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山揹着手立在飛雪之中……我在他身後看着……那身影與記憶裡的那個身影合在了一起……
我是不是癡傻蟲上身了?明明得不到,明明不是對的,還要轉啊轉啊,糾纏啊糾纏,最後發瘋……亦或是我高估了自己癡心程度,隨隨便便遇到個小美男就移情別戀了?我對春風都沒有如此動了心念,怎麼會對薛山這小師侄……薛山雖面如冠玉……再美哪有春風美。
“再美哪有春風美。”我喃喃而語,又拍了拍頭,心裡告訴自己,“你現在是個滿頭華髮的老婆婆,不要老不正經。他是師侄,你對他有好感完全源於他像你心裡那個人,而不是他。”
“婆婆有一顆年輕的心。”薛山揹着手道。
“哦,是嗎呵呵……到底老了,不服老不行……酒量也不行了……膽子也小了……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努力搜尋着能顯得我滄桑的詞彙。
薛山微微一笑,“無論年老年少,婆婆能走到天界萬千仙衆的心中,都讓在下十分敬佩。”
“哦呵呵誤打誤撞吧。可惜走不到那西海神君和他那表弟的心中,走不到天德、冥伯……”我不想說那個人了便停了下來。
“會的。走吧,我們先去解決冥伯。”薛山道。
“冥伯在這裡?”我問道。
“是”薛山道。
“他被你抓住了?”我驚訝地問道。
“算是吧。”薛山道。
沒想到那個在幽冥界眼耳通天,知曉一切的冥伯居然被這師侄弄到了這裡!
薛山帶着我進到了一個寒氣襲人的山洞,洞裡滿是大小各異的晶簇,有的立着,有的懸着,有的大如鬥,有的細如針,皆晶亮亮明閃閃……走過一段狹長的路,隱約聽到有孩童嬉戲的聲音,再過了一段略寬些的路,嘻笑玩耍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結界擋在面前。
透過結界看山洞裡面,豁然開朗。洞內洞外完全不同的景象,洞外是冰晶的天地,洞內卻一番春天的景象,綠樹陰陰,芳草萋萋,鮮花盛放。蝶兒鳥兒兔兒無憂無慮的飛着啼着蹦跳着。一個胖墩墩的孩童和一個帶着面具的孩童在樹下的鞦韆上玩耍。帶着面具的孩童站在地上推,胖墩墩的孩童坐在鞦韆上蕩,一直催促帶面具的孩童用力推,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是?”我疑惑地看着薛山。
“那個就是冥伯。”薛山指了指鞦韆上樂哈哈胖墩墩的孩童道。
“什麼!”我心想這五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冥伯用鬼眼鬼耳之力開啓了入夢令,把自己放進夢裡了。”薛山道。
“你是說這是冥伯用入夢令造出來的?”我驚道。
“是”
“那個帶面具的小孩子?”我問道。
“冥仲。冥伯記憶裡的。”薛山道。
“爲什麼成這樣了?”我問道。
“冥伯的鬼眼瞎了,鬼耳殘了,受不了刺激。”薛山道。
“誰幹的?”我心想是哪個大德幫我收拾了這個鬼東西。
“冥仲,與他爭儲位,慫恿他用冥火和初靈水煉天眼天耳丹,丹爐炸了。但他不知道是冥仲乾的。”薛山道。
居然是冥仲!手足相殘!報應!
“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你怎麼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我那遍佈九州的眼線耳線都不知道,他薛山怎麼會知道的?
“我可是手眼通天的商人,沒有錢買不到的。”薛山笑道。
我撇了一眼薛山,心想這少年還真是傲氣。
“現在冥伯把自己放在幻境裡不出來,入夢令造着他的幻境,被封着,沒辦法用到海狼族。”薛山道。
“就是說必須讓冥伯面對現實,心甘情願的從幻境裡出來,結束這次入夢。”我道。
“對,但他不肯出來。我試過很多次了。”
“那怎麼辦?”
“看婆婆有什麼辦法吧。”
我沒辦法,我看見他就想弄死他,不,是他倆!
