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族長說到“冰洞就是閻王殿”的時候,並不像玩笑的樣子,神情凝重,眼神中還帶着一絲憂鬱。
“沒錯,我阿爸說的沒錯,龍頭嶺顧名思義,整座山像一個龍頭,冰洞正好在龍頭嶺五千多米處的龍嘴處,那地方全是冰川,而且從龍嘴處懸掛出無數條冰筍,從遠處看很像是道道龍鬚。雖然上山的路並不是很險峻,但從來沒有人進過冰洞。這是因爲龍頭嶺的山頂經過千年的風化,土石松軟,而且山頂氣候屬寒帶溫性氣候,表層被冰雪覆蓋,但內層大多已被融化而流動,所以山上經常有雪崩發生,就算是沒遇上雪崩,進了冰洞,誰敢保證踩下的每一腳都不會踩空...”阿爾瓦替阿爸說道。
“是啊,幾乎每一年都有探險者去冰洞,但從來沒有人下來過。”粟粟族長補充道。
“申帥,不要去...”慕容緊張地抓住申帥的手說。
申帥卻面帶微笑地說:“有希望就好,我不能眼睜睜地失去你,哪怕有一絲能讓你活下去的機會,我都會盡全力去爭取...”
“不,我不要...”慕容一把抱住了申帥。
“讓我去吧,你忘了我還有好多鬼的心願還沒完成呢,那些鬼能捨得讓我死嗎?相信我,我會活着回來,你也會好好地活下去...”申帥在慕容耳邊悄悄說道。
慕容還是死死地抱住申帥,申帥輕輕地將慕容推開,握住她的手說:“相信我。”
然後,申帥放開慕容,轉身對粟粟族長說:“謝謝粟粟阿爸,謝謝您指的路,這兩天還要麻煩您照顧一下慕容,時間緊迫,我現在就走。”
申帥剛要拔腿。
“等等。”粟粟族長叫住了他,然後說道:“既然要去,那也要做好準備才行,山上冷要多穿點衣服,還有過螞蝗溝、野蜂谷時,防護和裝備更重要,這樣才能順利地上山呀...”
“我沒有保護好他們,讓我和申帥一起去吧?”阿爾瓦對阿爸說道。
“不要,我一個人能行...”申帥趕緊拒絕道。
粟粟族長卻說:“也好,此去危險重重,多個人就多份力量,我再找幾個人一起去。”
此時侗寨的人有好多已圍了過來,待聽明白了事由後,那些年輕人紛紛舉起了手,每個人都嚷着要去。
最後,粟粟族長挑選了三名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安排婦女們趕製防護服,又親自準備了一些藥物和食物,然後不放心地叮囑道:“此去途中務必小心,萬一在途中遇到危險,或發生不測,趕緊點燃狼煙,我會派第二梯隊去營救的。”
一切準備妥當,申帥和阿爾瓦帶着另外三人上路了。
還是開着那輛客貨兩用車,一直行駛到沒有路時,幾人又步行了一公里,來到了一個山溝前。
“前面就是螞蝗溝,大家做好準備。”阿爾瓦說道。
幾個人趕緊套上雨衣,將褲腳衣袖用皮筋紮緊,戴上手套、摩托車頭盔,阿爾瓦還給每人發了一包鹽,帶頭朝溝內走去。
剛走沒多遠,申帥就發現自己的腳上已經爬滿了螞蝗,有幾隻甚至還爬到了胳膊上,真不知這螞蝗怎麼這麼快的速度?申帥用手去拽,那螞蝗有吸盤,緊緊地吸在雨衣上,直到把螞蝗像皮筋一樣拽的長長的,才聽得“啪”的一聲從雨衣上脫落,但申帥一看,螞蝗又緊緊地吸在了他的手套上。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跺腳的跺腳,拍打的拍打,個個手舞足蹈,像得了多動症似的。
大家一邊走,一邊和螞蝗作戰,那些螞蝗好像嗅到了人血味,從四面八方趕來,地上、樹上到處是密密麻麻的螞蝗,幾個人既要看着路,又要防止螞蝗鑽到衣服內,行程慢了許多。
阿爾瓦這時停了下來,衝其他人做着手勢,大家都戴着頭盔,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又看不懂他比畫的是什麼意思,阿爾瓦突然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字:跑。
寫完,阿爾瓦帶頭跑了起來,其他幾人趕緊跟上也跑了起來。
事實證明,阿爾瓦的辦法非常有效,躲避螞蟥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速前進,不給它們留任何機會。
“啊...”
