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夢到了師父,他一直在追仙崖上補着天缺,卻不似曾經一樣與我背面而立。他對我微笑着,轉過身繼續修補天缺。他的笑容就像黑暗中的光明,將我的心照亮了……
我恍然明白。他補天缺不是爲了某個好人,也不是爲了某個惡人。他是給衆生活着的機會……選擇的機會。重明星的光芒會照到每一個地方,光明一直都在那裡,不在了眼中,還在心中。只是有人選擇永遠躲在黑暗中。
我爲什麼不給這個“小魔鬼”活着的機會,給他一個用心感受光明的機會……
睡着了夢到師父,睡醒之後則是春風的軟硬兼施。一面甜言蜜語地小烏鴉長,小烏鴉短。一面日夜盯着我,連洗澡上廁所前都要檢查一遍我是不是偷偷地藏了不好的藥帶進去。還要讓山河仔細聞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
“你爲什麼不給這個小孩子一個機會?他可是你的孩兒,本君不能讓你這麼做!”春風認真起來真是讓我無計可施。
“好,我給!”我放棄了殺掉這個“小魔鬼”的想法。
終還是將“小魔鬼”生下來了,比死一次還痛……
“小魔鬼”哭聲震天,我本不情願抱他,他便一直哭,哭得那樣傷心,哭得我的心都碎了。抱到我懷中那一刻他便開始笑,眼睛還沒睜開便掛着淚笑容滿面。那一刻,我的心中還是他,是那夜在憶仙谷離別時他的樣子……
“小魔鬼”的真身不是面目猙獰的惡魔,也不是奇形怪狀的怪物。他的真身是一隻小白蛟,尾巴光禿禿,頭上也沒有角。幽冥界王族是蛟族,龍族的分支。蛟和龍區別是尾巴和角。剛生出來的時候都差不多,長大些後纔會慢慢區別開。
春風說小傢伙的顏色隨我全身雪白,給他起了乳名叫小小白。
“小烏鴉,本君來照顧你們母子!本君也是很可靠的!嫁給我吧!怎麼樣?不收你撫養費!”春風好似半開玩笑的語氣對我道。
我一笑:“春風,你不要拿我開這種玩笑了。你這樣子哪有師伯的樣子。”
“呸!你有當過本君師伯嗎?是本君的樣子不夠認真,還是你覺得本君作風很隨便?”春風的變得鄭重其事。
我見他認真起來,心想:“這個心軟的春風,這般意氣用事,怎麼可以用終身大事來可憐我。”連忙搖頭對他道:“我不用再照顧的,我自己也很好。”
“屁話!小烏鴉!你還想着你師父對不對?”春風問我。
提起師父,我默默不語。
“你師父愛的是陸雪,他不會變的。他對徒弟們是慈愛,是長輩對孩兒的愛。更何況,你師父已經散盡元神,化爲初靈了。現在說不定他的初靈已經都分散到了新生的仙人身上了。你跟他沒有可能了。與本君開始新的生活吧。”春風道。
“我知道。即使他真的能活過來,我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妄想。”我對春風道。
我覺得我連去三十三天,去玉清境都沒有資格了,即使心裡沒有師父,發生了這些事情,我怎麼配得上這個天界最美上神。和師父一樣,多少美仙,多少王公貴胄家的仙女爲了他要死要活,爲了他甘願爲奴爲婢。他高興了,喜歡了,說上幾句話,不高興了理也不理。
“好,本君與你再做個交易,本君可以給你五百年時間考慮,這五百年本君不再問你。但小小白要先認本君當乾爹。”春風又與我交易。
五百年春風有的是時間和機
會遇到合適的仙女嫁給他,也足以讓他意氣用事的心冷靜下來,而小小白也算有個好的爹爹教導。我與他定下了協議。
那之後小小白再也沒哭過,總是對着我笑,那笑容陽光燦爛。他的確很可愛,很可愛,如果不想起幽冥界那個人我想我是全天下最愛自己孩子的母親。但,我做不到……
春風將小小白從玉竹山帶回了百花島。
島上花仙們不知內情,議論紛紛。
“看吧!怎麼樣!上神把孩子都帶回來啦!”
“風流債嗎?”
“咱們上神屁股後面少過女仙嗎?瞞着呢唄,八成是玉竹山上的仙女。上神悲痛萬分的時候過去散心,叫了幾個仙女進洞,肯定是那時候的事,日子都對。你們說那孩兒跟咱們上神長得像不像!”
“像!”衆花仙異口同聲。
“那上神爲什麼不成親啊?”