我咬着牙心道。
“婆婆,幽冥界荼毒生靈,但一切以大局爲重。”薛山見我咬牙,勸道。
“我與幽冥界的賬遲早也要算的。”薛山接着道。
玉清境沒白收他這個弟子,我心想。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吧。”薛山拿出了入夢令,在截界前一揮,與我進了冥伯造的幻境。
冥伯玩得開心,看起來渾然不覺,冥仲先發現了薛山與我,便奔了過來。
“父王,你找到母妃啦!”冥仲興沖沖的。
我傻了……冥伯瞎了,冥仲也瞎了嗎?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我現在七老八十的模樣哪像他母妃!母妃?我是他母妃就掐死他!
我看了眼薛山嚇了一跳,他竟然變成了年輕的冥王。
薛山也詫異得看着我。“你變成了年輕的王妃。”他低低的對我道,“大概是冥伯心底造的幻給我們眼睛帶來了幻覺。”
於是薛山裝作慈愛的模樣對冥仲說:“是啊,父王和母妃回來了,快去告訴哥哥。”
小冥仲非常乖地跑去告知還在獨自玩耍的小冥伯。
“他們不是父王和母妃。父王天天忙着殺人,母妃天天忙着哭,纔不會對咱們這麼好。”小冥伯對我和薛山不屑一顧。
“他們真的是父王和母妃,我認得。”小冥仲道。
“真的?”冥伯問道。
“真的!我這裡認得!”小冥仲拍拍胸脯。
“我去看看。”小冥伯跳下鞦韆被冥仲拉着一路小跑來到我與薛山近前。
小冥伯眯着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薛山,“冥仲!你真的看清了?我怎麼看不清呢?”
“滾蛋!冥伯!你那鬼眼鬼耳是本君給你的天賦!你連本君都不認識了嗎!”薛山扮作冥王的口氣,很像。
小冥伯慌忙嬉皮笑臉地道:“認得認得!孩兒怎麼會不認得呢。孩兒這天賦是幽冥界最強的!”
我心裡厭棄這孩子這麼小就是這副無賴的模樣。
不料薛山這一訓卻把小冥仲嚇得縮到一旁的角落裡,一聲不吭。半晌怯生生地道:“哥哥,他不是父王。”
薛山小聲對我道:“就是這樣,一個信,另一個不信。沒有完全相信的時候。”
“我就說吧,父王母妃根本不管咱們,我去玩了,你自己待着吧。”小冥伯去自己盪鞦韆了。
我心裡想着,冥伯爲什麼不造出他爹孃?只造出冥仲。說明他與冥仲從小相依爲命。目前看來冥仲更相信。要讓冥伯相信我與薛山,聽我們的話,就要先把冥仲安撫好。
我壓了壓心頭的憤恨,走到小冥仲近前。
“母妃你爲什麼不喜歡我?”小冥仲望着我,眼睛裡淚盈盈的。
我心想我哪知道你母妃爲什麼不喜歡你啊。
“母妃沒有不喜歡你。”我對小冥仲道。
“那你爲什麼從不看我的臉?是不是我長得太醜了?”小冥仲委屈道。
我心想說不定就是因爲你太醜了!
“母妃嫌棄我,不看我,每次見到我就傷心……”小冥仲喃喃而語,無視了我的存在,站起身跑去草坪上抱起了一隻小兔子。
“小兔兔,你說孃親爲什麼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爲我太醜了?你看看我醜嗎?”小冥仲摘了面具,抓着小兔子道。
那小兔子掙脫了小冥仲的手跑到了一旁,小冥仲追過去抱起小兔子,“小兔兔,我母妃死了。你看見了我的樣子,你去陪我母妃吧,告訴母妃孩兒不醜,孩兒很乖。”說着小冥仲突然發力將那小兔子撕成了兩半,鮮血飛濺,腸肚滿地,極爲恐怖!
“冥仲!”我怒吼着要去打他。薛山忙攔住我,低聲提醒我:“這是冥伯的夢!”
小冥仲聽到我的吼聲扭頭看向我。我卻一下呆住了……
小冥仲的模樣和小小白太像了!
