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別05

29小別05 師父,牀上請 書包網

王氏轉而問應笑:“娃娃,對二孃說實話,可是你擅自換了藥?”

應笑正自迷茫,聽王氏這麼一問,也沒多想,只實話實說:“我沒去竈房裡換藥,只在草園裡煎了藥湯讓雪娥姐端去,太夫人痰飲爲患,是個熱證,那大夫卻當寒證來治,這是要治壞了的!”

雪娥在旁邊聽得心驚膽跳,甄氏見狀,忙開口訓斥:“應笑,你自個兒做壞的事怎能牽帶到旁人身上?小小年紀便如此刁滑,日後可怎麼得了!”

應笑只感到莫名,眼巴巴地望向雪娥,雪娥卻不看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只管端湯送藥,也不曉得其他事兒……”

甄氏道:“雪娥是大家閨秀,自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稻麥尚且不分,哪兒識得藥材?”

應笑怔愣無言,心道:爲何她們說的與做的全然不同?我沒錯,她們也沒錯,怎麼還要說謊?

轉念又想:是了,我也曾騙過孃親,只怕會捱打便隱瞞真相,想來她們也是同樣的心情。

於是也不揭破,將換藥一事往自個兒頭上認了。王氏嘆了口氣,情知這時再追究責任已爲時過晚,只央求老大夫務必要再想想法子,老大夫當着滿屋人的面揚聲道:“痰飲好調,元氣難復啊!你們不聽我言,自作聰明,偏要用什麼清熱化痰的寒涼藥,這人的三氣一走還有活頭嗎?事已至此,老夫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於是開下續命的獨蔘湯,這方子專治氣虛危症,這會兒卻是用來拖命的,那老大夫嘴上說搏上一搏,實則早知老太太回天乏術,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王氏無奈,見老太太面腫脣爛,只得又去請外科大夫來開些止疼的膏藥貼在老夫人的嘴脣上,不分晝夜地坐在牀頭相陪。

這一日,老太太忽然來了精神,半坐起身,直嚷着肚子餓,要吃豆苗麥糊,王氏大喜,趕緊叫人去煮。

老太太本出生於魚米之鄉,這麥麩與豆苗在那地區都是用來當豬食的,若非窮到褲襠裡,沒人願吃,可老太太生在災年,就是被這暖烘烘的爛麪糊餵養長大,嫁到方家之後有了身份地位,卻是再也沒碰過。

當面糊捧到手裡,她老人家吃了一口,眼眶就溼潤了,哽咽着連聲說“好吃”,讓王氏把一家男女老幼全都喚到牀前,把這碗麥苗糊糊給衆人分食,應笑也吃了一小口,只覺得甜膩膩騷烘烘,滋味實在不怎麼樣。

老太太囑咐家裡老小,無論以後日子過得如何,都不可忘了這麥苗糊的味道,一碗分完,老太太頹然躺倒,心知大限將至,便將閒雜人等盡都屏退,只留王氏、甄氏下來吩咐後事,讓魏老媽媽從旁見證,再叫福伯拿紙筆記錄。

遺言大多是些零碎瑣事,最重要的兩點,一是不可報喪,凡事從簡,一是指明方家家業當由長孫繼承,平輩中以方澤芹爲長,任何人不得逾越身份——這條實則是留給長子方昱臺的,免得日後父子倆再鬧矛盾,他火氣一上來,再將方澤芹趕出家門,有了這份遺囑,在這方家便無人能動搖方澤芹的地位,這也是老太太的一點私心。

留了遺囑之後,老太太還特地交待:“這病是我自個兒的心病所致,生死有命,不必再追究是誰的責任,你們需將文草的徒兒視作親女相待,不可有絲毫怠慢。”

