吼了起來。
申帥一下被吼懵了,囁嚅道:“我沒裝啊,我現在身家上百億,就是想給咱村子裡做點好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毛蛋媽給打斷了:“咦,你看嫩那熊樣子,還身家上百億,你奶奶個腿,你要是身家上百億,俺就是屁爾蓋茨他娘。”
“申帥恁腚,恁看恁把俺狗娃給嚇勒,愣是屙了一褲襠,恁腳後跟,害的俺洗了半天的衣服...”狗娃媽白大嬸破口大罵道。
“哈哈哈哈...”
人羣一下鬨笑了起來。
我奶奶惹你們還是招你們了一羣蛇精病,老子來給你們送錢,你們不相信算了,還一個個的出口傷人,今天若不讓你們見見真章,你們還真不知道“悔”字是怎麼寫的。
“哈哈哈哈...”申帥也大笑了起來。
鄉親們一下愣住了,申帥鄙夷地瞥了他們一眼,忽地把揹包取下,然後把拉鍊拉開,伸手摸了一把錢,朝對方撒了過去。
那飄舞在空的鈔票,如天女散花的粉紅色花瓣,在雨後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錢、錢、錢...”
一時間,所有人都瘋狂地涌了上來,大家都在追逐着散落的鈔票。
哼,讓你們嘲笑我,讓你們看不起我,讓你們自以爲是,讓你們自己打自己的嘴去吧...
申帥一邊想着,一邊快意地撒着鈔票。
“申帥,你闌尾,你撒的是什麼呀”趙有田突然怒吼道。
“咦,申帥你血小板淋巴腺,是要做死嗎...”洪家奶奶破口大罵着將手裡揀到錢又扔了出去。
“太缺德了,奶奶個足三裡,這個衰人咋能幹出這事,虧不虧心...”
鄉親們紛紛指責着申帥。
申帥正撒的歡實,不妨被罵了一頓,忙朝地上的鈔票看去,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他揹包裡的鈔票竟全都變成了冪幣。
“申帥,你說恁想幹啥”趙有田氣憤地吼道。
“打他,打他...”
鄉親們羣情激憤地怒吼道,但卻沒一個人敢靠近申帥。
“我來時帶的是真錢,我也不知道會怎麼變成這個東西的...”申帥哭喪着臉解釋道。
“你是成心的吧申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從你八歲起到十八歲,哪一頓飯不是鄉親們給你湊的,大家可憐你是孤兒,不但供着你,養着你,還把唯一進城的指標給了你,而你,而你就這樣來詛咒我們嗎...”趙有田氣的說話都哆嗦了起來。
“我沒騙你們,我是真的有錢,不信我這裡還有一張一百萬的銀行卡...”申帥說着趕緊去掏口袋。
掏了半天,把口袋的內襯都翻了過來,卻什麼也沒找到,不但銀行卡沒找到,連裝有散錢的錢夾子也不見了。
申帥頓時像被雷劈似的呆住了。
“唉,出去了幾年,都學了啥...”趙有田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此時的申帥已經完全被搞懵了,不知所措地傻站着,別人說了些什麼,好像都聽不見了。
“銀行卡一定是你在友誼商場坐電梯時被偷的...”“孩子王”在他耳邊說道。
“揹包裡的鈔票估計是在縣城賓館裡被調的包...”“車王”分析道。
“錢夾子肯定是從山上摔下來時滾落出來的...”“拳王”說道。
唉,你們這些死鬼,現在說這些有個屁用,早不提醒我,害得老子丟人丟老家來了。唉,這該死的衰運,都說每個人一生衰運的次數是有限的,媽蛋的,老子都記不清自己衰運的次數了,難道老子是多拉a夢裡的大雄轉世但大雄在哆啦a夢裡也不過是被胖虎揍、被老師罵、被狗咬和掉進水溝這些情節,而老子是喝水水不開,吃饃饃不熟,沒錢天天愁,有錢被人偷,回到了黑泥溝還摔了一跟頭。
這一下申帥百口莫辯,滿臉通紅,低着頭,像個犯人似的等待着各位法官的審判。
“啥也白說了,趕緊給我滾,從今往後黑泥溝就沒你這個人了,今天看在你死去的奶奶面上,下次再敢回來,馬上報警抓你。”趙有田義正言辭地說道。
“大伯,你聽我說”申帥急道。
“滾,滾,你個小兔崽子,快點給我滾,給我滾的遠遠的,你個掃把星、晦氣鬼......”趙有田破口大罵起來。”
“滾”
鄉親們異口同聲地責罵道,狗娃和幾個頑童甚至還揀起土坷拉去砸申帥。
申帥身上捱了幾下,顧不上解釋,連丟在地上的揹包也沒撿,拄着木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