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就是這樣,一個剛進單位的菜鳥總是要被老鳥欺負,林則豪也不例外,進入工務段,領導給他安排的工作是換枕木、擡鋼軌、清換石雜等瑣碎的工作,每天和民工一樣起早貪黑、加工趕點地賣苦力。
林則豪的工長姓姜,是個粗鄙蠻橫的年人,粗言穢語不斷,經常呵斥辱罵新人,新人還不敢反抗,因爲所有班長都是他的人,稍不如意,就會聯合起來孤立報復新人,好多新人爲保住工作或換些輕鬆活都要給工長上供。
有一次,施工休息時間,工長和幾個人在打牌,正打着,工長突然對林則豪說:“去,給老子買盒煙去。”
林則豪聽得不舒服,但還是給工長買了盒煙,但工長接過煙沒有給錢甚至連聲謝謝也沒說,好像理所當然地繼續打起了牌。
一盒煙錢的事,林則豪也不好和工長計較,就忍了下去,但後來的幾天,工長一到打牌時間總要林則豪去買菸,一次煙錢也沒給過,一而在再而三的,林則豪終於忍不住了。
當工長再次讓林則豪買菸時,林則豪拿着煙說:“這次的煙錢是七塊,加上以前的一共56元。”
“知道了,把煙放這吧。”工長連頭都沒擡。
“一共56元。”林則豪仍拿着煙,和工長較上了勁。
工長愣住了,手抓着牌僵在那裡,屋裡其他人也都呆呆地看着工長,工長的臉抽了一下,右眼皮跟着跳了跳,擡起頭笑着說:“56塊是吧,好,給你。”
所有人都知道林則豪把工長給得罪了,但並沒有人給林則豪叫好,而是幸災樂禍的等待工長怎麼收拾他。
出乎意料的是,工長並沒有當場發飆,而是乖乖地把錢給了林則豪,但,從這一刻起再沒人敢和林則豪說話了。
就這樣,林則豪被大家給孤立了起來,那種滋味比體力勞動更能折磨人,每天大家說說笑笑的當你不存在,你自個都感覺自己多餘。
過了兩天,線路班到很遠的地方修路,午飯是在段裡做好後用軌道車送去的,開飯的時候,大家一擁而上,等到林則豪去盛飯時,鍋裡就剩了點殘渣飯羹了。
人是鐵飯是鋼,修路是體力活,吃不飽怎麼幹活?林則豪就對工長說:“頭,沒飯了。”
“啊,沒有飯了。”工長端着碗站了起來,然後對大家說:“大家注意啊,林則豪來要飯了,我們都給他點。”
說着,工長從自己碗裡挖出一勺飯,衝上面吐了口唾沫,然後將飯丟到了鍋裡。緊接着,幾個班長過來,也照着工長的樣子從自己碗裡挖勺飯吐口唾沫丟到鍋裡。在工長和幾個班長虎視耽耽的注視下,其他工人也紛紛照着樣子做了一遍。
那一刻,林則豪殺工長的心都有了,但眼前的一切很顯然,他們是事先商量好的,就等着你動手呢。
林則豪竭力地剋制住自己的衝動,氣憤地將飯碗摔在地上,坐上軌道車準備回去。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私自離隊可要按曠工處理的。”工長衝軌道車喊了一句,然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跟老子鬥,老子不玩死你。”
回到段裡,林則豪找到段長將情況講了一遍,然後要求調整工作。國式領導很少解決實際問題,但個個會做思想工作。
段長說話了,年輕人要腳踏實地,要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作爲一名黨員更要認識到自己的不足,與同事搞好團結,特別是要服從上級指揮,你是部隊出來的,我們鐵路也是半軍事化管理,同樣講的是紀律,講的是奉獻,不能說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要眼睛向內,翻箱倒櫃,多找自己的短處,多看別人的長處......。
段長洋洋灑灑講了一個小時,林則豪都快睡着了,段長走過來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了小林,今天就談到這裡,回去安心工作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克服困難的。”
懵懵懂懂地走出段長辦公室,林則豪這纔想起段長說了半天廢話,自己的問題並沒解決。但又能怎麼樣呢?段長領導着幾千人,能接見你一個新來的菜鳥已經不錯了。
沒辦法,林則豪在家呆了一晚,第二天還得硬着頭皮去上班。
林則豪向段長告狀一事,很快被工長得知,自然懷恨在心,千方百計地對林則豪打擊報復。而林則豪也不服軟,明裡暗裡從不把工長放在眼裡,兩人就這樣天天鬥來鬥去。
一次野外施工時,林則豪內急,就躲到一個山坡後大便,正蹲着,突然聞到一股煙味,這種煙味怪怪的,像香菸的味道又像艾草的味道,林則豪不吸菸,但這股味道又似乎很熟悉。
他猛地想起這是大麻的味道,剎那間,部隊受訓的狀態頓時回到了他的身上,提上褲子,他悄悄摸了過去,探頭一看,一個叫何東的班長正叼着紙卷的大麻在美美的過癮呢,林則豪一個箭步過去,將何東摁倒在地,然後,大叫着來人。
衆人跑了過來,林則豪興奮地說:“快,快去報警,他在抽毒品。”
衆人沒動,都呆呆地看着他,林則豪急了:“還愣着幹嗎?趕快來幫手啊,把他抓到派出所去。”
話剛說完,林則豪的頭部被一重物猛地一擊,暈倒在地。
工長說話了:“弟兄們,這姓林的想要咱們出賣兄弟,大家答不答應,大家說,平時何東和弟兄們相處怎麼樣......”
“兄弟們,不能報警啊,一旦報警單位肯定要開除我的,給我留條生路吧,家裡人就指望我了,我家裡還有老母親和孩子啊,雖然我平時好這一口,但我平常幹活怎麼樣?對兄弟們怎麼樣?你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啊。”何東趕緊跪在地上哀求着。
“姓林的這小子,今天他能出賣何東,明天他就能出賣你們,這種叛徒能留在咱們隊伍嗎?再說,誰能證明何東吸過大麻?證明何東吸過大麻的站到左邊,證明姓林這小子吸大麻的站到右邊。”工長黑着臉說道。
大家都愣了,工長這是非友既敵,既拉攏了何東又排除了林則豪,一箭雙鵰啊。
但何東平常和大家的關係不錯,真要報警他這輩子可就完了,再說,把工長給得罪了可是要穿小鞋的,而林則豪一個新人,甚至和好多人都不熟,能來到這裡的肯定沒什麼背景,兩權相害取其輕,大家慢慢地站到了右邊。
這一刻,個人的好惡替代了善惡,在強勢和弱勢的抉擇,醜陋的人性表現無遺。
林則豪醒來後,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禁閉室裡,幾個小時後,才得知自己竟被工長反誣成吸毒者。
儘管林則豪反覆申述,但警方握有衆人的簽字證明,還是給予行政拘留十五日,罰款兩千元的處罰。
從看守所出來,單位對他做出了開除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