王氏與甄氏豈能說個“不”字?均含淚答應下來。老太太因獨蔘湯又熬了數日,最後是腫爛潰傷而亡,死了之後連嘴巴也合不上,舌頭牙齒焦黃髮黑。

王氏遵老太太遺囑舍繁從簡,只按庶人喪儀來辦,因天氣熱,老太太身上又長有多處膿瘡,發了訃告後停喪三日即裹屍入殮,又請來僧人設齋醮做道場,此後戴孝居喪、各安其事。

雖然老太太臨終前叮囑過不可追究責任,怎奈換藥一事人盡皆知,衆人嘴上不說,那含怨帶毒的眼光卻像一把把尖刀剮在應笑身上。

雪娥疏遠她,孩子們亦排擠她,就連向來友善熱情的方文嶽也變得十分冷漠,應笑知道衆人皆怨她,都認爲老太太之所以病故是因她隨意換藥所致,應笑心裡委屈得緊,也沒個能訴說的人,若呆在草園子裡,那魏老媽走過來瞪一眼,走過去瞪一眼,眼神惡狠狠的,是成心不想讓她舒服。

應笑只能往僻靜的後園跑,那兒有片廢棄的池塘,周圍草木稀疏,應笑見左右無人,便帶張小凳子坐在池塘邊讀書,一耗就是半日,也沒人找來。

正在誦詩時,忽聞池塘那頭傳來幽幽絃聲,曲調哀怨婉轉,更帶一絲清冷絕塵的韻味。應笑聽得入神,循聲而去,就見不遠處有座茅草房,屋外圍一圈籬笆,房前有塊草田,一名披麻戴孝的女子正坐在田埂上彈奏月琴。

應笑被她彈琴時的神姿所吸引,不知不覺就走到籬笆門前,那女子聽到動靜擡頭望去,琴聲嘎然而止。應笑定睛一看,認出這女子正是臨水獨居的小夫人李月蘭,當下有些慌張,怕再惹人嫌,轉身就要跑開。

李月蘭喚住應笑,起身走去開門,招呼她進來小坐,態度雖不熱絡,卻是平淡可親,應笑跟隨她進入草屋裡,只見有一間明堂,兩間暗室,明堂寬敞,以竹屏隔出三小間,屋內擺設簡潔齊整,有書案琴臺,四壁掛畫。這茅屋的陳設令應笑倍感親切,似是回到了基山腳下的家裡,更不由憶起死去的孃親,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李月蘭抽出帕子在應笑眼皮上輕輕一按,拉她坐在桌前,端來茶水和一小碟葵仁,問道:“爲何獨自一人來到這偏僻的地方?”

應笑回道:“我在池塘外讀書,聽見琴聲,便尋着過來了。”

李月蘭道:“曾聽子仁說你跟着方文嶽學習,怎麼跑來這兒讀書?”

應笑悶悶道:“衆人都覺得是我害死了太夫人,見着便嫌……”

李月蘭聽得些風聲,瞟向她手裡的醫冊,問道:“可是因你換了太老夫人的藥?”

應笑悶聲不語,李月蘭道:“你年歲小,又無行醫經驗,不信你也是情理之中。”

應笑不敢應聲,心裡卻有不甘,李月蘭也不多問,自彈了曲“別姬”,曲裡單述楚霸王項羽戰敗後與愛妃虞姬訣別時的悲涼情境。

彈到激昂之時,李月蘭沉聲唱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曲到高亢蒼涼處,絃聲忽轉悽婉,李月蘭悠悠再唱:“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應笑雖不知曲境,情緒卻隨絃聲忽高忽低,一**涌起。李月蘭道:“這曲子說的是楚王戰敗,虞姬爲斷霸王后顧之私情,毅然揮劍自刎,藉以激起楚王的鬥志,這曲雖爲楚霸王的輓歌,虞姬的忠情大義卻也令人敬佩,因而傳頌至今。”

應笑心想:那虞姬定是很喜歡楚王的了。

李月蘭見她神癡心醉地看着月琴,便道:“你若沒別的去處,往後便到這兒來,我教你彈琴。”

應笑先是一喜,緊接着又垂下頭,怯聲道:“若她們見你與我在一塊兒,想是會連你也一併嫌的。”

李月蘭淡淡道:“她們本就是嫌我的,比嫌你更甚,這有什麼要緊?我自做我的,與她們何干?”