幾人正跑着,一個小夥子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阿土,你怎麼了?”阿爾瓦上前做着手勢。
叫阿土的小夥子指着自己的一隻腳,示意受了傷。
阿兒瓦趕緊拿出鹽灑向沾在阿土身上的螞蝗,那些螞蝗扭曲了幾下身子,紛紛從阿土身上落下,之後,阿爾瓦又在自己身上灑了些鹽,待螞蝗全清理乾淨後,才俯下身去查看阿土的傷勢。
脫下阿土的鞋子,他的腳脖子已腫了起來,原來他在跑的時候,因爲戴着頭盔沒看清路,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土凹處,結果把腳給扭傷了。
阿爾瓦示意大家摘下頭盔,然後對大家說:“阿土的腳扭傷了,就是走也無法上山,乾脆把他留在這裡,放狼煙讓第二梯隊的人把他接走。”
“這裡都是螞蝗,怎麼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叫阿石的小夥子說道。
“就是,這裡太危險了,咱們把阿土背出螞蝗溝吧。”叫阿山的小夥子也說道。
“時間緊迫,我們必須在天黑前爬到冰洞,否則,天一黑爬山更危險,就讓阿土留在這裡,我有辦法對付那些螞蝗。”阿爾瓦說着拿鹽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正好把阿土圈在了裡面。
阿石和阿山怕地上的鹽不夠,把自己的鹽也都灑在了那圓圈上。
“這一包鹽你留着防身吧。”申帥把自己的鹽也給了阿土。
阿土忙推辭道:“不要,不要,你們留一點以防萬一。”
“你留着吧,我們四個有防護服,再跑快點,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們先走了,你記住點狼煙啊。”
阿爾瓦說着,衝申帥他們一招手,幾人戴上頭盔就跑了起來。
越往裡走,地上的螞蝗越多,幾人儘管速度很快,鞋子上還是被爬滿了螞蝗,因爲一旦被螞蝗粘上,就甩不掉了。
其實,越是大的螞蝗反而不用怕,怕就怕那些像螞蟻大小的螞蝗,因爲小,它們更容易鑽到衣服內,有的甚至螞蟥可以穿過衣服拉鍊的縫隙,當然,也更容易鑽到皮膚裡。
螞蟥最讓人害怕的,是它會吸食人體的血液,而且它的唾液中分泌一種抗凝血素,讓人的傷口血流不止。雖然這傷口不足以致命,但在原始森林裡流血可不件什麼好事,這裡到處都隱藏着嗜血動物,華南虎和黑瞎子可是能在一公里外就能嗅到血的味道。
他們必須保證自己不被螞蝗叮到,纔有可能挑戰下一個鬼門關。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只能跑、快速地跑,他們不但要和慕容的生命賽跑,也要和螞蝗溝裡的螞蝗賽跑。
跑着、跑着,四個人不約而同地都停下了腳步。
他們被一個大水坑給攔住了去路。
四人觀察了一下環境,水坑大約有二十多米,正好是溝的寬度,兩邊的溝沿陡峭溼滑,這是唯一的通道,從水坑裡趟過去也是唯一的辦法。
水坑裡的水很渾濁,大概是雨水形成的一個水坑,爲了試探一下深淺,阿爾瓦找了一根長樹枝,伸進水裡,還好不不是很深,大約到人膝蓋處的位置。
阿爾瓦又往前探了探,剛抽出樹枝,那樹枝上竟佈滿了黑乎乎的螞蝗,不時還有螞蝗從樹枝上掉下來。
緊接着,四個人趕緊後退了幾步,還是螞蝗,好多好多的螞蝗。
水坑像煮開了的水一樣突然冒出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螞蝗,每條手指般的大小,如同蛆蟲一般翻滾蠕動着,讓人看的毛骨悚然,噁心反胃。
怪不得有句俗語叫:螞蝗聽不得水響。有水響就意味着有大餐,一聽到有動靜,所有的螞蝗都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只要你敢過去,就算你是塊石頭,也要把你吸成一塊豆腐。
這是一個螞蝗坑,也是無數個吸血鬼組成的一道障礙,趟過去,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需要更多的運氣,誰敢保證防護服就一定沒有問題?誰又敢保證水坑裡沒有新的危險?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鹽全給了阿土。
饒是一直在充當着領隊的阿爾瓦也沒了主意。
“怎麼辦?”申帥摘下頭盔焦急地說。
“我帶了一瓶防蚊噴劑,要不試試?”阿石摘下頭盔說。
“沒用的,螞蟥是沒有嗅覺的動物。”阿爾瓦搖了搖頭。
“早知道把車上的汽油帶過來,一把火把它們全燒了。”阿山狠狠地說道。
說了等於沒說,問題還是沒得到解決。
這時,水坑裡的螞蝗似乎已看見了目標,紛紛從水坑裡爬出向他們蠕動了過來。
阿爾瓦想了想說:“沒其他的辦法了,我們只有硬着頭皮衝過去,好在水坑裡的水不深,我們現在檢查一下鞋子和褲腳,把揹包裡的塑料袋全套到腳上。”
幾個人趕緊把鞋子上沾的螞蝗清理掉,然後各自從揹包裡找出塑料袋,開始忙活了起來。
申帥最着急,手忙腳亂地翻找着,嫌往外掏東西太麻煩,乾脆將揹包一抖,裡面的物件一股腦地倒在了地上,一個竹筒骨碌碌地滾出來,“啪”地一聲碰在了一塊石頭上,蓋子打開,一個巴掌大的金黃色物體從竹筒裡爬了出來。
跑在最前面的幾隻螞蝗一見到金黃色物體,像是被火燙了似的,扭頭就往回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