“咱們上神整日裡神經兮兮我行我素的。說不準當時頭腦一熱,發泄悲痛。後來覺得不夠漂亮,身份不夠高,看不上了,只要孩子不要大人唄。”
“咱們上神不是這種人。”
“或許早就跑到哪拜天地了,上神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也可能玩私定終身呢。”
“反正孩子是抱回來了,還在襁褓裡就天天教着讓叫爹爹,喜歡得不得了。”
春風待小小白視如己出,我與山河、珂珂常駐百花島附近的玉竹山,一方面方便照顧小小白。一方面也得出一些時間踏着師父走過的足跡,做着他做過的事,遊走於天界衆生之中……
從此之後我的眼淚再也不會輕易流下,掐自己有多疼也流不出。只有遇到藥石無靈的人,遇到枉死的衆生眼淚纔會自己流出來。
眼淚滴到了他們身上,他們竟然能夠頑疾得愈,死而復生。只要枉死不出一個時辰,元神未散,屍身完整,便可起死回生。
這大概就是我在這場大劫之後飛昇成神之後的神力吧。
我的醫術本就是師父親傳,一般頑疾手到病除,如今有了這重生淚,更是如虎添翼。一百年間漸漸傳了開,天界出了一個不見真容、不聞其聲、不知其名的神醫。
天生患有頑疾的小飛兒遇到的那個老婆婆正是我。
我吃了春風新煉的化身丹,化身成了老婆婆,和一頭的灰白頭髮很是搭配。春風特意爲我煉的丹藥可化老少,可變性別,除了無相上神,沒人再能看出。化身老婆婆他便可以放心地讓我出去,不用擔心誰會覬覦我的“美色”或者遇到幽冥界的仇家。
其實覬覦“美色”,是春風多慮,我的真身成了白雀,沒有舊人還能認出我就是當年那個寒鴉。雖然人形還是虞飛的模樣,可頭髮變得灰白,哪裡還談得上美色。化身成老婆婆不過是因爲很方便,“罪孽深重”的虞飛見不得舊人,還是“殉葬師父”好。
小飛兒的頑疾本是用藥和鍼灸就可以醫好。只是她的名字和她說的話讓我心裡很是酸楚,她一急一暈,一下子引出了我的眼淚,便擦給了她。醫了她的頑疾便忙着飛回了百花島。出來得久了,小小白怕是餓了,縱然不想見這孩兒,可卻還是忍不住惦念他……
以小小白教養婆婆的身份回到百花島,一進仙境就聽到山河正在放聲歌唱,唱着打雷一般的搖籃曲,全島的花仙樹仙都捂着耳朵躲了起來。春風躲在辰光洞裡,打着結界捂着耳朵,恨得咬牙切齒又一臉的無奈。
來到嬰兒
房,發現房門又被撞壞了一個。自從山河來幫春風的忙,春風這百花島被她搞得雞犬不寧。我哭笑不得,這點賬算是和玉清境的平了。
進了嬰兒房,化回了自己的模樣,抱起靜靜聽着“打雷”的小小白,小小白笑了……那笑容陽光明媚,像顆新生的明星散發着清澈璀璨的光。
“山河,要不你回玉竹山與珂珂一起住吧。”我對山河道。
山河委屈道:“不要!我要在這!”
“乖,珂珂自己在玉竹山我不放心。”我編了個理由。
“春風上神自己在百花島我也不放心!他這麼好看,肯定有人要搶他!我要保護他!”山河道。
春風湊了過來躲在我身後對山河道:“百花島一島的花仙樹仙,怎麼成了本君一個!你放心走吧!本君堂堂上神,不用保護!”
見春風這樣自信,我忍不住想要打擊他一下。“你確實差點被人搶走。”我看了眼春風對他道。在幽冥界那一幕,心有餘悸,若非我胡謅了一番,冥仲亂了心神猶豫了一下,他早被玉龍樽散了魂魄被冥王搶走神軀!
“除了她!誰還敢搶本君!”春風道。
“反正你要小心幽冥界和天德。你要保護好自己。”我對他道。
“你才知道啊!一個狼窩一個小人,當然要小心。你師父去戰場前特意叮囑過本君了,要本君保護好你。是本君沒調整好情緒,沒保護好你,讓你跑狼窩裡了。唉,沒臉給他上墳啊。”春風嘆了口氣。
我心裡一顫,原來上戰場前他竟做了這麼多……
“我不走!他剛剛還脫了衣衫要與我洞房。”山河猛然大吼,聲音實在是響亮,嚇了我和春風一跳。
我萬分驚訝地看着春風。
春風臉都紫了,“放屁!再瞎喊毒啞了你!小小白拉了本君一身,本君是換上衣!”
我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懷裡的小小白見我笑也跟着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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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烏鴉!笑什麼!沒良心的!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非打死她不可!本君沒見過美女嗎?上輩子打光棍死的嗎?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非打死她不可!”春風氣道。
我一撇嘴,笑道:“一百年前你不就差點打死山河。要不是她護着我,你連我都活埋了。你欠她的。”
“欠你們倆的!不!你們仨的!不!還有本君的死鬼二弟的!還有玉清境那幫笨蛋的!連個天缺都補不好!本君去領那幫笨蛋補天缺了!回來之前你趕緊給她解決了!”春風怒氣衝衝地飛走了。
我勸慰着山河,“春風是上神,他有很重的責任,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要聽話。脫衣衫和洞房的事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山河粗聲粗氣地問。
“兩情相悅。”我道。
“哦,懂了!我悅他,他不悅我!兩情相悅纔可以洞房!”山河似是明白了。
我連忙點頭稱是。
“你和雲霄上神兩情相悅,怎麼沒洞房!”山河緊接着愣頭愣腦地問我。
我被她問的又心痛又尷尬,“好了,我們不提這些了。聽話,先回玉竹山好好修煉人形,男女之事不可強求,不然身心俱傷。”
山河終於聽進了勸,回玉竹山前還不忘揮手跟我大喊,“婆婆!你替我看好春風上神!別讓他被人搶走了!”
全島的花仙樹仙聽到她這麼一喊都捂着口鼻竊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