應笑偏頭覷她,只覺得這小娘娘與自家孃親有些神似,心裡既是害怕又有些想親近,李月蘭道:“有什麼話想說便說出來,不要畏畏縮縮的。”

應笑臉一熱,問道:“我見其他娘娘們都住在一間大院裡,爲何小娘娘一人獨居在此?連吃飯也不跟衆人同桌?”

李月蘭道:“我與他們有什麼關係?都是些陌生過客,他們嫌我,我也同樣嫌他們的,見着心煩倒不如不見。”

李月蘭性子清冷孤高,在煙花巷中嚐盡人情冷暖,言語間自是流露出一種憤世嫉俗的激烈情感,應笑時常聽她冷言談論人情,也受了些影響,只覺得府裡的人都如狼似虎,畏怯之餘不免生出厭憎來。

此後,應笑每日都到茅屋裡彈琴,學有月餘,將那推拉揉輪的基本功都練了個十之□,李月蘭見應笑一點就通,也教她下棋與書畫,比之在方文嶽那處學得更爲精細,李月蘭不提三從四德這些婦人話題,只將古往今來的奇人異事編作故事說給應笑聽,其中自少不了男女情愛。

有一段“十三娘義投岷江,何太守憐才續姻緣”的故事,說的是瀘州俠女十三娘變賣嫁妝,扶持丈夫趙郎赴京應考,趙郎考中狀元,被招爲駙馬,在朝上言明糟糠之妻不下堂,若公主願下嫁,只能屈居做小,佔不得正妻之位,爲這一說,惹得龍顏大怒,十三娘深明大義,爲斷丈夫後顧之憂,不惜投岷江而亡,趙郎悲痛欲絕,寫下七尺謝罪書,誓不再娶,因而觸怒聖威,被定了流刑,在押送途中遭公差折磨至死。

岷江水神何太守因感佩十三娘與趙郎情深意重,又愛惜趙郎文才,便收了二人魂魄至水晶宮,讓夫妻倆在死後得以再續前緣。

應笑十竅裡開了二三竅,將這故事細細思索一遍,道:“十三娘是個俠女,若是想讓趙郎討皇帝歡心,那她大可慷慨讓位,怎會想到要自盡?興許是因那趙郎要另娶公主,十三娘才憤而投江。”

李月蘭微一怔愣,隨即淡淡而笑,垂下眼眸道:“我倒也覺着那十三娘爲此投江不值當,但男人三妻四妾何足爲怪?有些家資的男人若只娶一妻反倒會爲人恥笑,因家大業大,子孫香火也需旺盛才能撐起門面。”

應笑道:“師父卻說他只要一個師孃,如這般會受人恥笑嗎?”

李月蘭沉吟片刻,忽而輕笑一聲,道:“大公子會說這話怕是因他孃親的緣故,若前邊兒那故事實爲[十三娘憤而投江],倒是與那位夫人的率性作爲有異曲同工之妙,大公子沒對你提過嗎?”

應笑道:“師父只說他娘在他年幼時便已病故,沒提別的。”想了想,兩手輕輕一拍,“老爺娶了大娘娘小娘娘,難道師父的孃親也是因此才被氣病的麼?”

