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鎮上正值送子廟會,大人小孩放煙花、灑糖果、帶上面具扮妖怪,十分熱鬧。春風說要是帶山河來就更熱鬧了,不用帶面具,直接嚇死人。
陪着小小白和春風瘋了半晚上,看着他二人的身影,心裡暖暖的。春風真的很愛小小白,雖然他倆性情完全不同,在一起暖融融的像極了一家人。
玩到精疲力盡,找了家茶樓喝茶休息。
“春風,謝謝你!”我對春風道。
“本君得看看日出簿子是不是記錯了,太陽打哪邊出來了,小烏鴉居然會謝我!”春風打趣道。
“帶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也知道啊!看了你這孩兒五百年,本君都老了幾萬歲了!所以你趕緊應了本君,好好地做你的孃親。”春風道。
“所以要給你找個最搭配的媳婦。”我笑道。
“上次謝本君是幾百年前來着,本君記得除了謝還應該有什麼動作表示來着?”春風笑嘻嘻的。
我知道春風的意思,笑道:“小小白,親你爹爹一口。”
小小白親了春風一口,“爹爹,你真香啊。”
“臭小子!這個不算。好不好啊,小烏鴉。”春風拽着我的袖子央求道。
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春風,在玉清境養傷的時候是山河親了他,不是我。現在知道了他的心意,更不能那樣做了。想着除了親他一口,還有什麼別的合適的方式,哪怕給他補上幾萬件衣服,或者輸給他些錢,或者給他種幾千幾萬年的樹……
此時我恍然發現,春風的這個五百年的協議是個“陰謀”,是讓我還不清欠他的人情。可是若我以報恩的心態答應了與他在一起,對他並不負責……我低着頭盯着茶杯犯了難……
“小小白,爹爹的春生令掉桌下了,你幫爹爹找一下。”春風支開了小小白道。
“哦”小小白聽話的去找春風令。
春風將身子探了過來……我擡起頭看到他那俊美的臉龐,一本正經的樣子,竟與師父有幾分相像……我楞住了……
“啪!”一聲響亮的驚堂木聲!我嚇了一跳。春風也愣住了,半個身子在桌子上探着……
“我……我的春生令在你那嗎?”春風尷尬的問我道。
“沒有啊。”我找了找四周。
春風紅着臉坐了回去。
“爹爹,沒找到春生令,你是不是記錯了!”小小白從桌子下爬了出來。
“哦,帶你小子帶得本君都健忘了。”春風埋怨道。
“噓,臺上在講故事呢,聽。”小小白示意我和春風止語。
臺上道“話說九州帝師……”
春風“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拉起我的手便要走,“小小白,咱們去吃好吃的。”
“剛剛吃了呀,臺上在講二叔呢,我想聽。”小小白道。
臺上講着“那冥仲……”
我也“噌”地站了起來,“小小白,咱們走!”
“孃親,我想聽!”小小白賴着不走。急得想哭。
“你這孩子最近眼淚怎麼這麼淺!”春風急道。
“孃親,爹爹,求你們了。”小小白央求我與春風。
小小白不任性,從來沒求過我,從來都是哄我,這是第一次。
“算了,春風,聽吧,說書的都是亂講的。”我拉住了春風。心
想這些小小白遲早都要面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各位客官問了,小仙怎麼這麼清楚洛瀧一戰。小仙可是評書界的良心,小仙的故事可不是那些胡編亂造,謠言謠傳。是腦袋別在褲腰帶,親自去戰地看來聽來的!各位客官您可是聽着了。閒話少說,書歸正傳!
洛瀧山戰鼓大雷,龍氣大盛!九州三軍一喝,洛瀧山都爲之一振!只見九州帝師,天界重明神——雲霄,頭帶紫金凌雲盔,身披玉風遨龍鎧,腳踏犀皮戰神靴。一席玄晶錦袍隨風飄擺!英姿勃勃!威風凜凜……”
我在玉清境兩千年……兩千年師父都是仙風道骨,雲淡風輕的模樣。從未見過他披盔戴甲上陣殺敵。他那樣神氣,卻讓我睡了……
“只見那幽冥二王子冥仲,束髮烏金盔,龍鱗烏金甲,臉罩烏金擋,手持一百零八節蝰蛇烏骨鞭。坐於龍嘯追上,與那天界重明神一陰一陽,氣勢一般無二……”
說道冥仲,春風握住了我的手,看着眉頭緊鎖的我。“小烏鴉,咱們走吧!”
“噓!”小小白聽的聚精會神。
“春風,沒事……”我將手撤了回來放在桌下,緊緊攥住了手腕上的玄晶劍。
“兩軍對壘,戰火熊熊,硝煙四起。崑崙玉清境擺出玉山崑崙大陣,乾位雲霄上神,坤位耀輝帝君,離位鯤鵬神君,震位石峻神君,巽位白澤神君,坎位楚方神君,兌位子禪神君,艮位東方默神君。大陣變化玄妙,進攻退守天衣無縫。龍吟虎嘯間,幽冥界的兵馬屍橫遍野,死傷無數……”
“爹爹我要跟二叔學這個陣法!”小小白聽得興奮不已,見我不悅又嚇得將話嚥了回去。
“冥仲見勢不秒,連拋出三件混沌神器!乾天印、縛神鎖、收神鏡三件混沌神器,一時間風起雲涌,天地變色,三器和一喚出了九天雷火直擊玉清大震,艮位東方默神君失手,大陣被破,天兵亦死傷慘重。”
我將牙咬得“咯咯”響,“冥默這個叛徒!”