“母妃!”小冥仲手上身上的血沒了,又變得陽光燦爛的奔了過來。像極了小小白。
“母妃,父王到處找你,找不到你很着急。”小冥
仲抱住我的腿,就像小小白一樣。
“母妃,你爲什麼好多天才看孩兒一次?”小冥仲問我。模樣口氣眼神都很像小小白。
我的心軟了下來,將他抱了起來,“乖,孃親很想你,但是孃親要幫你父王打理事務。”
“娘妃,孩兒以後一直都帶着面具,母妃不要嫌棄孩兒。”小冥仲又帶上了面具。
我心裡極酸楚,我曾不想見到小小白,曾那樣厭棄他,他是不是也是小冥仲這樣想呢。
“母妃不會死的,母妃不是在這嗎?面具摘下來,以後再也不帶了。”我將小冥仲的面具摘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父王也嫌棄孩兒的樣貌,說看了礙眼,說孩兒不如大哥,所以孩兒要努力證明給父君看。”小冥仲道。
我看了眼薛山。
薛山接過小冥仲抱在懷中,安慰他道:“你和父王長得一樣,父王怎麼會嫌棄,你是父王的好孩兒,你已經替父王找到母妃了,和哥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薛山抱着小冥仲與我來到盪鞦韆的冥伯近前。
“你不是很嫌棄我倆嗎?你不喜歡父王,你喜歡別的男人。”冥伯賴賴的看着我。
“怎麼會,母妃最愛你們的父王。”冥伯的話着實嚇了我一跳。
“你騙人我有幽冥鬼眼鬼耳什麼看不到!父王總是打你!因爲你不喜歡他!你心裡有別的男人!你不像姨娘那樣聽話!”小冥伯道。
WWW●тt kan●¢O
“沒有……哪有呢……孃親不是好好的嗎,沒有傷。”我哄小冥伯道。
“你吐了那麼多血。我都看到了。”小冥伯指着薛山道:“都是你打的!你也不愛她!”
“父王很愛你母妃。”薛山的眼眶裡竟然含着淚水。
“這師侄的演技也太好了。”我心裡不禁想笑他。
“你胡說八道!母妃就是讓你打死了!”冥伯吼道。
“怎麼會……父王沒有打你母妃……父王很愛你母妃……”薛山悲悽的樣子看起來好似真的經歷過一樣。
“母妃就在這啊。你父王……很愛我。”我趕忙應和道,往薛山身邊靠了靠。
“真的?”小冥伯見薛山如此深情,有些相信了。
“伯兒看錯了,不是打架,是孃親和父王一起……”我猶豫了下沒想好說什麼。
“練功!”
“跳舞!”
我與薛山同時說出了不同的回答。
“到底是練功還是跳舞?”小冥伯翻着眼睛問道。
我忙解釋道:“像跳舞一樣練功。伯兒看錯了,不是打架。”
“想必冥伯目睹了母親被父親施暴而死,幼小心裡留下了陰影。弟弟又被當做了殺人工具。感受不到愛,他便只能依靠一身的天賦來作伴。”我心想。
“你們舞給我看。”小冥伯道。
“伯兒讓弟弟一起盪鞦韆好不好?”薛山溫和慈愛地問小冥伯。
小冥伯的鞦韆變大了,薛山將小冥仲放到了小冥伯旁邊。
“父君和孃親練功可好看呢。”小冥仲對小冥伯。
“你總說好看,我一次都沒見過。”小冥伯道。
幻境裡響起了琴聲,琴曲婉轉空靈。
“你我不必相看。與自己心中之人共舞。”我道。
“好”薛山道。
我與薛山各自變出一條白紗蒙上了眼睛。
伴着空靈的琴聲將那飄逸的空山飛雁掌舞了出來……
空山無人雪紛紛,勞雁歸來自傷神,伊人不知何處去,卻使羅襪枉生塵。
夢裡思君不見君,只將心話寄英魂,醉笑癡人說囈語,淚灑九州四海尋。
三千青絲染悽悲,深情自古啼血爲。寧當萬劍穿心痛,換來顧盼一神飛。
二人進入了各自的夢境和心底那個人一同唱和……
與婆婆共舞的不是薛山,與薛山共舞的也不是婆婆……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至死不渝”薛山道。
“至死不渝”婆婆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