李月蘭卻不再說下去了,摸摸應笑的額頭,低聲道:“我也只是偶聽子仁提起,略知一二罷了,若是好奇,便等你師父回來自個兒去問他吧。”

應笑聞聽,也只得將疑問埋在心裡。這清冷的後園原本無人問津,應笑與李月蘭也處得自在,誰想丫環送飯時見她二人在屋裡彈琴,便到處搬弄是非,說她們在居喪期間歌娛作樂,衆人只將怨氣一股腦兒地朝當家主母身上發去,甄氏亦時常在王氏身前身後唸叨,說什麼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需得小懲大誡方能在下人姬妾面前立威。

方家確有家訓,在爲長者服喪期間不得酒歌爲娛,可這一個是極受寵的姬妾,一個是嫡子的愛徒,老爺不在,王氏不敢擅自作主,可一家老小都在看着,若什麼也不做,只怕難平衆怨。

王氏思前想後,生出一個主意來,便叫下人將應笑帶來房裡,執起她的手道:“近來府裡忙着老夫人的事,怕是會怠慢了你,我有個乳母居住在杭州府,那是個好去處,素有秀水華都的美譽,你可先去她家裡暫度一段時日,待老夫人喪期滿了再接你回來,你可願意?”

應笑心頭一沉,只道這是在趕她走,一旦送了出去,哪還有再迎回來的道理?只能蔫蔫應道:“全憑大夫人作主。”

王氏安慰了幾句,即刻命人收拾打點,一面安排車馬僕從,應笑怕師父回來找不到人,便留了張字條交給李月蘭,帶上書冊診籍,隨着馬車去了杭州。臨行前,雪娥在後門相送,說了許多貼心關切之語,應笑看她兩眼含淚,似欲言又止,不禁略感酸澀,心裡冷了,便再也感受不到曾有的溫情。

41 入門0216 洛陽0251 柳暗花明0237 春試0119 洛陽059 驚變0221 公堂0227 小別0327 小別0312 償命0118 洛陽049 驚變0224 渭州0326 小別0221 公堂028 驚變0155 王府0454 王府0341 入門0216 洛陽0233047 禁足0254 王府03340517 洛陽0340 入門0122 渭州0155 王府0456 撥雲見日0139 春試0362 打擂0144 屍毒蟲039 驚變0220 公堂0137 春試0129 小別0528 小別046 禁足0161 行道03速度42 屍毒蟲0144 屍毒蟲0325 小別016 禁足0112 償命0155 王府0456 撥雲見日0144 屍毒蟲0326 小別027 禁足02360756 撥雲見日0138 春試0240 入門0149 隨行0226 小別0211 收徒029 驚變02360752 王府0162 打擂0112 償命012 井娃0148 隨行0116 洛陽0218 洛陽0413 償命02310235069 驚變0225 小別0151 柳暗花明0237 春試0111 收徒025 習字0256 撥雲見日0155 王府0447 屍毒蟲0637 春試014 習字013 井娃02310213 償命0229 小別055 習字0222 渭州0112 償命0122 渭州013 井娃0260 行道0212 償命013102340521 公堂027 禁足0261 行道03速度41 入門022 井娃01310221 公堂02
41 入門0216 洛陽0251 柳暗花明0237 春試0119 洛陽059 驚變0221 公堂0227 小別0327 小別0312 償命0118 洛陽049 驚變0224 渭州0326 小別0221 公堂028 驚變0155 王府0454 王府0341 入門0216 洛陽0233047 禁足0254 王府03340517 洛陽0340 入門0122 渭州0155 王府0456 撥雲見日0139 春試0362 打擂0144 屍毒蟲039 驚變0220 公堂0137 春試0129 小別0528 小別046 禁足0161 行道03速度42 屍毒蟲0144 屍毒蟲0325 小別016 禁足0112 償命0155 王府0456 撥雲見日0144 屍毒蟲0326 小別027 禁足02360756 撥雲見日0138 春試0240 入門0149 隨行0226 小別0211 收徒029 驚變02360752 王府0162 打擂0112 償命012 井娃0148 隨行0116 洛陽0218 洛陽0413 償命02310235069 驚變0225 小別0151 柳暗花明0237 春試0111 收徒025 習字0256 撥雲見日0155 王府0447 屍毒蟲0637 春試014 習字013 井娃02310213 償命0229 小別055 習字0222 渭州0112 償命0122 渭州013 井娃0260 行道0212 償命013102340521 公堂027 禁足0261 行道03速度41 入門022 井娃01310221 公堂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