“雲霄上神打馬提繮,皓月追仰天長嘶。上神目光如電,擡手喚出射日弓逐陽箭,運神力,登時那逐陽箭上皓光流繞,寒光四射。上神緊扣弓弦,箭鎖封印,一弓三箭將冥仲的乾天印、縛神鎖、收神鏡封印而下……”
大家鼓起了掌,小小白也跟着叫好。
師父的箭法卓絕,一劍九中,怎能不好。我的箭法是師父手把手教的。他曾說我的箭法好了,他崑崙虛的小動物們要遭殃了,讓我悠着些,不要把崑崙虛的野味都打光了……我怎麼捨得用他教我的箭法打光崑崙虛的小動物呢。我用它救了人。我只愛吃他種的梨子……
說書人繼續講着“原來冥仲竟趁雲霄上神射箭之時,再拋出一個上古神器乾元碎神杵奔上神前心擊來!白澤神君見不妙,擋在上神身前阻擋碎神杵。白澤神君雖法力高強又怎敵上古神器,被那碎神杵震碎了心脈。雲霄上神護住白澤,封印了那杵。白澤緊握上神的手道了一聲,上神!白澤知錯!對不起你!便吐血而亡,魂歸九天……”
我心裡的淚幾乎滿溢了……
“小烏鴉,我們不聽了!”春風痛道。他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是我最無法接受的。
我趴在了桌上擺了擺手。聽到了這裡,我反而覺得必須要聽完。
“上神神色悲痛,喚出龍淵劍與冥仲戰在一處!霎時間龍淵劍的皓潔之光將九州大地照得明亮無比,劍氣所到之處幽冥陰兵盡皆消亡!冥仲亦將烏骨鞭
化爲烏雲嶄,玄光遮日,劍氣所到之處,天兵皆被屠!二劍相擊!乾坤倒置!天地旋轉!上神揮劍騰起一身純白昊然之氣,洛瀧山頃刻大雪封山,天光地映昊光大盛,龍氣升騰!皓光與那玄光撞在一起,電閃雷鳴震徹三十三天!直看得人頭暈眼花,聽的人耳鳴心震!”
我緊緊握着玄晶劍,身體顫抖了起來……
“突然……”說書人說到這停頓了一下。
我身子一陣……春風扶住了我的肩膀……
“電閃雷鳴中泉水叮咚,猶如天地伊始,洞徹空靈,一條白玉龍於一寶樽之中騰飛而出,將打鬥中的二人纏繞其中。蕭蕭飛雪中,二人隨着玉龍或飛在天,或躍在淵,或見在田,糾纏打鬥!片刻那玉龍化作一道靈瀑,隨樽逆流而收……
二人已停止戰鬥,冥仲收了烏骨鞭立於雲端。只見雲霄上神手拄龍淵寶劍,單膝跪於雲端……”說到這那說書仙人聲音有些哽咽,停頓了片刻穩了穩神。
“小烏鴉,我們走好嗎!不聽了!都是胡說的!”春風搖着我的肩。我沒有動,我已經動不了了。
“師父受了攝魂術的反噬又沒了護心鱗,才被玉龍樽給……”我心裡痛道。
“雲霄上神單膝跪倒,捂心吐血……只見他已然面無血色,神情痛苦,身上的仙靈一點點的飛散出去。他身體搖晃,漸難支撐……
此時,一片黑色的寒鴉羽毛在空中飄飄而落……那支羽毛,連着它的主人的心,裝着心底最真最純的情。那羽毛不是別人的,正是上神最愛的小徒虞飛神君的連心羽。在虞飛神君忍受撕心之痛將那羽毛送與上神後,上神竟一直貼身而帶!
上神神色悽清,伸出捂心的手去接那飄落的連心羽,卻連同那羽一起從雲頭跌落……
天地悠悠,雲騰嫋嫋,漫天飛雪瀟瀟而落……沒了兩軍對峙,沒了橫屍遍野,沒了一切。似只有那一人一羽在空中……
連心羽終落在了上神的手中,上神眼含欣慰,緊緊握着那羽放於心上,仙靈全部散去,閉上了眼……
雲霄上神握着連心羽魂飛魄散,至死沒有鬆手。他一生爲天下蒼生,鐵骨錚錚,卻只能在死後與愛人心心相隨。入殮之時仍不能分開,竟與那連心羽一同長眠於水晶棺內,葬於三十三天須彌山。
九州四海皆道四萬年前寒卿陸雪天造地設,卻不知五百年前雲霄虞飛至死相隨……那虞飛神君終在五百年前的今日投了天河爲上神殉葬……
正所謂:九州四海戰三軍,一杯玉樽散英魂,洛瀧山上神龍落,只留連心一片雲。”
一聲驚堂木後,哭聲四起……
春風扶着我的肩膀僵住了。小小白哇哇痛哭說爹爹騙了他,二叔是死了不是睡了!
我趴着,靜靜地趴着,一動不動的……
桌上開始長出樹苗,地上生出小草,頃刻間整個茶館桌上椅上樑上柱長滿了植物。一顆顆大樹拔地而起,一些仙人還沒反應過來便乘着大樹飛上了天空。說書仙人的竹扇也變成了高聳入雲的斑竹。說書仙人抱着竹子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在場之人牙疼的也不疼了,腿瘸的也不瘸了,眼瞎的也不瞎了,衆人驚愕萬分。
春風回過神,慌忙搖晃着我,“小烏鴉!忍住!停!不能再哭了!再哭就壞事了!”
我擡起頭,擦了淚水。
“春風,幫我照看小小白,我要去趟三十三天!”說罷我化身白光衝向三十三天……
(本章完)